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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许呈安十点多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陆彧修的身影。
昨晚上他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然后记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
宿醉后的头昏脑涨还能忍受,毕竟许呈安吃过的很多药的副作用,都比这严重得多。
他下床,穿上衣服后听到门响,回头对上了陆彧修的脸。
“你醒了?”
许呈安点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问:“现在这个点还有饭?”
“有,”陆彧修把盘子和果汁放到桌子上,“我已经提前吃过了,你稍微吃点垫下肚子,要不然胃会难受。”
“谢谢,那个、我昨晚喝多了,没做什么离谱的事情吧?”
“那倒没有。”
许呈安放心地拿着叉子叉下了一块煎蛋,“但是,”在听到陆彧修这两个字后,他拿着叉子的手晃了一下。
“你答应我说,之后可以和你一起背包旅行的,你忘了吗?”
“我昨天真这样说了?”许呈安蹙眉,可脑海里怎么也想不起来关于此事的印象。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个渣男。”
“抱歉,我真得不记得昨天的事……”
“好了,”陆彧修大概知道了后面的话,先打断了他,“骗你的,昨天你喝醉后就睡着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安静地看着许呈安吃完饭,起身端盘子时,听到他说:“先坐下聊聊吧。”
两人陷入了沉默,对于昨晚有来有回的进攻和防御,今天倒是默契地当起了哑巴。
许呈安不是傻子,他不是没发现陆彧修的想法,只是觉得陆彧修对自己的好奇不过一瞬间而起,很快就会消失。
所以昨天才会陪他玩所谓的问答游戏,不过就是为了让陆彧修的好奇慢慢打消。
让他发现自己不过是他背包旅行中遇到的,所有普通人中的一个,没什么特别。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陆彧修,你为什么想和我一起旅行?陪伴什么的理由就不用说了,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想了解你,”陆彧修没怎么犹豫,“如果这个理由还不够的话,那么,许呈安,我想。”
“好了!”
许呈安迅速站起身,打断他的话,抽走面前的盘子和杯子,留下一句“我先把这送回大堂”,就仓皇而逃。
房间里只剩下陆彧修,他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着急。
收拾行李离开这里,亚库已经联系好了船,房间里两人沉默不语,背包上船前陆彧修将自己和许呈安的小费给了向导。
两人感谢他对这次行程的安排,向导笑笑,欢迎他们下次再来雨林。
亚库还要安置新来的游客,和两人告别后就回lodge去了。
船行驶在河上,这是他们最后能看到雨林的时刻。
之前一个团里的法国人来找许呈安搭话,他问许呈安和陆彧修有没有要来法国的想法,要是有,可以来找自己玩,并热切地掏出手机要加个联系方式。
许呈安迟疑,在掏手机和拒绝这两个选项徘徊时,陆彧修拿着手机的手出现在两人之前。
“加我吧,他手机没电了。”
那人点头,加完联系方式后再三强调,“来法国一定记得找我们玩!”
下船后几人告别,陆彧修和许呈安没动,两人僵在原地,许呈安还要赶下午的飞机,他说:“那就在这分开吧。”
转过身还没抬脚,陆彧修在后面叫住了他:“我能知道原因吗?”
许呈安眨了好几下眼,回想这几天的相处,明明自己也感觉到快乐的,可这种快乐降临的同时带着强烈的不安,仿佛随时都会离开。
本来可以很直接说出拒绝的狠话,但一想到对象是陆彧修,许呈安就变得难以开口。
组织了半天语言,许呈安最终叹了口气。
没转身,许呈安背对着他说:“对不起,我现在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很枯燥,也很没趣。”
说完他大步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陆彧修是否还在原处,他怕看到他脸上失落的表情,怕自己心软。
走过拐角,确认陆彧修再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后,许呈安才松懈下身子,神色疲惫。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不过几十米的快速竞走,许呈安像跑了八百米一样。
心脏像被压了一块巨石,这种感觉在胸口紧绷绷的,闷得人无法呼吸。
许呈安概括不出这种感觉,像难过,又像遗憾。
他走到路边随便打了个突突车,甚至没怎么讲价,大脑的严重超载让他有些晕眩,许呈安这才想起来,从昨晚到现在药没吃。
许呈安无奈,仰着头,一只手搭在额头上,闭眼休息。
他知道,自己又陷入了自我逃避。
这种下意识的自我逃避是许呈安的大脑在面对一切不确定因素时自动触发的,像一种特殊的保护机制。
