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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0 章
察觉到众位指挥官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自己身上，102号感到一丝困惑。
它在自己的系统日志中记录道：
“人类的指挥官们似乎对我所提交的报告存有疑虑。为什么他们都在查询我的身份背景？或许，作为原本只是飞行员的我，提出这些心理辅导建议，让他们感到了不安？”
简短分析后，它得出结论：应当立刻向王将军通报此事，寻求他的指导——昨天，王将军郑重地承诺它，为了帮助它适应新环境，他已经将“102这位小兄弟”的讯息优先级设成了AAA。
果然，前面，王明远马上就推开了头盔面罩，回身看向102。
.
王明远上下打量着102，不由失笑，心道：
——瞧瞧它那小眼神！哎呦，这是‘忐忑不安’吗？
——眼巴巴的望着我，啧啧，这副‘求安慰’神情，活像我那五岁的儿子小凯。
——没错，被若伊剜了两眼后的小凯……
他招手唤过102，让它俯身过来，低低的声音道：“102，你的提案非常好，几位指挥官都很满意。他们关注你，是因为你很出色！你该为自己的表现而感到骄傲，而不是不安。”
听罢这番话，102眉头舒展，嘴角也悄然上扬。
王明远看着102露出的“安心笑容”，忍不住心中嘀咕：小姜说，102最近一直都在模仿我……这么说，我平时就是这样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最近没发过脾气。哎，以后，我还真要注意表情管理了。带坏了102，可不行！”
不过，安抚好了102，他看向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102看的几位将军，又开始头疼起来。
“今后，我该怎么介绍102的来历，才能打消他们如此浓厚的‘兴趣’？不管我怎么解释，托科将军的眼神里都还写着‘明远，你瞒着我——没说实话吧？’……更别说其他几位了。”
“他们看102的眼神……哎，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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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预感不错。
的确，有人惦记着102。
秦翎洋微微侧头，不动声色地与姜之余低声交换了几句。
很快，102号便收到了来自姜之余的一条请求——他要求调阅它与那位自杀军官的全部谈话记录。
102号的大眼睛迅速转动，主程序随即完成了判断：【谈话内容涉及高度隐私】
而依照医疗辅助协议，一名具备心理咨询功能的医疗机器人有义务遵守保密守则。
它得出结论：【拒绝这项违规请求】
在冗余程序那份为“友情子程序”添加的备注中，102号记录了自己的感受：
——姜中校提出这种违反规定的要求，难道没考虑到会给我带来麻烦吗？
——如果大家不信任我，我又如何能提供心理支持？
——小姜的行为应该定义为：【不够朋友】
它眼珠翻转，脸部肌肉纤维收缩，朝姜之余送去一个白眼。
姜之余在头盔中收到102的回应后，就看到了102冲他翻出一个夸张的白眼，不由得轻笑出声。
——102跟在明远叔叔身边也不过两天，从表情到脾气都越来越像他了。
秦翎洋却对102号的回应颇为满意。
他对这台机器人的兴趣愈发浓厚——它的那双散发着幽蓝光泽的眼睛，在他看来尤为特别。
他记得，呈栋曾私下提起过：只有“X装置”驱动的设备，才能发出这种幽蓝色的光芒。
而在他所接触过的所有机器人中，也只有两台具备这样的特征——一台是呈栋身边的卢克，另一台是飞鸢身边的卢西。
“难道102，竟是那台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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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部主官陆续上传了对医疗部方案的反馈，102号的建议也已由秦翎洋推送至中央显示区。
梅兰达看了眼计时器，起身发言：
“各位，当前提案仅为抛砖引玉。休息十五分钟后，我们将开始集中讨论。在此期间，请配合参谋部完成一项匿名问卷调查，内容包括你所经历的心理困扰、值得关注的问题，以及可能的应对建议。”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诚恳：“请认真思考，尽快提交。”
梅兰达欣喜地发现，或许因为匿名机制的缘故，大家的反馈异常踊跃。
很快，中央显示区开始不断弹出推送信息。许多成员坦率分享了他们在灾后遭遇的心理问题、面临的困扰，以及可能的应对方法。
