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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5）
景昕的家庭从来就与众不同，父亲与继母之间特殊的关系，自己在其中的位置，甚至是各自的身份、小朗的顽疾……确实不太适合人的成长，不得不说，就连他自己也并没有生成多么健全的性格，因为过去的遭遇，父亲的打压，总是让他感到自卑，就连天生敏感都成了错误，如果不是还能以绘画为伴，他根本就就不知道该如何坚持到现在。
同样，身份转换，如果他是小朗，会不会也对父亲有所埋怨？比如，与其遭遇这一切，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出生，每个月都要接受心理疏导和治疗，也许对景朗来说也是一种负担，他会不会因此就想要走极端？小朗没上过学，他没有同龄的朋友，对公序良俗也没有概念，会不会觉得，不高兴就杀掉，这没什么不妥……
“别胡思乱想了。”
李霄远低声提醒他，“是你跟我说的，二少爷过了年才16岁，他虽然没上过学，但家庭对他的教育肯定是少不了的，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对父母有所敌视，他也不可能去杀人，而且你觉得他能想到这么复杂的手段吗？”
这一整件事情都太复杂了，而且针对泰华董事长下手，本来就需要更缜密的预判，突兀鲁莽进攻，很有可能被当场识破，反正叫李霄远来看，景朗绝对不是他所认为的怀疑人选。
“与其怀疑二少爷，倒不如说白夫人的行动更可疑，说她故意陷害董事长，都比怀疑二少爷有根据。”
也对，景昕点点头。他会这么想，还是拜白夫人那神神叨叨的反应所赐，如果没听到白夫人逆天的发言，他可能根本不会往景朗身上想。
他们说话的功夫，欧莲婧已经通过了必要的审核，赶回主控室，好消息是，之前李霄远受过伤，这件事泰华众人皆知，就说他经过爆炸之后，芯片数据一直不稳定，人事部那边很快就通过了审批，再加上欧莲婧亲自到场，倒是免去了不少麻烦。
但坏消息是，欧莲婧身上又多了一个“擅自修改识别码内容，并冒充领导工号通过审核”的罪状。
不过虱子多了不痒，她已经不在乎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了，就算所有的计划功亏一篑，最后要她担下所有责任，也不会因为这个小小的疏忽，就变成压死骆驼的稻草。
不光是李霄远，就连欧莲婧，也几乎把自己的前程都搭了进来，事情走到这步，如果无法制止系统目前的“脱控”，那他们的付出都将失去意义，机会只有一次，绝不容许半途而废。
取出识别码信息并不难，将其导入其他芯片也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在这过程中，要如何保证李霄远的位置和芯片信息不被系统发现，而且欧莲婧也是第一次遇到调整的芯片信息在系统中已经消失了的情况，能不能成功，其实她自己也捏了一把汗。
“信息导入的过程中，你的芯片有可能会急剧发热，我不能保证它会不会造成伤害……”
“这无所谓，”事到如今，李霄远也不在乎这个了，能顺利解决问题才是关键，“你尽管做你该做的，不用担心我。”
“好，你坐在我旁边，大少爷，麻烦你帮忙控制一下他后颈的温度。”
“没问题。”景昕点头，他的手冰凉，捂在李霄远的脖颈处，甚至比那化掉一大半的冰袋还管用。
调整芯片信息的过程要比景昕想象中简单，不必给李霄远本人外接什么设备，只要系统内部的审核通过，欧莲婧就可以动手，将李霄远的信息转椅到另一枚全新的芯片之上。
泰华内部保存芯片的装置，大概有一拃长，内部保持完全无菌的状态，保证随时可以植入人体，瓶身外部则有外接口可以直接连入主控台，瓶身还时刻显示着芯片主人的个人信息，以及芯片目前的状态、温度等等简单数值。
也幸亏简单，不必过多担心，景昕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要是李霄远在这里出了什么不测，他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于现在的景昕来说，李霄远哪怕破一点皮，他都要担心的要命。
眼看着数据开始转移，欧莲婧也松了一口气，“幸亏有你帮忙，霄远，”周围没了别人，她才敢说一说自己心头的压力，“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开不了这个后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欧莲婧不是没想过，这两位洪老师离开泰华前，肯定有自己的小九九，可他们两个到底在谋划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头绪，说句难听的，虽然自打进入泰华，欧莲婧就一直跟在二位老师身边学习，但是涉及系统关键，哪怕是常年跟在旁边，她也无法探知一二，更别提现在的情况，出问题的是系统本身，那就更超乎她的预料了。
“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做？”
不管是个人原因，还是出于对泰华前景的关注，景昕都比任何一个人，更急着想要知道欧莲婧接下来的计划，“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想到办法，”他垂眸看了看李霄远，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担忧：“毕竟他涉及其中，我也要知道今后你们的打算。”
可他这么问，一时半会儿欧莲婧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还不清楚。”
她再怎么是泰华研发部的精英，研究系统多年，也从来都没经历过目前的状况，要欧莲婧自己来说，现在最稳妥的手段就是赶紧停止系统的运转，等一切检查妥当，确定到底是洪老师在系统中肆意妄为，还是真的像她所想象的那样，一切都跟系统本身的决定脱不开干系，排查出问题所在之后，再定夺才好。
但是金部长也说了，绝对不能在年会之前惹出什么事端，想要系统停止运作，更是不可能的事。
“年会？”景昕低头看向李霄远，“他要在年会上干什么？”
“什么都不做，他只是希望年会能顺利召开。”
虽然并非是真正为了泰华的脸面着想，但目前在泰华，恐怕金部长对年会的执念是最强烈，就连景昕都没觉得这是什么必需品，但他却把年会看的比命都重要。
