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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夜色已深,玉盈枝困得直点头,被谢清渺扶回了帐子里休息。
越是疲累,谢清渺越是睡不着,她攀上岩壁,在高高的沙石之上坐下。静静地看向远方。
她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自有记忆起,谢清渺便在谢府生活。她根本记不清江镜竹的模样,只能通过谢兰庭的描述来幻想,娘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后来,她终于有了娘亲的消息,等来的,却只是一把沾满血痕的重剑。
江湖上有很多人说她娘走了邪魔歪道,一身邪功让瑶山派不少人丧命。此次被诸派围剿,乃是天道好轮回。
谢清渺自然不信,可单凭她的一双手,一把剑,又能查到些什么?
她拼命地练剑、习武,可失去了的,就再也找不回了。
谢清渺又忍不住想起君衍舟。她想着,难道这就是宿命?夺走了我的娘亲,夺走了我的养父,现在还要夺走我唯一的……
唯一的什么?
谢清渺思绪一阵混乱,她只觉周身气血一阵翻涌,各种积攒的情绪在她心头暴涨,无数令她痛苦的记忆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她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连身后的脚步声也没听到。
来人一瘸一拐,在谢清渺旁边慢慢地坐下。
谢清渺偏过头。
是陆锋。
“……怎么不去休息。”谢清渺看向陆锋身上缠的满满当当的白色布条。
陆锋并不看她,他的视线落在大漠飘渺的远方。
“我陆锋这辈子,最好的兄弟,就是沈砚明。”
谢清渺精准地捕捉到了砚明两个字。娘亲书信出现的那个名字,早早离世的人。
“……他是跟着商队从中原来的,呵,那么一个弱柳扶风的文人,随身携带的甚至只有一把古琴。“
“我那个时候跟着老帮主,专门在来路上抢劫。有一天,正好碰上了他。他跟的那只商队富得流油,只有他,身无分文。我们都笑话他,他却说,要送我们一首曲子。”
“然后呢?”谢清渺问。
“然后我才知道,他哪是什么柔弱的中原才子,他分明是个以琴音蛊惑人心的江湖人。他一弹琴,弟兄们就昏的昏,倒的倒,连我也不例外。等醒了的时候,我们的衣服都扒光了,被他扔在大漠里,晒得像腊肉。”
谢清渺嘴角轻轻上扬。
“我那个时候还年轻,当然不服,便找他寻仇。正巧碰上你娘,拎着一柄大剑,跟他一起西行。那小子坏得很,躲在你娘身后装作弱不禁风,结果可想而知,我又被你娘一顿好打。”
陆锋笑道:“可是老子我啊,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这辈子也没改过来。我就追着他们俩打,打倒了,就再爬起来。就这么一路打到了最西边,不打不相识,便成了朋友。陆锋这个中原的名字,也是他们俩给我取的。”
陆锋看向谢清渺。女子没有辜负她父母的倾世风华,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姿卓绝。
“后来我们一起走南闯北,你爹和你娘也有了你。姑娘,人生在世,有几个人能圆满地过完此生?有些人一辈子走在复仇的路上,有些人一辈子被世俗权贵所累。听我一句劝,莫要被怨恨冲昏了头脑,迷失了本心。”
陆锋轻点在谢清渺的眉间。
“你着相了。”
谢清渺周身的气息平静了下来,可是她不能也不会妥协。
“怎能不恨?他们是你的朋友,是我的亲人,怎么能不恨?”谢清渺喃喃道。
陆锋叹了口气。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把盘起的腿伸直。
“那小子福大命大,肯定还活着。”
谢清渺转过头来。
陆锋看着谢清渺紧张的神色,心道果然。
“太阳之门里诸多古怪,他被线吊着,六亲不认,见谁砍谁。差点没把老子砍死。老子估摸着是那地宫中的什么传承。后来瑶山派的人冲进来,被他砍倒了一大片。这才趁乱逃出。”
“那他现在,又能在哪呢?”谢清渺看向远方一座一座的沙丘。
陆锋摇了摇头。这姑娘怕是把君衍舟当作生命里最后的一根稻草,要是君衍舟死了,她就真的孤苦伶仃,什么都不剩了。
谢清渺抿了抿唇。她站起身来,往帐子里走去。
“明天就走?”陆锋问。
谢清渺挥了挥手。
“明天就走。”
若是再不走,她恐怕要急疯了。她必须要立刻回去见纳沙特拉,把君衍舟的事问个清楚明白。
第二天早上,陆锋备好了马匹和食物,替他们送行。他答应谢清渺,这些日子再去地宫附近查探一番,若有君衍舟的踪迹,便即刻告知谢清渺。
谢清渺谢过陆锋和李药师,抱着退了烧的阿叶上马。
夜逻骑马的本领微乎其微,他只能和顾慈共乘一匹。
马匪们把他们送到大路上,这才掉头回去。
