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凯茜的N种人生

　　当年，他不曾向她说出过心中所想，她亦没有明确表露心迹。他们间双向流淌的情感，体现在生活中的每一件大事小情，每一处细枝末节，明显到粗线条的巴克大叔都有所察觉，却唯独没有付诸语言。
　　时间过去那么久，库洛洛也不明白他们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是因为什么。是都不想做那个先挑明的人？还是她隐约意识到了他的犹豫，不愿意束缚于他？……无论如何，有一点他非常确信，她曾经喜欢过他，不是朦胧的好感，是不逊于他的深沉爱恋——那以爱为名的香水已经说明一切。
　　他们有过许许多多值得一再回味的美好回忆。她带他走遍小镇内外，用好听的声音将那些或真实或奇幻的背景故事向他娓娓道来。他们曾在钟楼上肩并肩吹风，也曾手牵手漫步于夜晚的树林，享受自然的魅力。在他心中，那是他们间最浪漫的回忆。
　　他们在星星和萤火虫的见证下交换了初吻。
　　那是一个月亮沉睡的夜晚，他们并排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头顶满天星斗，身边萤火飞舞，浪漫至极。他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和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终于忍不住向她靠近。他用指尖描绘她侧脸的轮廓，在她转身时吻住她温软的唇。他记得，她略微抖了一下，接着害羞的闭上眼，长睫不住地轻颤。
　　那个纯情美好的一吻结束后，他问她，他是不是第一个亲吻她嘴唇的人。她很小幅度的点头，他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也是。听了他的话，她抱住自己的肩膀，把脑袋埋进大腿，久久没有抬头。
　　看着害羞中的她，心头流淌的涓涓爱意突然化作滔天巨浪，蛮横的肆意冲撞。他开始觉得痛苦，胸口又痒又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胸而出。为了摆脱那种被撕裂的恐惧，他从她身边逃走了，就在第二天。
　　他何止欠她一句对不起。

　　“再带我去找一次萤火虫吧，莉莉。”
　　那天，理清了思绪的他向她发出邀请，满以为她一定会答应他小小的请求。结果她说——
　　“都十月了，哪里来的萤火虫。”
　　温柔的她确实没有直接拒绝他。他本该顺着她委婉的拒绝，笑着对她说“也是啊，萤火虫都休息了”，但他选择了装傻。
　　“照这边的气候，十一月才会迎来第一波寒潮，仔细找找的话，没准能找到呢，萤火虫。陪我去嘛。”
　　“你可以自己去。”虽然她没有这样说，可他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我又看不见，有什么好去的。
　　当然，她当年也看不见萤火虫，带他去寻找萤火虫，是为了分享。荧光环绕的森林真的非常美丽，令人深深动容。她也曾见识过那美丽的景象，失明之后依旧念念不忘，温柔的将那份感动分享与他。
　　“萤火虫很漂亮吧？”当年她欢喜而又骄傲的问他，他用同样快乐的语气回应，并向她细细描述自己见到的画面。她对他说谢谢，说他说得真好，让她想起了萤火虫在林间飞舞的模样。
　　现在她拒绝同去，是厌倦了虚幻的想象，还是单纯不想同他有更多牵扯？
　　没关系，这次他不会再逃了，他会等到她愿意的那天。
　　不过，他等得起，萤火虫大概不会一直等他们。等错过了萤火虫的季节，他该想个什么理由约她重温旧梦呢？
　　他一边思索一边耐心的每日一问，同时继续向周围人打听她这些年的经历。
　　嗯，他知道他可以直接问她，但是在听她避重就轻的回答之前，他想先了解过客观真相。而且，他想在更浪漫的环境中问她，那样她也会比较容易重新对他敞开心扉吧。
　　“我知道了，我陪你去，看过的话——”
　　“太好了！我们今晚就出发吧！”他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他不想听，因此故意打断了她。
　　他觉得她是有些恼火的，只是他演技太好，她找不到发火的机会。
　　露出那样表情的她也很可爱。会因为他的举动有情绪变化说明她多少还是在意他的，他可以这样理解吗？不知道有没有温和一点的惹火人的办法，他很想见识一下她真正生气起来的样子。
　　她翻出来一个眼熟的野餐篮，看架势应该是准备装些吃的带上。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自然要好好利用，他这样想着，趁她在灶台前煎香肠，悄悄往篮子底下放了一张叠成方块的野餐布。
　　那个装着三明治、煎香肠、保温杯，还有野餐布的篮子最后当然到了他的手上。他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着并不情愿的莉莉，踏着夜色向此行的目的地进发。
