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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
意识迷蒙间,蒲疏好像落入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心慌不安占据着整个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种莫大的惊惧催促着睁开眼看向四周,是宿舍。
心脏仍旧不停地快速跳动,蒲疏大口喘着气,却不明白自己在担心害怕什么。
缓了缓,他下床拉开窗帘,天色明亮,已经是新的一天。
昨天周六,早上他和宋凌澂去了游乐园,这之后呢,之后他做了什么?
蒲疏努力回想,始终无法想起来,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晨,这之间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蒲疏心里奇怪,一直担忧到周一上午,听见白非拖着沉重的脚步声在电梯口大喊:“谁偷走了我的周末?为什么感觉什么都没做这快乐的时光就不见了呢?”
三三两两的同事哀号着附和白非,蒲疏想起,自己的感受似乎和他们很相像,勉强压下心底的疑虑。
晨间例会,湛筠在前面做汇报,蒲疏认真听着,不时低头在本子上写下什么。
一抬头,撞进应时叙的眼睛,不知道他这样看了多久。
应时叙坐在蒲疏斜对面,已经换上白色实验服,一如往常的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银色眼镜下的眼神似乎很克制。
蒲疏发现他看向自己这边,弯了眼睛正要露出笑和他打招呼,应时叙却毫无预兆地收回视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蒲疏神色蓦然顿住,应时叙侧身低头,额前的碎发落下来遮住眼睛,隔开他的视线。
蒲疏眼尾耷下,咧开的嘴角吸了口气,胸膛里憋了一些失落和沮丧。
今天一天,蒲疏都没有和应时叙碰过面。
因为有很多工作要忙,蒲疏没有留意这件事,一直等到晚上他留在公司加班,待到十点,应时叙都一直紧闭着办公室,没有从里面出来过。
蒲疏收好东西要回宿舍,看了他的办公室几眼,已经走到电梯门口又折返过来,敲了敲门在门边说:“博士,太晚了我要回宿舍了,你也注意休息。”
说完,他停了几秒,办公室里似乎响起脚步声,里面的人往这里走了几米,但始终没有接着走近一步。
蒲疏敲门的手垂下来攥住斜挎包的背带,乘坐电梯走出办公楼。
后面几天也是这样,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蒲疏始终和应时叙没有其他多的互动。
可是有一件奇怪的事,蒲疏晚上加班后回宿舍时,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他,没有恶意,始终和他隔着一段距离。
起初以为是其他回宿舍的同事,但后来蒲疏自言自语,大声说过一句:“好想喝热可可。”第二天早上来到工位,桌上就多了一大盒可可粉。
可可粉的香气隐隐透过包装弥漫进空气,蒲疏轻嗅了几下,无端地想起应时叙。
是他送给自己的吗?
还有,每天晚上回宿舍时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蒲疏心里泛起一点隐秘的期待,正好看见应时叙从外面走向办公室,他小跑过去。
应时叙握住门把要关门,蒲疏就跑到了他跟前,仰着头,偏圆的眼睛清澈明亮,眼底闪跃着无法忽视的开心。
应时叙对上他一眨不眨的眼睛,心里一动,面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回身时,蒲疏那副生动的模样在脑海里徘徊不去,实在忍不住,他在蒲疏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勾起唇角笑了一声,很快便恢复原样。
所以蒲疏看见的,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只是眼神里有一些藏不住的情感。
蒲疏把手里的实验报告递上去:“博士,昨天那项实验的实验报告。”
应时叙一手握着笔接过,率先往蒲疏的手写签名处看去,依旧是一堆没有美感的小木棍。
他若有似无地挑了挑眉,接着便往后翻看。
用笔划出其中不恰当的地方,应时叙拉过椅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一处一处解释给他。
一份实验报告修改完,蒲疏拿回实验报告,从椅子上起身要走时,问:“博士,我的办公桌上那一盒可可粉,是你放在那里的吗?”
应时叙端起杯子喝水的动作一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门口突然探进来一个人,白非。
白非看见他们两个人待在办公室,脸上随即露出一种“我就知道”的表情,眯起眼睛笑呵呵地说着:“抱歉先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就要闪出门外。
应时叙把他叫了回来:“什么事?”
白非仍然笑得很不正常,偏头挠了挠脸故作正经,咳嗽几声:“去警犬基地复核采样,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蒲疏顿时侧头看向应时叙,脸色稍白,有些不解。
去警犬基地复核采样……博士为什么不告诉他?
上次是他和应时叙一起去警犬基地,对于那里的情况应该会比白非更加清楚。况且,他还是应时叙的助理研究员,理应辅助他完成工作。
可为什么这次,应时叙不让他一起去?
甚至没有和他提前说过这件事……
蒲疏望着应时叙的眼睛,慢慢觉得委屈,他做错什么了吗?
