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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小二,再来一桶!”
“好……好嘞!”
顺福楼的小二满面笑容地接过被吃空的饭桶,走出包间。
恭顺关上门的一瞬,他立马变了脸色。
“她真的一个人,自己一个人把这桶饭给吃完了?!”
小二震撼地看着干净如狗舔过的桶底。
来的那位头戴面纱的姑娘身形看着弱柳扶风,所以他特意少盛了些饭,但也够两个壮汉饱餐一顿了。
结果她不仅吃完了,而且还没吃饱!?
正当他恍恍惚惚地往厨房走时,一只手拦住了他。
“麻烦再来一桶饭,再加一盘肘子,一笼水晶虾饺。”
又收下一个被扫荡干净的桶,小二目瞪口呆地看着满桌被吃得一干二净的菜和那位对他文雅微笑的公子。
不得了,京城最近是闹饥荒了吗?
等小二离开后,杜云川又要拿起一个鸡腿啃,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手上动作一顿,眼睛霎时亮起来。
“你们也在这里?!”
*
包厢里,花晓容惬意地喝着茶,倚窗俯瞰楼下熙熙攘攘的车马人流。
顺福楼不愧是京城里最好的酒楼,菜肴滋味确实绝妙。
不过……
他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每日在绿翘监督下“吃糠咽菜”的悲惨日子,内心泪流满面。
顿顿清汤寡水,少见荤腥,猫吃得都比他丰盛。
这样下来,吃什么不香!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溜出来,可不得大吃一顿,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至于节食控制身形什么的,大不了他回去后多跑几圈正负抵消……
说服自己后,花晓容心安理得地又夹了一块香喷喷的排骨就要送入口中,忽然听见楼下一阵喧闹声。
他好奇地撩开一旁的帘幕,探眼往楼下大厅看去。
……
“张斐,刘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听完这两位昔日同窗好友的话,杜云川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
今天他偷偷从公主府溜出来,本想着回家探望许久未见的亲人,但是路过酒楼时,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只脚就都踏了进来。
……算了,来都来了,先吃了再说吧。
但竟意外遇见了旧友!
正好新打的饭被送上了桌,他很开心地想邀请两人一起吃饭。
毕竟他们也好久没见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叙叙旧。
但是没想到他们不仅拒绝了,还一改之前对他温和友善的态度,大肆出言嘲讽!
“什么意思?”
张斐“唰”地展开手中折扇,展开掩面刻薄笑道:
“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杜公子的理解能力还是那么堪忧啊。”
“刘雨,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教他功课吗?”
张斐扭头看向另一人,大笑道:“现在再替他讲讲吧哈哈哈哈……”
被唤作刘雨的那人低眉垂首,轻声道:“杜公子,非是我们不愿同席。只是……以您如今的身份,与我们同桌共饮,恐会让人误会非议。”
他抬起头,眼神闪烁,心里飞快盘算:
过几天他有一场诗书交流会,要是弄得好的话,说不定能给自己博一些好名声,为以后的路铺宽一些。
在这关头,他是万万不能和什么“公主的男宠”有牵扯,平白坏了清誉。
“误会?”杜云川怒极而笑,“什么误会?你们就是看我现在是公主的……”
他卡了一下跳过,愤愤道:“所以看不起我是吧?”
刘雨默不作声。
张斐则悠然摇着扇子,火上浇油:
“杜公子言重了,您可是公主的人,我们哪里敢看不起您呢?”
话虽这样说,可杜云川却将他眼中的戏谑和轻慢看得一清二楚。
“好,好……”杜云川气得嘴唇哆嗦。
“杜公子吃完后还是早些回去吧。”
张斐“啪”地合拢扇子,恶意满满地笑道:
“听闻那位公主殿下脾气可不太好。若是回去晚了,惹恼了她……啧啧,怕是杜太傅也护不住你?哦,对了!”
他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夸张地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他要是护得住你,你也不至于被送到公主府当那……”
“够了!”
杜云川一拍桌子,怒斥道:
“张斐,你别忘了!当初你父亲被人诬告入狱,是我求了大哥在皇上面前说好话,又托了二哥在朝中打点关系,他最后才能翻案伸冤,重见天日!”
“还有你,刘雨!当初我看你家贫,便央了父亲推了其他人,让你帮我补习功课来补贴家用。你母亲病重时,我也是二话不说借了你五十两银子,至今分文未讨!”
“我自问待你们不薄,至少是问心无愧。却不想在你们眼里,我竟是如此不堪!”
他咬牙,忍住眼中的泪,“是我识人不清,错看你们了!”