随着输入逐渐减缓并最终停止，屏幕上浮现出三个巨大的分区：
第一区：心理问题类型汇总；
第二区：建议的解决方案；
第三区：狄安娜主机对相关人员可能行为的预测，以及这些行为对舰队运行的潜在影响。
几秒后，狄安娜完成了初步归类，并自动生成一份概要综述。
很快，众人目光集中在第二区——
在置顶位置，一条遥遥领先的建议吸引了全场注意：
—— 缓解心理问题的手段 ——
—1—【恢复娱乐活动】***** *****
举办新年晚会。
恢复Aloha搏击赛。
重新开放全息甲板。
恢复每周舞会。
恢复木星网每日播报。
开放影视剧场。
……
—2—【专业心理辅导】***** *
—3—【心理支援体系】*****
—4—【及时分享信息】****
—5—【…… 】*
“恢复娱乐活动”高居榜首，这大大出乎梅兰达的意料。
她原本提议秦翎洋加入“恢复娱乐活动”这一选项，只是为了为举办新年晚会的可行性做个问卷调查——她其实并不确定，在这个悲伤的时刻，欢庆新年，是否合适？
显然，她得到的反响出乎意料的强烈——大家不仅将新年晚会的提案置顶，而且提出了一系列恢复娱乐的方案。
“梅兰达总指挥官，” 一位身着翔凤舰制服的军官站了起来。
他明显有些犹豫，“弟兄们这几天都在议论——哎，Aloha搏击赛就这么被取消了，我们实在不甘心。那是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日子。我们，只要一想起来，就……”
他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另一位军官马上接过了话头：“指挥官，李中校是想说，如果我们的兄弟们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Aloha的搏击赛，能接着办下去！”
“不错！我们也赞同恢复Aloha搏击赛！”
“还有斗舞大赛，弟兄们每年都盼着呢！”
“……”
阿罗德身后的几名翔隼舰军官立刻响应。
他猛地转身，盯着叫得最响的那几人，轻嗤一声：“狄恩、卡玛斯，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成天就想着吃喝玩乐！”
“舰长，话不能这么说。” 狄恩嘟囔着反驳，“要是真能吃得下、玩得动，哪还有心理问题？”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昨天杰西死活不肯去休息，劝他吃点东西他也不吃，就一直抱着头，坐在那儿哭。”
“我没招了，就和下值回来的李锐队长说了。他什么都没说，带着杰西就出去了。今儿一早，杰西回来了，人也好多了。”
狄恩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说：“您猜，李队长用了什么招？”
伍德转回身，俊脸微沉，冷声道：“卖关子？吊我们胃口？又欠打了吧？”
“嘿嘿。别介，副舰长！” 狄恩讪笑一声，“讲故事，给您点悬念才过瘾！是吧，舰长？”
“别废话，快说！”
”李队长带杰西去了全息甲板，带着他玩了两个小时的太空大冒险。然后，拎着他去了搏击室，狠狠把他揍了一顿。打得真挺狠的，杰西直接被送进理疗箱，躺了一宿才缓过来。”
阿罗德不由得皱眉，他虽然对手下骂的狠，却很少体罚。
倒是伍德年轻气盛，看不惯亲卫们懒散，有时候会亲自上场，挥拳教训一通——弄得狄恩见了伍德生气，马上就老实。
他可没想到，那个平日温和的李锐，也有下狠手的时候。
“李队长对杰西说，这顿打是对他失职的惩罚。人命关天，揍得狠点，是为了让他记得清楚……不过，罚完了，这事就算翻篇了。”
狄恩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咧嘴笑道：“说来也怪，今早我去接杰西，他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他居然和我说，‘今晚要让李队再揍我一顿——那感觉……还挺好的。’”
伍德忍不住探身和阿罗德耳语道，“舰长，您的眼光真不错，几年前就看好了李锐——他当真手段不凡，可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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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达也饶有兴趣的旁听着阿罗德这边的谈话。
她看向秦翎洋，果然，他也没漏掉这段小插曲——不过他带着脑机接口，这一屋子人的谈话，恐怕都……尽收耳底。
秦翎洋微微侧身，和她耳语道：“看来，您的新年晚会，要加一个前奏了——举办Aloha搏击赛和斗舞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就连联盟观察团中的那几位，也对这个主意赞不绝口。不过……”