应时叙低下头手指微微弯着,唇线绷直,像是刻意忽略蒲疏的视线,侧头盯着电脑屏幕。
停了几秒,他对白非说:“十分钟后,在车库等我。”
蒲疏坐在工位上,手边一杯热气氤氲的可可。
“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蒲疏没有抬头,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注意着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
脚步声渐渐走远,蒲疏端起骨瓷杯放在唇边,里面腾升的热气扑到眼睛上,一团湿热。
等应时叙不疾不徐地踏入电梯,关上门的瞬间,蒲疏要掩饰什么般连忙低头抿入一口可可。
浓稠的液体滚入口腔,蒲疏盯着杯子里自己的倒影愣愣地吞咽下去,没尝出任何味道。
实习的最后一周就这样结束,蒲疏如期转正。
正好是周末,宋凌澂组了聚餐为蒲疏庆祝,湛筠白非把时间地点发在聊天群里,邀请有空的同事来玩。
周六晚上,蒲疏和宋凌澂一起来到饭店,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蒲疏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只看见湛筠温和笑着朝他走过来,身边跟着打电话的白非,并没有应时叙的影子。
“在找时叙吗?”湛筠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皱眉,右手放在蒲疏头发上安抚性地揉了揉。
蒲疏抿唇,他最近不怎么见到应时叙,甚至工作上也交流很少。
他们之间不知怎么一下子拉开了距离,有些疏远。
蒲疏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疏远。
白非在旁边抱着手机,嘀咕道:“这个应时叙,平时不爱聚餐也就算了,今天也不来吗?都说了是给小蒲庆祝……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啊?”
他一边抱怨一边把手机放在耳朵边:“我非得打电话说他一顿。”
蒲疏转头盯着他的手机,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低沉的嗓音:“白非。”
蒲疏蓦然听见他的声音,觉得陌生而熟悉,胸腔酸麻了一点。
白非抹了把鼻子不客气地说:“应时叙,今天你不来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声音变得更低:“把电话给蒲疏。”
蒲疏关注着那边,听见这句话忽然屏住呼吸,没忍住地开始期待。
他接过白非的手机,手指用力捏住手机边缘:“博士?”
应时叙似乎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期待,很客气:“蒲疏,祝贺你正式加入研究所,晚上玩的开心。”
没有停顿地,他说:“我不过去了。”
蒲疏怔怔地眨了眨眼,左手无力地垂下去,他把手机还给白非,轻声道:“谢谢。”
白非疑惑地接过去,屏幕上还显示通话中,却没有人在说话。
他的目光在蒲疏身上停留几秒,对电话说着什么走出包厢。
蒲疏彻底不抱希望,对上湛筠关心的眼神,勉强弯了弯嘴角。
聚餐结束是九点,好不容易出来,一伙人不尽兴似的,吵嚷着要去喝酒。
白非小小抗议了一下,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旁边的人撂倒在沙发上捂住了嘴。
三三两两地驱车来到清吧包厢,这些人已经自发地分散成一个个小圈子,凑在一起聊天喝酒。
宋凌澂偶尔和其他人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在蒲疏身边。
这时,蒲疏坐在卡座里,不一会儿就被同事硬塞过来一杯酒。
厚重的玻璃杯里盛着琥珀色酒液,随着他晃动的动作,酒液附着在杯壁上又缓缓流下。
那个同事忽然被白非一把拽过去,蒲疏不解地眨了眨眼,手里的酒杯放在唇边。
一股强烈的类似消毒水却又更加深沉的气味,混合着木头以及香料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
蒲疏不自觉地皱起鼻子,身体往后躲了躲。
白非缩在暗处的沙发上,眼睛紧紧盯着蒲疏,突然,一只纤瘦的手掌挡在他眼前晃了晃。
白非:“干什么?”
转头就看见宋凌澂一手撑着头向他看过来,眼神里似乎有几分玩味。
“怎么老是盯着小蒲呢?”
白非一哽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合适,默默闷了口酒,躲到别的地方去。
蒲疏正盯着桌上的酒杯,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尝一尝。
他不喜欢这杯酒的味道,可是心里憋闷,莫名觉得眼前的东西可以帮他暂时忘记那些难过。
犹豫地拿起杯子重新放在嘴边,宋凌澂走了过来。
“小蒲,那杯不适合你,喝这个。”
宋凌澂不由分说地从他手里拿过酒,递上去一只高脚杯。
透明的杯子里是梦幻的浅蓝色酒液,点缀着几颗小樱桃,散发出柑橘的果香,还有一些薄荷味。
蒲疏闻着这气味便仿佛有几分迷醉,被什么驱使着似的,低头抿了一口。
很令人愉悦的甜味,伴随着柑橘的淡淡酸爽,像汽水一样。
“扑通”一声,蒲疏枕着胳膊倒在桌上,脸色微红,弯着眼睛笑起来,声音闷闷的。
“甜的,好喝。”
“凌澂哥,今天谢谢你给我庆祝,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他真的醉了,神思混乱,说出的话也没有什么逻辑。
“我还记得从第一次在咖啡店见面起,你就很照顾我,谢谢……”
蒲疏迷迷蒙蒙地睡过去之前,恍惚间好像看见宋凌澂低头垂眸,声音压得很低。
他凑过来,眼神里闪烁着令人分辨不清的情绪。
“你错了,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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