刘雨的头越垂越低。
张斐被当众挑明这些陈年旧事,脸上有些挂不住,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反驳道:
“那又如何?!你还不是仗着你爹是太傅,没了杜家,你杜云川算个什么东西?”
“要你不是杜太傅的儿子,谁会往你身边凑?”
“一个简单的结课大考五次都过不了,就凭你这榆木脑袋,也妄想科举入仕?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旁一直垂着头的刘雨此刻也抬起了头。
“我觉得张兄说得不错……”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可怜,“杜兄,或许你应该认清事实,早些放弃。”
诸如此类的话杜云川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本以为能无动于衷,可是再次听到,还是不免心里难过。
难道他……真的应该放弃?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他垂着头,努力眨巴着眼不让丢人的眼泪落下。
“本宫不在,你们倒是很会替本宫‘管教’人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杜云川猛地转身,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看着从楼梯上下来的人。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
完了!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这下好了,当场被抓住了!!!
杜云川心如死灰。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祸不单行,回去后这人肯定会狠狠惩罚自己……
不,也许等不到回去——
他惊恐地看着花晓容缓缓抬手。
完蛋了!现在就要挨打了!
他下意识闭眼瑟缩,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一顶轻柔朦脓的面帘盖在了他的头上,隔绝了外界那些刺目的目光。
杜云川茫然僵在原地。
摘了面帘后,花晓容脸上的不悦写得清清楚楚,眼神凉凉地扫过面前瑟瑟发抖的两人。
“方才听二位高谈阔论,似乎是很瞧不起当本宫的男宠?”
他眯了眯眼,目光审视着这两人的面孔,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仔细看来,二位倒也有几分姿色……”
张斐手里的扇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面上冷汗直流,“殿,殿下说……说笑了,草民粗鄙不堪……”
刘雨更是扑通一声直接跪下,抖着声,“殿下,草民家里还有病重的老母要照顾,怕是无福伺候殿下!”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哀嚎:进了公主府,那跟掉进虎狼窝有何区别?!
花晓容轻嗤一声,眼神鄙夷如视蝼蚁,“自作多情。本宫的公主府也不是什么腌臜货色都能进的。”
“更何况是你们这种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被吓得面色苍白惊慌的两人,伸手牵了身旁的杜云川。
“走,上楼。”
*
“不会还在哭吧?”
见这人进了包间也没有摘下面帘,花晓容随口问道。
刚才他过去的时候,可是看见这人要哭不哭的,才顺手给人遮了遮。
这么久了,也该哭完吧?
话音刚落,杜云川就一把扯下了面帘,气急败坏,“谁哭了!我才没哭!”
只见他眼眶微红,紧抿着嘴唇,黑白分明的眼珠倔强地瞪着他看。
看着精神头还行。
花晓容放下心来,坐下倒水。
杜云川见状,也要跟着要坐下。
“本宫让你坐了吗?”
花晓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手上茶壶稳稳倒水。
杜云川刚挨着凳子的屁股呲溜一下弹起来,整个人挺直了身体,束手束脚地杵在原地。
“干,干嘛……”他弱弱地质问。
花晓容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按照府里的规矩,没有我的允许,你们是不得擅自出府吧。”
这小子胆子真是越练越肥了,前不久只是半夜偷吃,现在都敢自己偷偷跑出府了。
真是不得了。
他陡然锐利的视线刺得杜云川心里一紧,慌忙解释:
“我出来只是……只是想回去看看家人。我,我好久都没见着他们了……”
面对这个导致自己和家人分离的罪魁祸首,他本该是愤怒。
可不知为何,一股巨大的委屈却猛地涌上心头,喉头哽咽,鼻尖发酸,刚压下去的泪水又有了决堤之势。
一声很轻的叹息响起。
“又没骂你,哭什么。”
下巴被手指挑着抬起来,一张带着熟悉冷香的手帕轻轻拭过他眼角的泪。
花晓容收回手,无奈,“下次想回去直接和我说就是了,何必自己一个人跑出去。”
杜云川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希冀,“真,真的吗?”
花晓容挑眉:“假的。”
杜云川的表情很快耸拉下去。
花晓容被他这瞬间变脸的模样逗乐,噗嗤一声笑出来,“逗你的。”
杜云川气得磨牙,“逗我有意思吗?”
呸,亏他刚才还生出一丝感激,这人果然还是那么恶劣!真讨厌!
花晓容支着手歪头闷笑,“挺有意思的。”
跟逗狗似的,有时追着你咬,有时又摇尾巴。
看他笑得眉眼鲜活,萎蕤缱绻,杜云川忽然没由来地一阵心脏狂跳。
他迷茫地捂住心口。
怎么回事?自己……生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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