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二度香

　　曹贵人抽得皇后是左右双手各写一个“寿”字。皇后书法精湛本是后宫一绝，更不用说是双手同书。两个“寿”字一出，众人皆是交口称赞。
　　若曦再次看了看华妃，她神色并无变化，对曹贵人套好皇后之举视而不见。
　　端妃体弱早已回去休息，其他嫔妃也纷纷献技于御前，一时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曹贵人素手一扬，抽了一枚纸签在手心道：“这莞贵人的。”说着展开纸签一看，自己先笑了：“请妹妹作《惊鸿舞》一曲。”转头对胤禛笑道：“妹妹姿貌本是‘翩若游龙，婉若惊鸿’，臣妾又偏偏抽到这一支，可见是合该由妹妹一舞了，妹妹可千万不要推却啊。”
　　《惊鸿舞》本是由唐玄宗妃子梅妃所创，本已失传许久。当年纯元皇后酷爱音律舞蹈，几经寻求原舞，又苦心孤诣加以修改，一舞动天下，从此无论宫中民间都风靡一时，有井水处便有女子演《惊鸿舞》。只是这《惊鸿舞》极难学成，对身段体形皆有严格要求，且非有三五年功底不能舞，有七八年功夫才能有所成。舞得好是惊为天人，舞不好就真成了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了。
　　敬嫔是忍不住道：“莞贵人才多大，怎能作《惊鸿舞》？未免强人所难了。”
　　曹贵人笑道：“敬嫔姐姐未免太小觑甄妹妹了。妹妹素来聪慧，这《惊鸿舞》是女子皆能舞，妹妹怎么会不会呢？再说若舞得不如故皇后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姐妹随兴即可，不必较真的。”
　　敬嫔本是为若曦抱不平，反叫曹贵人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赌气扭了脸再不理她。
　　而原本独斟独饮的华妃出声道：“既然不能舞就不要舞了，何必勉强？故皇后曾一舞动天下，想来如今也无人能够媲美一二了。”说罢再不发一言，仰头饮下一杯。
　　若曦心中如明镜一般，原来今天她们的目标是我。难怪要先向皇后示好。

　　如此一来，前后已想得通透。若是不舞，难免招人笑话说皇帝新宠的甄氏平平无才，浪得虚名，失了皇家的体面。若是舞，舞得不好必然招人耻笑；万一舞得好博得众人激赏，今日倒是大占风光。但日后怕是就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说成是对先皇后的不敬。总而言之，这舞和不舞俱是不妥。
　　宜修听得再三有人提及已故的柔则，脸上微微变色，只看着胤禛。
　　胤禛则侧头看了一下若曦，想起当年的草原之上，将演绎傲雪红梅的敏敏格格看作若曦时的场景。
　　他确信如果若曦舞来，将更是美仑美奂，撼动人心。
　　只是后来若曦为救十三，在凄风冷雨中长跪一夜，一双膝盖竟就此落下病根，再不能倾身心一舞，何之憾也。
　　皇后见胤禛若有所思，便轻声道：“《惊鸿舞》易学难精，还是不要作了，换个别的什么罢。”
　　安陵容本就担心若曦不擅歌舞，此刻见皇后开了口，连忙附和道：“莞姐姐适才酒醉也不宜舞蹈啊。”

　　胤禛看着若曦的眼神里，充满了期许。他不开口，是尊重若曦的选择。
　　若曦微笑着颔首。
　　胤禛眉毛一扬：“宫中许久不演《惊鸿舞》，朕倒想看一看了。莞贵人，你随便一舞即可。”
　　若曦起身道：“请皇上容臣妾去偏殿更换舞衣。”
　　胤禛点头，若曦施礼告辞。
　　殿内窃窃私语起来，众人心态各异，有人为她担心，有人盼她出丑，不一而足。
　　若曦经过怡亲王身边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允祥愣了愣，若曦看他不识自己，一阵黯然，快步走过了。
　　换上了红色的舞裙，若曦重回殿内。
　　胤禛突然对允祥道：“寻常的丝竹管弦之声太过俗气，另外朕许久未能欣赏十三弟的高超琴技了。”
　　允祥起身施礼道：“臣弟愿意为皇兄一奏。”
　　胤禛点头道：““去取舒太妃的‘长相思’来。”忙有内监奉了来。昔日舒贵妃得幸于康熙爷，碍于舒贵妃当时的身份，二人苦恋许久才得善果。舒贵妃进宫当日，康熙爷特赐一琴名“长相思”、一笛名“长相守”为定情之物。先皇驾崩之后舒贵妃自请出宫修行，这一琴一笛便留在了宫中。

　　允祥试琴时，安陵容起身道：“臣妾愿意为姐姐和歌。”
　　胤禛自点头允了。
　　亲王奏琴，妃嫔和歌，如此阵仗，顿时把之前的表演都比了下去。
　　虽不敢在天子面前表露不满，但几道嫉恨的目光已然落到若曦的身上。
　　允祥调好了音，朝若曦点点头。陵容则向帝后行了一礼，略有些担心地看着若曦。若曦略一点头，安陵容曼声依依唱了起来。
　　乐起，舞起，若曦的人也翩然而起。除了琴声和歌声，整个扶荔宫里一片寂静，静得就如同没有一个人在一般。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头上珠环急促的玲玲摇晃作响，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庭中盛开的紫萝被舞袖带过，激得如漫天花雨纷飞，像极了那一日被她一脚飞起的漫天杏花。
　　陵容歌声曼妙，允祥琴音琳琅，若曦只专心起舞。心里暗想，曹贵人未免太小觑我了。以为我出身诗礼之家，便不精于舞蹈。可我二十一世纪在深圳时便进修过歌舞，前世里又潜心研究过，不然也不能为敏敏作出傲雪红梅了。

　　虽则若曦精于舞蹈，但《惊鸿舞》确如皇后所说，易学难精。不过若曦七八岁上曾听闻纯元皇后作《惊鸿舞》颠倒众生，观者莫不叹然。心思里并存了一分好胜之心，特意让甄远道请了一位在宫中陪伴过纯元皇后的舞师来传授，又研习了《洛神赋》和与梅妃《惊鸿舞》有关的一切史料，十年苦练方有此成就。
　　只是，让若曦为难的是，《惊鸿舞》源自纯元皇后当日所创，动作体态皆是仿效于她，要怎样才能做到因循中又有自己的风格，才不至于让人捉住对故皇后不敬的痛脚。这片刻之间要舞出新意，倒真是棘手，让人颇费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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