他话音未落，一个柔和却带着锋芒的女声响起：
“梅兰达指挥官阁下，我是联盟社会事务部助理部长、十五选区代表，伊敏·林登。我赞同您和舰队官员提出的这些方案，但我有一个问题要问——”
“目前安全区内尚有五千余人未进入休眠，我们必须在两日内完成三千人的入箱。”
众人目光马上聚焦联盟观察团的指挥台——林登家族的？！
那位施施然站起的，是一位风姿绰约，三十上下的干练女子。
她身着一身黑色紧身飞行服，短发垂落肩头。
梅兰达微微皱眉：“林登”家的女人，各个都不安分。
伊敏的唇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微笑挂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请问，指挥官，您是否会优先安排我们这些‘爱惹麻烦’的观察员，和那些‘没什么用处却闲话特别多’的平民进入休眠箱？”
她扫视会场，提高了声音：“您口口声声说，要集思广益，但在这间会议室中，我可没有看到一位平民代表，不是吗？”
将垂落额前的几缕黑发随意拂向脑后，她语气冷了下来：“我想请问您，今后，安全区是否将由军方全面接管？我们这些平民与休眠者的权益，又由谁来负责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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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达闻言，缓缓起身，目光在会场中一一扫过，最后落回伊敏身上。
“我感谢伊敏代表的提醒。我想和大家明确说明一点：如果地球和火星不幸未能幸免这次灾难，作为人类文明的最后火种，我们的目标是在木星居住点建立一个文明和谐的民管体制，并会考虑实施选举制度，由民选的临时议会来管理木星居住点，而不是由第一舰队指挥官统治的军事化社会。”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秦翎洋将折叠起来的第一舰队物资清单重新展开。
“但是，我想请提请观察员们注意，在当前阶段，严格的军事管理不可或缺——目前我们资源极度有限，只有严格管理才能最大化地利用这些资源。”
她看向与会的科学家和联盟观察员：“我想，你们也会同意，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刻，纪律和秩序尤为重要。所以，向民管体制过渡，需要时间。我希望，在这一点上，在坐的观察员们，能够尽快和我们达成共识。”
秦翎洋随即起身，补充道：“林登小姐，我想强调的是：在木星局势初步稳定后，梅兰达指挥官阁下第一时间就唤醒了诸位观察员，因为她始终认为，在当前形势下，各位完全有资格代表飞翔之城的民众发声。”
他挥手将一份问卷推送至中央显示区：“此外，指挥官阁下今日已指示参谋部发出这份问卷调查，广泛征询商船船长与船员们的意见。两天后，她还将召开一场专门会议，邀请飞翔之城的民众代表，讨论今日拟定的各项方案。届时，联盟观察团也将应邀出席。”
目光落回伊敏的脸上，秦翎洋唇角泛起一丝淡笑：“不知林登小姐，以及在座各位观察员——对此安排，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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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你真的在乎我是否满意似的。”
伊敏唇角带笑，看向秦翎洋，心里却冷哼了一声。
这位军方协调员，在前来木星的一路上，对她可谓照拂有加。
当然，不是因为她有多迷人。
听闻，秦家二少爷惯用美男计。
那双脉脉含情的丹凤眼，只消配上几句暖心的话，很多姑娘就会对他掏心掏肺了吧？
只可惜，她不是那种姑娘。他一路上的“好意”——基本打了水漂。
不过有趣的是，一到木星，他就火速“移情别恋”，向翔星之花献起了殷勤。
二公子，您这一回，又想玩什么花样？
是打算挑动那个伍德家的次子，上演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吗？
——那可真是一场，不容错过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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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敏深深地看了秦翎洋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回梅兰达。
