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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穹雾山与阿史那
头狼嚎声引起一大片呼应，这荒漠绿洲突然变成了森然恐怖的死亡之谷。
因为要用剑，李莲花并没有完全封闭右手的穴脉，他心里急切，用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极快极烈的杀招，若放到平常倒也罢了，可他肩膀的穿透伤太严重，不消片刻便染红了肩头。
秦巍侧目瞧着他那惨不忍睹的肩膀，虽不知原因，却大约明白他现在应该比看起来还要愤怒。
可是不等秦巍相劝，陆识已经破开西侧的窗，一刀遮云蔽日的凛光让围剿的狼族重伤大半。而空出来的路正好通往西侧公主住所，惊颤尖叫纷纷炸开，看着纷乱逃离的鲜衣少女们，李莲花脑中似有迷障，不免浮现此刻寒山镇的情景，倘若阿狸也……
这一错神，没能及时察觉脚下松动，整个地面瞬间坍塌，连一丁点的反应时间都未留给他们。
黑暗中一身沙土从头淋到脚，然后又他们便看到了从未设想过的场景，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密道，四周尽是坚硬的石壁，一小队重装士兵正一脸吃惊地瞧着他们，彼此都很惊讶。
“你们是……宋怀将军的人？”说话的是最先缓过来的裘昊，显然他比其他三人对北域胡兹要熟悉的多。
“我们奉命前来接应李先生，你们哪个是李先生？”领头的兵长身形魁梧，目光如炬，一幅久经沙场的剽悍模样。他似乎认识裘昊，目光在除了裘昊的其他三人脸上来回，最终锁定李莲花。
第一次见这种方式的接应，大家都反应不及，李莲花轻磕两声向来人拱手，“在下李莲花，还请大人前面带路。”他想起方多病在他耳边叽里呱啦吐槽，说太子密令中说，宋怀的军队在北域并非只为镇守，这些年对于穹雾山各种强攻潜入的手段都试过了，全都失败，最后不知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招数，在沙漠下面挖地道。
听上去似乎违背常理，但是这个大聪明竟然想出用寒山所产的最坚固的冻岩加固地道，理论上虽然可以防止沙土坍塌，但是实施的非常慢，一旦碰上地下水源或者别的不可抗力因素就要换方向重来。方多病眉飞色舞地告诉李莲花，这七八年间，北域地下就跟被田鼠打了冻似的，到处是窟窿。
只是没想到这地道竟然真的被他挖到了穹雾山里。
诡异的沉默气氛被一声惊呼打破，几人顺声望去，只见一个士兵从角落里揪出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好巧不巧正是方才河边给公主洗浆果的一个女子。
地面塌陷，他们落下来便算了，顺便还带了个赠品。
“我虽不想管闲事，但……你若再不止血，这把剑以后大概会失去他的主人。”几人跟着宋怀的地道兵往前走，陆识忽然对李莲花幽幽开口。
此地暂时没有危险，李莲花将少师换到左手，这才封了整个右臂的力道。
地道实在狭窄，需要弓身才能通过，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稍稍看见一点光亮，豁然开朗。
眼前是几条通道汇入的一处宽阔之地，有通风气口，有墙壁油灯。
让大家意外的是，在这里竟然和方多病的人相遇汇合。显然，方多病几人看见李莲花也很惊讶，且看他们的架势，似乎正压着什么人在赶路。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方多病一眼看到李莲花的肩头，目光扫过秦巍和陆识，还有那个被李莲花评价为轻功不错的小白脸。
李莲花不甚在意道，“小伤，不小心而已。你们怎么不在朝熙城等我？”
“别提了，那个蟠叔死了，就在你们走的第二天。死在一红发歌女的床上，惨不忍睹。我怕夜长梦多，抓了他的随从，还有那些箱子里的婴儿，借宋将军的通道可以直接回到边城。我托柳七娘子给你留了口信儿，谁知道你们也从这里冒出来。”方多病跟个茶壶倒豆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李莲花蓦地想到什么，挑了个重点问，“那蟠书莫不是跟紫菀的死状相似？”
方多病眼睛瞪大，“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不着急回答，好像拨开了重重迷雾的一层外皮，他叫住正在和此地长官交谈的带路兵长，“劳烦通报一声，我要见宋怀将军。”