保护许呈安不受任何伤害,同时也将别人的善意和关爱一同隔在了外面。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夹杂着车辆的鸣笛声和人□□谈声,许呈安试图放空大脑,却意外记起了昨晚喝酒的画面。
回忆像闪着雪花信号的电视机,断断续续播放着昨晚的情景。
一想到自己在陆彧修的怀里哭泣,许呈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幸好陆彧修不在旁边,否则他真的要羞愧而死。
“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突然陆彧修的声音闯入脑海,像是驱散纷乱思绪的镇定剂,许呈安记起昨晚他问自己的问题。
陆彧修那时只喝了一杯酒,神色认真,眼神清亮,明晃晃地望向自己,许呈安瞬间睁开了眼睛。
“到机场了!”车夫喊了一声,还没等许呈安下车,就对着从机场出来的人又吆喝了起来。
他付完钱,机械地走进机场,所有流程结束后坐在值机室等待着。
许呈安觉得自己有些不对,这种感觉形容不出来,他单纯的将其归在了自己没吃药上。
从接受治疗到现在过了好几年,吃药他向来都是准时,严格遵循刘医生的医嘱,即便手边没有水,他也会干吞下去。
这种习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逐渐和血肉生长在一起,成为他枯燥木讷生活的一部分。
就像执行某种既定的程序。
但陆彧修的出现轻而易举的打破了这个规定,许呈安晃晃脑袋,干笑了两声。
放下背包正准备拿药,拉链上晃晃悠悠小青蛙的红色眼睛正对着许呈安,他停下了动作。
明明当时自己放下了,怎么会出现在背包上,许呈安想起昨天晚上陆彧修心虚地站在桌子前藏着什么,一瞬间都明白了。
这一刻许呈安终于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了。
全身的血液像是重新涌动,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冲破坚硬的泥石层,蠢蠢欲动。
提醒登机的播音响起,许呈安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拿起手机,拨通了陆彧修的电话。
有一种说法,人在面临选择犹豫不定时,并不是因为没想好,而是缺少一个催化剂让其坚定。
比如浏览外卖软件时不知道吃什么,但在优惠券即将过期的那一刻一定会做出选择,所以催化剂就是那张优惠券。
而让此刻让许呈安做出选择的催化剂,大概就是身后催促登机的播报音。
通话声嘟嘟响个不停,许呈安的心脏也跟着砰砰跳个不停,他手里握住那只青蛙,似乎能感受到那个将青蛙挂在背包上的人的心意。
电话被接通,许呈安没来由的紧张,这份紧张大概通过手机屏幕传到了陆彧修那,他也不停地吞咽起来。
“许呈安。”
“嗯,是我。”
许呈安舔了下干涩的下唇,问:“你现在在哪?”
“你觉得呢。”
“哦,我知道了。”
陆彧修轻叹了一声:“所以,你打电话来就只是为了这个?”
许呈安觉得那些话已经没必要说出口:“嗯,就是问问。”
陆彧修没说话。
谁也没先挂电话,许呈安拿着手机,值机室清晰的播音最后一次提示,飞往利马的航班即将停止登机。
许呈安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他在电话里听到陆彧修那边也响起同样的声音。
“陆彧修,你现在到底在哪?”
手机那一端的人似乎笑了,鼻息间的笑意甚至透过手机在轻挠许呈安的耳边,让他感觉一阵痒麻。
“许呈安!”
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手机里也有,两者重合。
他转过身,看到陆彧修脸上明朗的笑容,一时间仿佛自己置身于亚马逊河的船只上,迎面扑过来带着热气的、湿润的风。
“你不是说你在飞机上吗?”许呈安反问。
他笑得眯眯眼:“我什么时候说我在飞机上了。”
许呈安这才意识到一直是自己在脑补。
“你也要回利马?”许呈安问他。
陆彧修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在这。”
陆彧修直言:“跟你来的。”
许呈安瞪大了眼睛,这一路上自己居然都没有察觉出来,但一想在突突车上全程闭眼休息,也觉得正常了。
于是故意勾着嘴角说:“跟踪我,我可是能报警抓你的,不害怕?”
“不害怕,”陆彧修说,然后举起手机晃了晃,“因为我知道,某人心软了。”
许呈安挂断电话,看向对面:“挪威,我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你呢?”
陆彧修手机装回口袋,单肩背包,两只手插在口袋大步朝许呈安走去。
机场外返回利马的飞机正式起飞。
他停下脚步,一只手伸出,笑得肆意:“好巧,我也要去挪威。我叫陆彧修,很高兴认识你。”
许呈安抿唇,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就贫吧你。”
然后伸手,拍向了陆彧修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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