“我非常感谢梅兰达指挥官阁下和秦副参谋长的解释。”
她语气平和，浅笑盈盈，似乎对刚才二人展现的诚意颇为认可。
然而话锋一转，她又道：“既然我们一致认同，安全区的未来应迈向民管社会，那我想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是否可以从现在开始，设立首个民管部门？让我们这些平民，也能参与到‘美好未来’的建设中？”
这一提议立刻在第一舰队的军官中引发轩然大波。
经过一番紧急协商与讨论，梅兰达最终与几位指挥官达成共识，同意设立首个民管部门——生态农场管理部，由商船与舰队中具备农业和饲养经验的人员共同组成。
这个决定不仅出于实用考量，更是因为维克托所长提出了一个连原本坚决反对此举的托科和阿罗德也无法反驳的理由：
“如果未来‘选拔者’真的降临，一个完全军事化的社会，可能会让外星文明将我们视为潜在威胁。作为人类文明的缩影，‘安全区’至少要维持一个民管架构。这不仅关乎当前的生存，更关乎人类文明的未来。”
梅兰达当即作出承诺：她将推动民管部门逐步扩展，并有序将部分职能单位从军方接管过渡至民间管理，为未来的民选社会架构奠定基础。
不过，为了确保第一舰队的后勤补给和居住点的顺利建立，她决定，居住点建设的其余关键职能部门则暂时由第一舰队负责。
同时，她也承诺，一年后，如果局势稳定，在联盟观察员的监督下，一些部门将开始进行民营化改造。
这一决定暂时平息了争议，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接下来的第一年，他们将是为了生存而战。
至于今后木星上的新社会，究竟会是军管还是民管，那就要怎样，他们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毕竟，只有活下去，一切的一切，才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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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激烈讨论，令梅兰达欣慰的是，众人最终一致通过：恢复举办Aloha搏击赛与赛会斗舞环节。
而在新年之夜举行假面舞会的提议，更是赢得了全场热烈响应。
会议即将结束，秦翎洋微笑着将匿名留言推送至中央显示区。
梅兰达抬眼扫过屏幕，一条条滚动的火热文字映入眼帘——饶是沉稳如她，也不由得失笑。
最初几条，明显是高级军官的“标准发言”：
“如果毁灭无法避免，那就笑着迎接，给我们的文明一个体面的落幕。”
“我全力支持这场晚会——迎接新年最好的方式！”
然而很快，风格突变：
“楼上的都太正经了吧？不是匿名吗？有啥不敢说？”
“我先来——只要我还活着，谁也别拦我寻欢作乐！美酒、美女、欢歌、劲舞，一个都不能少！”
“来，兄弟我今天喊一嗓子——天上的那位兄弟，你看着点，我要替你赢下总冠军！”
“永恒的星辰在上，我要鼓起勇气，和他跳一支舞。机会属于勇敢的人！”
“……”
“靠，这就对了——吃饭！跳舞！唱歌！揍人！那才叫活着啊！！”
最后这条留言获赞无数，被迅速置顶，引发全场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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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达微微一笑，低头按下会议终结键。
她欣慰地发现，大家不仅就迫在眉睫的问题提出了清晰可行的解决方案，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众人重新燃起了在木星生存下去的希望。
年轻的军官和科学家们鱼贯而出，三五成群地兴奋议论着即将到来的比赛与舞会。
笑声与期待在空气中蔓延，会议伊始那层压抑与沉重，已然一扫而空。
“快乐真的可以这么快，就回到第一舰队了吗？”
梅兰达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秦翎洋身上。
他已经敛了笑容，眉头微蹙，手指在手臂终端上快速滑动了几下。
叮咚的提示音响起，一条来自秦翎洋的AAA级紧急通讯闪现：
“梅兰达指挥官阁下，可否请您通知托科将军、阿罗德将军、王明远将军暂留。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向几位将军说明。”
“另外——请王将军也留下102号。我想，您一定想知道，它真正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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