说话的功夫，芯片的数据也转移完毕，信息全部汇总进全新的芯片装置当中，而李霄远后颈的热度，随着信息的消失，才慢慢降了下来。
他很能忍痛，直到信息转移成功，他都没有说一句不适，但是景昕一直在旁边，冰袋都化了两个，他不可能不难受。
“你先在休息室待一会儿，我去找医生，帮你看看有没有烫伤。”
后颈芯片发烫最怕的就是低温烫伤，这种伤口，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很有可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必须要及时做检查。
当然，她出去找医生，也算是给该交流的人，一点喘息的机会吧。
因为怕有人来主控室发现他们在这边，两人就躲进了旁边的休息室，研发部的休息室有密码锁，保密性做的特别好，一般人从外面根本进不来，也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开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比酒店还安全。
后颈的温度随着信息转移的结束骤降，冰袋的温度也还残留在体内，搞得他又冷又热，抓着身上的外套打哆嗦，景昕赶紧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又把人搂在怀里，这才算安稳不少。
虽说景昕本就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但他不说和不想说是两个概念，气场都不一样，分辨他的不同态度对于李霄远来说太简单了，他站直了身子，抓着景昕的手，不容对方质问，便自顾自地道起歉来。
“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李霄远知道景昕肯定憋着一股劲儿，想发火又不好和他直说，这个时候也不必顾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安慰好景昕才是头等大事，“我还以为登录客户端之后，欧姐就能把系统的问题都解决，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不会把严肃找来，毕竟系统脱控这种事，被严肃这个外行知道了没有好处，但也确实怪我们，没把事情弄清楚就胡来……”
景昕确实生气，但这都没有办法，霄远能和他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心头的气也消了一大半。
而且景昕最怕的，并不是李霄远又一次陷入危险当中，他是监督官，总要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景昕早就有预料。
他怕的是李霄远明知道前路危险，却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执意要去做，那意味着在李霄远的心里，他景昕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被无视、被忽略，那会让景昕深藏在骨血里的自卑喷涌而出，习惯性地放低姿态，那对于维持一段关系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但是幸好，他的男朋友很聪明，聪明到不必自己多问，什么都会说的明明白白，尽可能地让他安心。
景昕不抬头，但是搂抱住了他，弯下脊背，像个讨要关爱的小孩子。
“都是我的错，”李霄远看他这样沉默，心里着实难受，一下一下摸着他后颈的头发，让他安心下来：“如果能提前预料到现在的局面，我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更不会让你也牵扯进来……”
和景昕有关的事，李霄远总是要选择最好的方法，不给他添麻烦，也不让他担心，这都是自己应该提前想到的，可惜了，这次的情况特殊，自己能力不足，实在是没有做出预判。
“别这么说。”
不知为什么，听他这样责怪自己，景昕的眼眶竟然红了，鼻尖发酸，一下子就蓄满了眼泪。
景昕很清楚，从一开始，李霄远就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如果不是李林逸自作主张的行为，霄远本不必牵扯进来，而现在，就算把芯片里的信息提取出来，也只是个折中的办法，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清楚，背后控制系统的那个人，早晚会发现他的身份，说实在的，李霄远现在并不安全。
唯一称得上好处的，就是他目前可以使用权限极高的工号，调查时如虎添翼，风险和机遇并存，这还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景昕深知这些，或者不如说，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终于参与进来，能和李霄远一起，直面他正在经历的一切。
“是我心甘情愿要牵扯进来的，”他低头靠着李霄远的肩膀，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像李霄远这样，仅仅是依偎着，就让他的心里生出莫大的安慰，“是我偏要和你站在同一个战线上，我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不必自责，也不用为了和谁报备，就故意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之前，李霄远曾经私自带着景昕出外勤，他那个时候说过，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自己忘了安排景昕的工作，一切责任都在他身上，那个时候的景昕只能全盘接受，因为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问题出在哪儿，自己的肩膀怎么就这样软弱，不能担责，也不能站出来，但是现在不必了，现在的景昕，已经足以成为李霄远的依靠了。
他的男孩已经长大，变成可靠的大人了，能够给他温暖的依靠，更能让他无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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