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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入剑庐
燕来晚饶有兴趣地看着宋逐云。
宋逐云只感觉此人目光实在如有实质,沉沉压在她身上,令她浑身不自在。她只好悄悄又将目光落低了些,只当没什么感觉。
谁知看她这份故作镇定的模样,反叫对方来了兴致,竟随手将身旁佩剑丢到她面前,道:“拿起来。”
宋逐云动作僵了僵,还是弯下腰去,准备将那把朴素至极的剑捡起来。
这剑看似普通,方才上座女修丢出来的动作也轻松随意,实则宋逐云甫一拿起来,竟有如千钧重,她一时不察,差点没捡起来。可旁边还有人看着,宋逐云心中被激起了些火气,咬牙硬撑着,故作无事地单手握剑。
燕来晚赞许地点头:“还行,体质不算差。这剑叫‘如意’,人人来拿,重量皆不一致,你既能勉强握住,偏不算是什么体质孱弱之人,否则练剑练着练着把人给练没了,我又找谁说理去?”
如意如意,可这剑分明就是不想叫人如意才对。
——等等。
宋逐云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眼睛睁大,愣愣问道:“您这是……同意了?”
不曾测过什么天赋,不曾问过什么心性,就这样让她进剑庐了?
直至被鹤岑领入夭桃山禁制内,宋逐云还有些觉得不甚真实。
鹤岑见她这幅放空的样子,好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宋逐云回神:“不……我只是觉得太轻易了。”
“方才见你的长老,名叫来冉冉,性子向来如此。她收弟子,只图一个眼缘。你既有修为在身,总归不是无法修炼,这就够了。”
“向来如此?那若是收得的弟子中,有品行不端之人怎么办?”
鹤岑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品行不端?杀了就是。”
是了。
这人看似不重规矩,举止肆意,可他也说过,自己乃是刑律堂三大都统之一。
刑律堂是个什么地方,她纵然不知道,从名字也能听出来一二。而这人既然身为其中都统,又能是个什么软和性子?
宋逐云正了正神色,道:“……说的也是。”
夭桃山,山如其名,漫山都是桃夭色,四季如春,透着股难得的温情惬意。
——既没有宋逐云想象中的陡峭壁崖,也没有她以为的杀伐果断。
她不过引髓,尚不能御空,鹤岑便吹了个口哨,唤来只体型庞大的长毛动物,耳朵垂着,金色毛发在光下偶尔折出些灿灿白金。一见是鹤岑,它立时就张嘴吐舌,尾巴翘起,来回摇摆,很是高兴的样子。
鹤岑凌空站起,示意宋逐云坐到那长毛动物身上。
等宋逐云坐稳,他便朝一个方向而去,长毛动物亦紧紧跟上。
剑庐人不多,故而几座主殿离得也不远。鹤岑停在空地上,凑到长毛动物身边怜爱地摸了摸它:“好沉香,你且在这等我会,一会儿出来了带你去找白鸥玩,好不好?”
沉香“汪呜”一声,乖巧趴在地上。
鹤岑转身指了指门上的匾额,对宋逐云道::“云起殿,燕……来长老住的地儿。”
方才登记时头一次见这位“来长老”,宋逐云就感觉对方不是个什么讲究又循规蹈矩的人,此刻进殿一观,她只感叹“果然如此”。
云起殿外头看着倒是精致的,然而剑庐内几殿外表都是一样的规格,实际上内里便能看出来差别。主堂中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正中央只有个蒲团,旁边的角落里堆着些卷轴,连个招呼客人的地方都无。
穿过主堂,便是个院落,零星放了几个试剑傀儡,周围屋舍皆朴素至极,半点装饰没有。
燕来晚从正中间的屋子内走出来,面上还带着些困倦:“来了?”
鹤岑与对方很是相熟的样子,也不行礼,嬉皮笑脸凑上去:“长老,人我可给你带来了,我就先走了啊。”
燕来晚随意挥了挥手,懒得理他。鹤岑见状,忙不迭往外头走去,不忘嘱咐宋逐云:“记得给长老行礼。”
宋逐云有些莫名其妙,只当对方好心提醒,不过她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本也这般打算的,便拱了拱手:“晚辈见过来长老。”
谁知这“来长老”闻言脸色霎时阴沉下来,身形一闪,自宋逐云旁边掠过,揪住即将逃脱成功的某人:“来、长、老?”
鹤岑:“……”
宋逐云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喊错了。可如果是她的问题,对方反倒擒住鹤岑干什么?
她很快反应过来——
自己是被这厮给骗了!
长老恐怕根本不叫“来冉冉”,甚至于说,这个名字对对方而言,恐怕还有别的意义,否则不至于动怒。
鹤岑高估了自己逃跑的速度,心中暗恨:早知方才直接飞遁出去得了,还管什么会不会被看出来?这下倒好,被燕长老抓住,一会少不得掉几两肉。
他赔笑道:“燕长老,怎么了?”
