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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崔瑜自从上次被父亲罚跪祠堂后,双膝一直作痛,甚至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故托人请了几天的病假才得以勉强重回上任。翰林院编修一职格外清闲,偶尔能在午间得空出门。
同为编修的几位同门一听他被父亲罚跪一事,甚是惋惜,硬要拉着他来天香楼好好进补进补。
“客官,里面请。”
崔瑜的脚一踏进天香楼的门槛,后背久直冒汗,顾淮约他之时也是在这样的正午,起初赴约之时不知何事,以为又是一位想借他拉近与父亲关系之人,心中暗道这位人称刚正不阿的天子近臣也不过如此。
但之后一系列的后果已让他对于顾淮的害怕达到了巅峰,夜夜做着噩梦,梦中顾淮和父亲的质问来回切换,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连带着对着天香楼也有了不良反应。
“要不我们换家酒楼吧。”崔瑜心中直发慌。
“别啊,这天香楼是圻京城最好吃的酒楼了,独此一家,今日我们请你吃,你就大胆地点,不用客气。”一位与他关系好的同门搂着崔瑜瑟缩的肩膀,阻止他临阵窜逃。
前头大家盯着崔瑜看,眼神中满是对天香楼的期待,天香楼的价位是独一档的,听说里面的一份菜就抵他们半月的俸禄了,就算想来也不敢来。
崔瑜见大家坚持,也不愿扫了兴致,又尚存一丝希冀,想来他的运气不会这么背,不会在此碰见顾淮。
这人太过于危险,那民间对他的传言不虚,如今又拿捏着他的把柄,他还是离他越远越好,最好是此生再也不用碰见他。
他点点头,众人蜂拥地往里头走。
“听说,这锦衣卫的顾大人现在就在雅间吃饭呢,还带着一位女客,两人甚是亲昵,真是见鬼了。”嘈杂声中一位小二的话传来。此时天香楼人流不多,尚有几名小二候在一旁。
“你听谁说的,不太可能吧。这位顾大人不是一向不近女色吗,先前圣上要给他赐婚都被他推拒了,说要以锦衣卫事务为重,暂不考虑成家立业之事。”
“刚才他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说话之人连忙抓住引着顾淮进来的小二,“不信你问他。”
只见那位小二点了点头。
这些话一五一十地传进刚进来的崔瑜等人的耳中,沉寂的队伍随之议论起来。
谁人不知这位顾大人是何方神圣,只是他们与锦衣卫尚无职权交接,并不与顾淮相识。
“小二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上楼间一位编修好奇地同身侧的人打听。
“听到了,顾大人在此,我们要不要去露露面?”身侧的谢言一脸兴奋地撺掇着。
同为圣上办事,只是翰林院编修说出去是朝廷官员,但品级不高,他们都想早日借机逃离这职位,他们尚不像崔瑜一样有位位高权重的父亲为他筹谋,升迁只能依靠自己左右逢源,多认识一人于今后的道路也有利。
“如今正是闲暇时刻,贸然前去打扰顾大人不好。”
“也是,”谢言转念一想,转身看向身后的崔瑜,尚不能分清他脸上的神情,“不过,崔瑜你家应当与顾大人有过交集,不然你替我们去探探口风,若是不行,想来顾大人看着你父亲的面上也不会怪罪。”
崔瑜早在小二谈及顾淮在此之时已脸色苍白,全身寒冷的如坠冰窟,手指僵硬。
思绪乱飞间被人唤醒,觑着他的脸色关心道:“你怎么了,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
“我,”崔瑜虽未能细听见他们的交谈之语,但同在翰林院多年,他对这些人甚是了解,此时怕不是又像往常一样想让他代为引荐,此时顾淮恰好在此,他们的要求便一目了然了。
他刚想出声拒绝,却被身侧的好友抢了先,“你们够了啊,一天到晚尽是沉迷于钻营之事,你们自己想也就罢了,还妄图让崔瑜帮你们,有完没完。要是你们不想吃饭,大可以自行去找顾大人,我不拦着你们。”
今日这顿饭本是他关心崔瑜近日的遭遇,却被同门听到,不欲渐生隔阂好心带着一起来,谁知竟有这一遭恶心之事,连带着这顿饭也实在难吃下去,要不是先前答应了崔瑜,他们尚可转身就走。
这话一出唬得众人面色难看,头一次被当众下了面子,也不敢发作,只欲在心底暗自唾骂。
“没事了,大家都饿了吧,赶紧去吃饭吧。”崔瑜出言,不欲好友因他与大家闹得不愉快。
众人按捺心底的心思穿过层层雅间往里面走,没有崔瑜出头都不敢私自去找顾淮,这天上掉下如此好的机会浪费掉了,无人不丧气。
与他们不同的是,崔瑜神情紧张地跟在众人的身后,还差一截路就能到达雅间了,暗自祈祷着碰不上顾淮。
