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敌客家的阳角

　　天空竞技场的地下医疗层，灯光永远保持着一种无菌的惨白。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混合着隐约的血腥和腐朽气息。这里处理的伤势，大多不适合出现在正规医院病历上。

　　其中一间最高规格的隔离监护室内，西索躺在布满管线与监测仪的病床上。他身上的轻薄的假象早已无法维持，露出被成对的破坏者摧残后的真实躯体，多处骨折以惊悚的角度扭曲着，内脏破裂的淤血透过苍白皮肤显出暗沉色块。唯有那双金色的眼睛，在剧痛和大量镇痛剂的作用下，依然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甘熄灭的火焰。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伊尔迷·揍敌客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深色西装，乌黑的长发光滑细腻，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手里没拿探病礼物，也没带医疗设备，只是平静地走到病床边，低头俯视着惨败的西索。

　　“还活着啊。”伊尔迷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是陈述还是某种淡淡的嘲讽。

　　西索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低笑，每笑一下都牵扯着破碎的胸腔，带来新一轮的剧痛，但他似乎乐在其中。

　　“伊尔迷……真意外呢~ 来看我笑话？”他的声音沙哑破碎，但那股黏腻的玩味劲儿还在。

　　“不是笑话，是投资评估，”伊尔迷拉过一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姿态端正得像在参加董事会，“揍敌客提供了紧急医疗干预和这间病房的使用权。账单稍后会寄给你。”

　　西索又笑了起来，这次牵扯到了肋骨，让他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血沫：“真是……公事公办呢~”

　　伊尔迷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用那双黑洞般的眼睛仔细地扫描般地打量着西索的伤势，评估着他的生存概率和恢复周期。过了几秒，他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现在，你应该已经看清事实了吧，西索。”

　　西索金色的瞳孔微微转动，聚焦在伊尔迷脸上：“事实……？你指哪一件呢~？我输给库洛洛的事实？还是我差点死掉的事实？”

　　“都是，也都不是，”伊尔迷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冰冷的循循善诱的意味，“我指的是更根本的现实，关于你一直追求的，与强者进行不计生死的极致战斗这个欲望，其本身的现实性。”

　　西索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伊尔迷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又条理分明的语调说道：“你渴望势均力敌的死斗，渴望在生死边缘品尝极致的快感，渴望对手抱着同样炽烈的杀意与你碰撞。但现实是，西索，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我指的是那些真正称得上强者，并且头脑清醒的人。会单纯为了满足你找刺激的欲望，就陪你进行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不计后果的死斗。”

　　西索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说话。

　　伊尔迷的声音平稳地叙述着，像在分析一份枯燥的报告:“但现实就是，库洛洛不会给你这种公平的战斗。他会用尽一切手段、计谋、规则外的能力，只为赢，只为清除障碍。你的愉悦，你的美学，在他那里不值一提。其他够格的强者，要么像尼特罗会长那样有更高的追求，要么像我们家这样，杀人是为了利益和效率，没人有义务陪你玩享受战斗的游戏。”

　　伊尔迷面无表情地看着西索逐渐阴沉下来的脸。

　　“你想要的，本质上是一个愿意为了战斗的乐趣本身，而与你进行一场不计后果，纯粹较量技艺与意志的死斗的对手。但这样的对手，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

　　西索沉默着，金色的瞳孔里风暴凝聚。伊尔迷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他一直不愿正视的真相上。与库洛洛的一战，将这种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撕开摆在他面前。

　　“所以呢？”西索的声音更沙哑了，带着一种压抑的躁动，“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我的追求是空中楼阁？”

　　“不，”伊尔迷摇头，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我是来给你提供一个解决方案，一个能让你的死亡变得稍微有价值一点的选项。”

　　西索的瞳孔骤然收缩。

　　伊尔迷直视着他，清晰地说道：“去和缇尔妲死斗吧。”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度。

　　伊尔迷的语气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诚恳的意味，如果这种情绪能出现在伊尔迷身上的话。

　　“既然你真正的欲望根本不可能实现，那么，为什么不转换一下目标，让这个过程至少产生一些其他价值呢？”