五名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陆锋最后一次望向谢清渺,调转了马头。一只灰雁飞到了二当家的肩上,二当家驭马快步追上陆锋。没过一会,匪帮的队伍渐渐地消失在了沙漠之上。
两天后。琉疏国北方边境,阴风阵阵,乌云密布。
无数只队伍在沙丘和岩石的阻挡之间来回穿梭。远远望去,密密匝匝的人群好像一群绵延不绝的蚂蚁,在沙海之上浮浮沉沉。
更远处,一只又一只军帐悄无声息地支起。
“王上!”一个打着赤腹的少年人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冲入了帐中,撩起下摆单膝跪地。
“有几个中原人自北边过来,我看过了,正是传信上说的那几人!他们马上就要进入包围圈了,我带一队人去,将他们就地斩杀!“
帐中的王榻上,一名男子两脚岔开,双手放于膝上,豪迈地坐于正中央。身穿王图腾翻领束腰袍,配一条劲瘦马裤和长筒镫马靴。他的头发半长不短,一侧细细地编了起来,用绣金的发带束起,露出了一双凶狠似狼的眼睛。
此人正是乌洛啜。
“放他们进去。” 乌洛啜端起一只银色的酒盅,一口饮尽。
“王上!区区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我们托留兹难道还怕了不成!“
“放他们进去,给圣女教找点事做。”乌洛啜拿起酒壶,给他的部下也满上了一杯。
“别让他们发现我们的人,有消息再报。子时一到,即刻攻城。”
……
……
没有迷路,没有遇上其他匪帮的阻拦,谢清渺一行人畅通无阻地回到了琉疏国里。
同刚来琉疏国那天不同,似乎是因为阴天的缘故,城内的商贩都早早收了摊。
到了琉璃宫,王妃见几人孤身归来,却不见君衍舟的身影,便知道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王妃。纳沙特拉,真的存在吗?”谢清渺问。
王妃点了点头。
“纳沙特拉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
“这不还是没有吗。”夜逻在一旁插嘴,被玉盈枝瞪了一眼。
“约定我已经完成,夜逻我带回来了。请您遵守约定,让我们见纳沙特拉一面。”谢清渺说。
“自然。你们是纳沙特拉选定之人,当然可以同祂见面。”王妃的目光越过两名少女,看向了站在后方的顾慈。
“看来,你们找到了选定之人。”
顾慈不明所以,玉盈枝便把选定了四个中原人的事将给了顾慈听。
“恕在下不敢苟同,鄙人不过是经由此地的匆匆过客罢了。帮助西域度过劫难?在下只会拖诸位的后腿罢了。”顾慈摆了摆手。
王妃摇了摇头,却也没再否认顾慈的话。她看向一进到正殿里就跑到纳沙特拉石像边抱住不撒手的阿叶,慈爱地抚过她的头顶。
“今夜子时,我会请纳沙特拉前来,同诸位相见。在这之前,琉璃宫中的房间和食物还请诸位任意取用。”
谢清渺怎么喊阿叶,她都不肯离开神像,只好作罢。
玉盈枝看向外面暗沉的天,不由得有些担忧。
“这样阴沉的天气,晚上能看到星星吗?请神不会失败吧!”
顾慈也沉默地看着漫天的云层,没有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仅仅离开了琉疏国几天,似乎有什么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几人无言之时,忽然有一名侍从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伊帕尔殿下,宫外有一个中原男子,一直在到处找一个名叫君衍舟的人。百姓不堪其扰,便指点他来琉璃宫拜见王妃。”
谢清渺和玉盈枝意外地对视了一眼。
“放他进来。”玉盈枝说。
不一会儿,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出现在了谢清渺的面前。
来人衣服被风刮得破破烂烂,瘦的像一根竹竿,他见了谢清渺,先是一愣,接着手足无措了起来,窘迫地朝谢清渺连连行礼。
“青书?你怎么会在这?”谢清渺惊讶。
来人正是青书,青书也没想到自己会先碰见谢清渺。
“小的来请王爷回府。”
“王爷?什么王爷?”玉盈枝疑惑。
“君衍舟。”顾慈过来凑热闹。“听到君这个姓氏时,就该知道他的身份了。”
玉盈枝:“啊?那我们岂不是……”弄丢了一个皇子?
谢清渺和顾慈一起点头,又一起摇头。
玉盈枝:“……”
青书忙道:“小的不知王爷在哪,还请……清渺姑娘明示。”
谢清渺问:“府里出什么事了?”
青书面露难色,顾慈和玉盈枝立刻识相地退避三舍。
见两人走了,青书这才同谢清渺说出实情。
“二皇子殿下北上云州,三日后便要‘顺路’登门拜访,到时候若是见不到王爷,就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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