谁知他的运气竟会背到如此地步——雅间隔着的门忽的被人从内打开,一阵寒风窜入密闭的走廊,众人循着声响望去,原本失望的神情骤然消失,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细细看去那立于门口的长身玉立的身影不是众人口中的顾淮还能是谁。
其中有一人惊呼,打断了其他人的怔愣,跟着叫了句“顾大人”。
被众人眼神围观的顾淮一脸镇定,随即点了点头,细眸轻轻掠过众人,停留在队尾的崔瑜处。
他们的视线顺着顾淮看去,原本按捺的不满更为显露,一看顾淮的样子就知他与崔瑜定是相识,崔瑜却断然不肯将他们引荐至顾淮。
司慕卿跟着,却见顾淮定在门口不再有其他动作,心下好奇,本欲询问他是否落了东西,听见了外头有人唤他,脑中飞速地旋转。
便连忙背过身去,慌乱间躲在顾淮身后与门的缝隙中,将她挡的死死的,而门外的众人却只见有个身影闪过,衣袂翩翩像个女子,似有些疑惑。
恰巧相遇顾淮的惊喜还未散去,却又见刚才的那一番景象,他们一时怀疑自己眼花了,双目对视间欲从对方眼中眼中攫取信息,恨不得此时只有他们在场,不然便可大声交谈了。
却被眼前顾淮一个凛冽的视线传来,寒若冰霜,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震得他们垂首,不欲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顾大人,”谢言忍不住出言,他本就因为劝导崔瑜引荐一事与他们闹得不愉快,如今人都撞至眼前了怎可轻易任他离去,眼神中跳跃着激动的火焰,仿佛那升官一事正在朝他挥手,“吾辈现在翰林院任职,为圣上编纂帝王实录一事,如今正为圣上时任威武大将军的事迹所困惑,其中内情经过不甚了解,听闻顾大人曾由圣上亲自从军营中提拔至锦衣卫任职,想来对这段往事有所了解,或能指导一二,以示后人功成名就。”
他思忖着以这个借口与顾淮相识合情合理,一是全了圣上欲留名青史的念想,而顾淮又身为天子近臣,也可借机为圣上分忧,二是编修一事历经时间之长,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完成,若能将顾淮牵涉进来指导,一来二往间也可慢慢拉近熟悉。
话音刚落,还未等到顾淮的回复,他感知到衣袖被身侧之人轻轻拉扯,顺着望去,就见其他的同门脸色凝固,神色莫辨。
不用想也知道,大抵是害怕他言语过分,冒犯了眼前人连带着将他们牵连进去。不过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往身侧使了个安心的眼神。
随即侧眸,眼神悬在男子高挺的鼻尖,不敢直视。
空气中散发的花香隐约飘来,凝滞在这众人之间,眼前的男子唇色红润却未因他的话牵扯半分。
背后袭来一身汗意,后知后觉地想着这人似乎不好相处,更遑论那些未曾被证实的传言描绘中的顾淮。
该死。
他眼中的期许逐渐落空,归于湮灭之际,顾淮薄唇微启:“翰林院若是这种事都要请教他人,还要着干嘛,白白浪费朝廷银两供着。”
话语中没有丝毫遮掩地透露着讽刺之意,一如往常的作风。
场上其余的人一听,似有些恼怒却又不敢表现在外,谁都不敢接话。
而躲在身后的崔瑜原本就不想面露于顾淮之前,谁料同门愚蠢至极,话外隐藏的攀附权贵之心被人无情的拒绝,还连带着翰林院的名声都被牵连进去。
他只好出来找补,欠身道:“这位同门刚进翰林院不久,对于其中的事项多有不熟之处,一时心急想要办好此事以宽慰圣心,同为圣上分忧,还望顾大人高抬贵手。”
一干人等随之俯身,附和崔瑜的话,只余谢言“鹤立鸡群”似的站在其中。
崔瑜的话里话外莫不是暗含他愚蠢之意。
谢言眉头皱起,隐入衣袖的手攥起拳头,一股恼意横亘在脑海中无处宣泄。
这个崔瑜,起先要他出头时不作声,却事后将锅全扣在他的头上。
士可忍,孰不可忍。等这事过去了,他定要找崔瑜算账。
谢言死盯着冒出头的崔瑜,察觉到不远处视线投来,冰冷没有丝毫温度,那眼神中有些探究又带了些好笑。他连忙垂首,忍下心中的种种不甘,效仿众人的言行举止。
顾淮颇没有耐心道:“罢了,今日之事可以就此揭过,我可暂不追究。”
跟着的司慕卿藏匿于门后,一看眼前的崔瑜一切便可明了,在此耽搁许久,不欲与他们多费口舌。
“谢谢顾大人。”道谢完,崔瑜便不愿多待,催着他们赶紧远离这个地方。
顾淮看着众人的身影隐入拐角,侧身道:“出来吧。”
静悄悄地听完了这一切的司慕卿本欲探身出来。
“嘶~”发丝却被一旁观赏树木的枝桠勾住,牵扯着头皮一阵疼痛。
“怎么了?”顾淮探身去瞧,却见女子发丝微乱,明眸中蕴含着一丝恼意,却平添了一份生动,像极了讨不到糖吃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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