男人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李莲花，“此地安排了军医大帐，李先生可先上去治伤。”
“来不及了，劳烦您告诉宋将军，突厥人此时应已向寒山镇进发，甚至可能已经到了，先遣部队是阿支荙逃亡带走的北域军。”
别说这个五大三粗的兵长，整个地下中转站无一人说话，都被李莲花严肃的表情震惊到无法自拔。
男人彻底转过来，正视李莲花，面色比李莲花还要严肃，“行军打仗不是江湖义事，靠着几个十几个人就能……”
男人话未说完，忽然从上方下来另一兵长，神色极其慌张，也顾不得其他人在场，跪在男人面前双手呈上卷报，“将军，在边城一带发现了几股汇集的异军，其中最浩大的一支队伍所去方向应当是寒山镇。”
将军？众人打量这个眼前高大的男人，他所穿所用和其他士兵并无不同，并且不是为了隐藏身份，他看上去就……很自然。
而且……宋怀身为一军主帅，居然亲自带着十几个大头兵去接应李莲花，这实在太冒险，按照常理来说也没有什么必要。
李莲花倒是没有太多惊讶，他知道这个男人身份不简单，尽管他不知道他就是宋怀。
事有缓急，宋怀也不追问李莲花是如何知道这些的，竟然比军报还快，他立即下令整军备发。
一通清晰流畅的军令下达后方才想起安排这些人，“这条密道可直达寒山隔壁的飞暮城，北域地广，各位不如蛮族占据地利，他们既然已经进军，想必一路多有阻碍埋伏，从这里回去应当是最安全也是最快的路径。”
宋怀话音刚落，此时身后却出现异样，那个掉下来的突厥公主婢女忽然扑向裘昊，似乎在抢夺什么东西。
宋怀眉心一对，让人将那婢女带过来，就地审问。
“这是什么？”
“刚才从公主屋里顺手摸来的。”少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把手里的东西很自然的交给李莲花，“我看这个被放在公主枕侧，想来应当是极其重要的。”
“顺手？”方多病挑眉，“看不出来裘少侠小小年纪还有这个爱好。”
裘昊对于方多病的阴阳怪气完全听不出问题，挠挠头不好意思，“方大侠过奖。”
方多病一口气堵住。
李莲花看着手中这块玉佩，记起在东旭馆包厢里看到的那个图腾，依旧觉得熟悉无比。
见东西被李莲花交给宋怀，女子叽里呱啦又开始说话，看表情就知道，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她在诅咒我们。”裘昊替大家翻译，这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她说他们的可汗额大概是个名字吧，说他是预言之子沙洲之神，我们会死的很惨。”
“预言？”李莲花心中又开始惴惴，他很认真的在这个大家都不会相信的问题上困惑开来。
“不会就别乱翻译。”宋怀看了裘昊一眼，道，“突厥部族喜欢将一切野兽猛兽用在名字里，被灭族的时候有人说走兽只会用蛮力，怎能统治人类。后被误传将来重振突厥的君主非虎非狼，而是有头脑大的柴狗獾猪之流。这东西……”
宋怀在手中颠了颠玉佩，“不过是刻着名字的身份象征，多兰……是只有在山谷仙境中盛开的花。”
方多病如遭雷劈，下意识脱口而出，“她刚说突厥的可汗叫什么？”
宋怀注意到李莲花脸色陡然煞白，声音更沉了几分，他看向那个做祈祷状还在滔滔不绝的少女，仔细斟酌半晌，道，“阿史那狟。”
方多病见李莲花双目赤红，急忙道，“劳烦将军借我们两匹快马，其他人可以走这条路。”说罢又转向李莲花，“李莲花你别急，阿狸那么机灵，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世上没人比方多病更了解李莲花。
李莲花还未开口，一个绿色的瓷瓶递到他面前，“这是止血凝气的药丸，你的伤不能硬撑，那种杀招再用下去，这条胳膊不一定能保得住。”
李莲花接过药瓶，看了秦巍一眼，道谢。他已经镇定了下来，声音略带叹息，“他们布局多年，恐怕不止眼前的这些，方多病，你留下来带他们去飞暮城。”
“不行！”方多病立即跳脚，“我保证不会拖后腿，你胳膊不能再用，如果遇袭我也好帮你。我知道为了她你命都可以不要，我不能由着你你胡来！”
“方多病。”李莲花忽然笑了，那笑容太悲伤太苍凉，他几乎要哭出来，“我的命早就是她的。之所以一直没有带她走，是因为我想尽我所能让她往后余生平安健康快乐，至于代价是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我都不在乎。何况叙芳馆中的青黄女子说他们来自飞暮城，这条地下路不会太平，你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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