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1)
予晗看着那凶猛而来的箭,清澈的丹凤眼眸映衬着那银闪闪却带着无限死亡光芒的箭峰,没有丝毫紧张与局促,只是微微一笑,不仅未闪躲,反而勇敢地迎上去,看着那银光闪闪的箭峰,眼里竟是带着些许的决绝与满足,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极其暗淡极其无力的笑容,看着那飞快而来的箭峰,一点点的逼近自己。
莫祁正沉浸在莫依死亡的悲痛中,看到予晗勇敢地迎上壶衍鞮的那一箭,瞳孔猛然紧缩,连呼道:“不!”喊声撕心裂肺,宛若令人痛彻心扉,无法自拔。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声,惊起了不小的动乱,他想要上前拉开予晗,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那道银光闪闪的箭划过一道死亡的光芒,直挺挺的向予晗射去。
“噗”一口鲜血从予晗嘴中吐出,转眼间,她的胸口上已经中了一箭。她的面上即使满是痛苦,唇角却是勾着笑容,带着决绝,带着满足,带着解脱。任由生命中最为奢侈的飞翔带着她离去,她倒了下去,无力的躺在一旁,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
壶衍鞮的手指颤抖了许久,眼里满是悔恨,似乎自己也在后悔那丧心病狂的行为。而他的身旁,披着一件外衣的莫蕴冷冷的凝视着下方,眼里竟是射出一抹冷漠的光芒,带着得意与胜利的意味。
是啊,她怎能不得以,怎能不开心。狐鹿姑,予晗最爱的人死了,对她的打击应该有多大呢?而此时,她又身中一箭,只怕是神仙也都救不回来了。如今壶衍鞮即将成为新一任的单于,而她,作为前单于的遗孀,那就是下一任单于的阏氏,直到她死去。嫁给了自己最爱的人,即使他并不爱自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几乎在壶衍鞮失神的一刹那,她猛然举起手,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说道:“□□手准备——放箭!”
这一声叫喊来得太突然,而那原本就按捺不住的□□手得到命令,刷刷刷几十支箭如同下雨一般朝着予晗扑去。壶衍鞮急急转身,不字刚刚出口,却见予晗已经被笼罩在了那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很明显,她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不!”惊天动地的呼喊声从莫祁唇中发出,他再也不顾自己的安慰,就连在自己面前的莫依也不再关注,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向予晗跑去,牢牢地将她护在身后。予晗的眼睛忽而睁开了,恍惚的看着莫祁,轻轻道:“狐鹿哥哥......不要......不值得......”
莫祁的嘴唇猛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依然牢牢的挡住了予晗。哨塔上,莫蕴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微企薄唇,声音无比嘶哑,带着浓浓的绝望:“不......哥哥,不要......”
但一切已经晚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几十支箭瞬间刺穿了莫祁的胸膛。莫祁眼睛睁得很大,似是要努力的看清莫蕴的真实面貌,还未等他看清,就已经吐出一大口鲜血,在天空上渲染了一抹血色凄凉,隐隐映衬着远处渐渐日落的夕阳。他无力的倒了下去,没有看莫依,没有看莫蕴,只是看着予晗,眼里呈现出飞快的一抹歉疚与无力。
予晗口中仍旧淌着鲜血,她缓缓地爬了过去,不再在乎手上身上粘上的泥土。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了莫祁的模样,眼角流出两行清泪,轻轻地,伸手拭去了莫祁唇角的鲜血。她每擦一下,那鲜血就不断的涌出,很快,予晗的手掌已经被鲜血染红。但她却丝毫不在乎,如同疯了一般的为莫祁擦干净鲜血,早已不管自己口中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衫。
莫祁半张着嘴,无比留恋的看着予晗的神色。这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么?原来,不爱自己的人也会关心他,也会明白他对她的爱。这便也好了,他也可以安心的去了,也可以再地底下为莫依赎罪,终究,她的死是他造成的。只是他还是不放心,用尽全身力量吃力的道:“予晗......活下去......”
他的声音忽而断了,眼神无力的看着那不远处的单于大帐,终究是莫族一道永远越不过的坎吗?难道几百年的努力,也不能进入这金碧辉煌的大帐么?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予晗眼里汹涌的淌着泪水,滴答在地上,令她痛彻心扉。她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轻轻的,似是用尽全身力量道:“莫祁......莫祁......你不要这么做,因为......不值得。”
她闭上了双眼,手摸索到了莫祁的面上,抚摸着他的精致五官,最终,摸到了他的面上,摸到了他的脸上,轻轻地合上了他那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双眼。
“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她无力的吐出这一句话,只觉眼前一黑,无力的昏厥了过去。
哨塔上,莫蕴无比悲痛的看着这一幕。她看着,兄长那胸膛上插着几十支箭的身形,那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若不是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或许莫祁就不会死。莫族必败,但他不至于死,也不至于死得这么凄惨。从此以后,就要青山埋骨,马革裹尸,即使是英雄,他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壶衍鞮的拳紧紧拢起。
哨塔下的莫族军队,看着自己的主帅死了,不由得变得群龙无首。他们的阵型已经开始紊乱,而正在进攻的士兵,攻打的速度也不由得缓了下来。在这群铁骨铮铮的汉子之间,竟隐隐约约传来些许哭声。
远处忽然喊杀声一片,壶衍鞮淡淡抬眼,眼里流露着的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的成竹在胸。不一会儿,一个士卒来向他禀报道:“王......单于,苏达将军已领兵从背后偷袭莫族军队,而那剩下的一万人,也已经在独龙谷被全部歼灭。”
壶衍鞮唇角勾出一抹冷漠的笑容,淡淡道:“好。我们可以出兵了,现下,只需两面夹攻,此围可解。你告诉他们,放下武器者可以免死,若是负隅顽抗,则杀无赦。”
士卒点了点头,转身传达了壶衍鞮的话语,战场上原本的喧闹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莫族士兵都似乎在细细的思考,良久良久,忽而有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我们是莫族的男儿,坚决不向他壶衍鞮投降。即使是战至最后一刻自刎而死,我们也是莫族的勇士!”
这一句话引来一片应和声。方才寂静下来的战场顿时又变得喧闹声一片。所有犹豫的士兵,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加快了节奏攻打单于大帐。
壶衍鞮的眼神忽而变得阴鸷无比:“既然他们不愿意投降,那传令吧,杀无赦。既然他们愿意血染沙场,那我们,也不可坏了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所谓的民族气节。”他冷冷的勾了勾唇角,看向那些士兵的眼神如同审视着一群蝼蚁。
余光瞥到那毫无光彩的蓝色身影,莫族的士兵自然而然的为这他们两个让了一条路。他不禁爱叹了一口气。
予晗,你这个傻丫头。
他死了,你便也不愿意再活下去了么?
可我偏不让你如愿。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壶衍鞮唯一的妻子,也只能是匈奴唯一的最高贵的阏氏。
“滦儿。”他淡淡的吩咐道,目光不起一丝波澜,“你派人下去,将予晗带进来。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她,否则,就让他们都给我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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