　　西索盯着伊尔迷，想从他脸上找出玩笑或恶意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伊尔迷是认真的。

　　伊尔迷仿佛没看到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在推销一项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一，缇尔妲明确表示过，她接受死斗，且不会拒绝。这是罕见的确定的许可。”

　　“第二，她足够强，强到超出你的理解范畴。与她的战斗，至少在对手强度上，绝对能满足你对极致的渴求。虽然结果确定，但过程或许会比你想象得更触动也说不定。”他用了缇尔妲喜欢的词。

　　“第三，”伊尔迷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没有温度的弧度，“这会让缇尔妲的心情好一点。她最近觉得生活太平淡了，需要一些强烈的基于意志的触动。你的死斗意愿，恰好符合这个需求。你的死亡，会为她提供一份高质量的情感反馈。”

　　他说得如此直白，将西索可能的死亡价值，量化成了“让缇尔妲心情好一点”的贡献。

　　“而且，”伊尔迷补充道，仿佛这是一项额外的优惠，“如果你死了，我以揍敌客的名义保证，会负责妥善安葬你。不会让你曝尸荒野，或者被无关的人打扰。你可以死得相对有尊严一点。”

　　病房里陷入了死寂。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

　　西索死死盯着伊尔迷，那双金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荒谬、愤怒，一丝被看穿的狼狈，以及深处某种觉醒的冰冷绝望。伊尔迷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嘲讽。他是真的在提供一个基于冷酷利益计算的解决方案。

　　“哈哈……哈哈哈……”西索突然笑了起来，起初是低沉的，然后越来越响，越来越疯狂，“伊尔迷……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啊……”

　　笑够了，他喘息着，金色的瞳孔里那点疯狂沉淀下来，变成一种偏执的狠厉。

　　“你的提议很有趣。真的，”西索的声音依旧黏腻，却带上了一种决绝的力度，“用我的死，去取悦你姐姐，换取一个体面的坟墓……哈哈，这剧本真够黑色幽默的。”

　　“但是，我拒绝。”

　　伊尔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西索的拒绝也在他的计算可能性之内。

　　“就算我的欲望在此世无法实现，就算我永远找不到理想中的死斗……”西索的嘴角咧开一个血腥而狂气的笑容，“我也不会按照别人写的剧本去死。”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充满了毁灭性的偏执：

　　“我会拖着旅团一起下地狱。”

　　“库洛洛，还有他那些团员们……他们毁了这场我期待已久的盛宴，那么，他们就得用一切来赔偿，”西索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骇人，“我会找到他们，一个一个……直到最后，要么我死在他们手里，要么拉着足够多的垫背，一起下地狱。”

　　“想让我去当你姐姐的情感养料？让她心情好一点？”西索嗤笑一声，那疯狂的傲气丝毫未减，“别开玩笑了，我西索·莫罗，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我自己选的舞台上！用我自己的方式！”

　　伊尔迷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脸上没有丝毫被拒绝的意外或恼怒。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褶皱的西装袖口。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伊尔迷的语气听不出任何遗憾，只有一种“方案A被否决，启动方案B”的平淡。

　　“账单和后续的医疗安排，我的管家会联系你，”伊尔迷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边时，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传来：“不过，西索，记住我今天的话。当某一天，你发现自己所有的路都走不通，所有的果实都让你失望，而死亡成为唯一剩下的有点意思的选择时……”

　　“枯枯戮山，随时欢迎你来。至少在那里，你的死，还能有点额外的价值。”

　　门轻轻合上，将伊尔迷的身影和那番冰冷彻骨的话语关在门外。

　　西索盯着天花板惨白的光，金色的眼眸里，那团偏执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绝望的燃料下，燃烧得更加幽暗更加疯狂。

　　伊尔迷说得对，也不对。

　　他的欲望或许真的永远不会有人来满足。

　　但那又如何？

　　即使如此，他也要用最华丽最血腥的方式，把这场游戏进行下去。

　　至于缇尔妲？枯枯戮山？

　　等他把自己选中的舞台，用鲜血和疯狂彻底涂满之后再说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