燕来晚冷哼一声,拎起他的领子,将他浑身灵力封住,自己腾空跃起,直入云霄。不过片刻,只听天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啊”,伴随着喊破音的“沉—香——!!救命啊!!!”,宋逐云凝神望去,只见一团黑色人影从天上掉下,即将落地时,被那只金色大狗接住,又飞回了地面。
鹤岑幸运地没有断胳膊断腿,当即再不敢触燕来晚的霉头,连忙坐在沉香身上离开了。
燕来晚两手空空落下来,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冲宋逐云点点头:“我叫燕来晚,喊我师尊就好了。”
宋逐云忙摒弃杂念,低头行礼道:“是。弟子见过师尊。”
可方才发生的事像羽毛一样在她心尖上,挠得她直痒痒。她踌躇片刻,还是小心问道:“师尊……来冉冉是谁?”
师尊刚才虽然生气,但看样子并不是怒极,反倒像是恼羞成怒,宋逐云这才敢问出口。
闻言,燕来晚脸色顿时一黑,可转头又看到自己新收的小弟子一脸好奇,目光澄澈看着她,那些折腾人的手段怎么也使不出来。她沉默了会,故作轻松道:“我原名来冉冉。不好听,改了。”
宋逐云恍然大悟。
懂了。
师尊是觉得这名字太秀气。
燕来晚很快翻过这一页,挑开话头:“门内统一招手弟子的时间已过了,我们这也不兴办什么拜师大典。我先带你去其他各殿见见长老,再领你去取玉珏之类的。”
宋逐云点头应是,跟着燕来晚上了她的剑。
御剑速度比之坐犬兽不知要快多少,宋逐云还没反应过来,竟然已经到了。
剑庐共有四大主殿,其中三座是三位长老的居所,最大的一座,则是门派正殿。
燕来晚大概是个急性子,不爱麻烦事,临走前已传讯让其余两个长老都到一处去,省得她多跑一趟。这会也就只是给宋逐云指了指另外一座停霜殿的位置,就带她进了西风殿。
主堂已经或坐或站了三个人。其一面貌清俊,面色温和。唯一的女修则看着年岁颇小,还是个少年人的面孔。
燕来晚却走到剩下的那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修身前,讶异唤道:“掌门怎么来了?”
“顺路,听沿松说你有新弟子了,过来看一眼。”燕河说着,看到了她身后的宋逐云。
年轻女修身似松竹,就这么风骨峭峻地站着,也能看出几分矜矜的性子。偏生目光清净,倒不怎么像个妖鬼了。她初来乍到,还有几分不安,可更多的却是好奇,哪怕此刻不大自在,也断不了她那颗逐新趣异的心。
燕河摸了摸自己的短须,笑道:“我若没记错,是叫宋逐云罢?”
宋逐云应了声是。
旁边的少年女修凑到她跟前,绕着她转了一圈,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妖鬼。”
那被称为“沿松”的人便回她:“世上哪有那么多妖鬼?更何况,愿入剑庐的鬼修本也没几个。”
燕来晚见这几个人开始聊起来了,便趁机向宋逐云介绍:“画屏秋,这儿就是她的地方。”她复又指了指“沿松”,“王沿松,住停霜殿的。”
“至于那个——”她看了眼燕河,“正是剑庐掌门。”
——
等从西风殿离开时,宋逐云的小荷包里已经多了不少宝贝,全都是三个长辈给她的见面礼。
宋逐云不大好意思,燕来晚嫌耽误时间,自己接过来全给她塞进去了。
此刻回到云起殿,燕来晚随手指了指几处空着的房屋道,:“云出殿算上你也就三个亲传,这几间屋子都空着的,你且挑一个住吧。”
宋逐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挨个看过,很快决定好,选了最靠外的一间,临近的屋舍都没有人,她也自在点。
燕来晚见她选好了,将禁制令递给她,嘱咐她进出都关好禁制,便离开了。
宋逐云捏着那块小小的禁制令,现下周围没人了,她才有种落到实处的感觉。
她真的进剑庐了。
还成了真传。
她有心想告诉陆藏春,对方虽然没明说,可宋逐云看得出来,她是希望自己选剑庐的。但对方临走时并没给她留什么传讯手段,此刻也联系不上,只好作罢。
宋逐云进了屋内,从腰间荷包——这芥子囊还是陆藏春给的——取出自己的东西,都分门别类放好,才坐到桌边写信。
“时切葭思,佳想安善。
余已抵剑庐,诸事顺遂,一如君言。本欲促膝相告,然烟波杳渺,难觅青鸟之踪。夭桃山色殊绝,霭霞流丹。俟君来访,当携杖引鹤,共览此景。
念君孤蓬万里,善自珍卫为要。”
她想了想,又在最后添了一句:“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等笔墨尽干,她将这张本不是用于写信的符纸卷起来,收回自己的芥子囊里面。
宋逐云知道这封信送不出去,可她实在有话想与陆藏春说。现在送不出去,不代表就一直留在这了。
她们总有再见的一天,她会亲手送给陆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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