　　“放开我。”她的手指在他手掌中不住的乱动，另一只手把拐杖拄得砰砰响，“我可以自己走！”
　　刚见面那会儿，大约是重逢的喜悦占了上风，又或许是顾虑偷看的山崎太太，她短暂的允许他牵起她的手。之后再出门的时候，她避开他的手，很认真的对他说了不要。嗯，当然，他如果要来硬的，她挣脱不了，就好比现在。但这么大两个人在大街上为了牵不牵手的小事争论会显得很蠢，而且他不想对她太强硬。
　　现在？
　　他有这么做的理由。
　　“就当是重温过去，最后让我再牵一次你的手，好吗？”
　　他想知道，她对他究竟还有几分在乎。
　　他的试探成功了。她没有说话，默默停止了挣扎。掌心下躁动的小手安分下来，他勾起唇角，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深夜的树林寂静无声，惟有两人的脚落在草地上产生的些微声响。与久远过去的那次夜游不同，今晚的她兴致不高，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开口说话。这也正常，毕竟是被他想方设法诓出来的，会兴高采烈的跟他交流才奇怪。
　　沉默不言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觉得手牵手走在夜间的树林已足够浪漫。今天的月亮有好好上班，银色的月光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以及她平静无波的侧脸。
　　“有萤火虫吗？”
　　“暂时没看到呢。”
　　他注视着她雕像般美丽的面庞，对着她鬓边的碎发吹了口气，吹走了那只试图在她头上安家落户的萤火虫。他也不想撒谎骗她，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没有吗？”
　　“没有。”
　　抱歉，再等等。
　　类似的对话重复了几次之后他听到她叹了口气。
　　“我就说十月不会有萤火虫了，回去吧。”
　　“再找五分钟。”
　　当年他们在树林里走了很久，因为她想让他看到最美丽的景色。
　　——“沿着小河走到森林深处，在大松树下可以观赏到最漂亮的夜景，据说运气好的话能看见几百只萤火虫绕树飞舞。”
　　他要带她去到那棵见证了他们初吻的大松树，在那里向她说出当年没有说出口的话。
　　“五分钟到了吧？”
　　“前面有荧光，一定是萤火虫。”
　　他拉着她加快了脚步，记忆里的大松树终于出现在前方。虽然没有当时那么夸张，数量也不少呢，放眼望去少说有四五十只萤火虫飞来飞去的跟他们打招呼。
　　“找到了？”
　　“嗯，有很多。很多很多。”
　　她仰起头，似是在倾听萤火虫煽动翅膀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
　　“嗯，真的有好多。”她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
　　“你以为我骗你吗？”
　　“谁知道你。”她动动手，示意他放开她，“坐下吃点东西吧。”
　　“好。”
　　他铺开餐布，用篮子压在某一边的中间，从里面拿出保温杯和食盒。坐下之后，他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她接过保温杯，遵循声音的指引落座，坐下时刻意跟他保持了十来公分的距离。
　　“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呢。”
　　他选择了几天前说过的称赞当做开场白，她的反应很平静，面朝前方河流的方向，缓缓开口，“你想说什么？”
　　“今天的月色很美。”
　　“我看不见。”
　　“我可以说给你听。”
　　他用能想到的最美好的语言描绘了眼前交相辉映的月光与星光，闪烁着波光的河流，和围绕在她身边的点点萤光。
　　“……它们喜欢你身上的香气。”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她的表情始终透着拒绝。
　　“我也喜欢。”
　　“是吗。”说话时她的睫毛动了动，让他想起当年那个梦幻般的吻。
　　“你说，我们有机会重新来过吗？”
　　“你觉得时光能够倒流吗。”她不是在提问，当然，这问题的答案本来也没有悬念。
　　他想要的，其实并不是重来。
　　他仔细地打量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将她现在的模样锁入眼球，存于心底。在她意识到气氛不对的前一秒，双手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猎人]风之使者——凯茜》
原点的凯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