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春天

　　“进林子！”戚许指向更高处更茂密的树林。那里树木盘根错节，藤蔓缠绕，能极大阻碍体型较大的畸变体。

　　三人不顾一切地向密林深处冲去。荆棘划破皮肤，尖锐的树枝抽打在脸上，他们全然不顾。身后的嘶吼声被茂密的植被削弱，但依然如影随形。那只受伤的飞行丧尸还在乱石堆里发出不甘的尖啸。

　　他们不敢停歇，凭着本能向山顶攀爬。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只有山风呼啸和彼此粗重的喘息。他们瘫倒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岩石后，精疲力竭。

　　戚许检查了一下，万幸，除了代玉丽被划破的肩膀和一些擦伤，三人都没被咬伤。靳庭绪的背包在爆炸前被他甩了出来，虽然被熏黑，但里面的东西基本完好，包括那部能导航的备用手机和应急药品。代玉丽的旅行袋也奇迹般地被她拽了出来，里面叮当作响，除了几件衣服，全是各种刀具和磨刀石。

　　“还好…还好这吃饭的家伙没丢…”代玉丽喘匀了气，宝贝似的拍了拍袋子。

　　手机信号微弱，但还能用。靳庭绪打开导航，定位显示他们偏离国道约十公里，但方向没错，继续沿着山脉走势，可以迂回抵达江城外围。

　　没有车，只能步行。接下来的两天一夜，成了他们记忆中最艰难的跋涉。

　　白天，他们沿着山脊和废弃的护林小道行走，尽量避开开阔地。夜晚，寻找山洞或巨石缝隙栖身，轮流守夜，听着山下或远或近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嘶吼和偶尔的爆炸声。食物和水迅速消耗，只能靠野果和山涧水补充。靳庭绪用削尖的树枝设置简易陷阱，运气好时能捕到野兔。代玉丽则用她的刀处理猎物，手法干净利落。

　　手机新闻推送的内容越来越触目惊心：全球性爆发，军队体系崩溃，城市大规模沦陷，通讯中断区域不断扩大。A型畸变体的种类和能力被零星报道：力量型、速度型、甚至疑似拥有精神干扰或群体指挥能力的特殊个体…“智慧”和“进化”成了最恐怖的标签。

　　第三天的黄昏，他们终于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江城，这座他们拼死也要抵达的城市，就在脚下。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三人的心沉入冰窟。

　　没有想象中的硝烟战火，城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的灰色。大部分高楼沉默地矗立在暮色中，窗户黑洞洞的，如同无数只空洞的眼睛。街道上废弃的车辆堆积如山，形成扭曲的路障。一些区域有燃烧过的痕迹，焦黑的残骸诉说着曾经的惨烈。更远处，靠近市中心的方向，浓密的黑烟柱直冲昏暗的天空，无声地燃烧着。

　　没有枪声，没有炮火，甚至…没有多少活动的迹象。只有风穿过废墟的呜咽，以及偶尔从某个角落传来的、非人的、拖沓的脚步声或低沉的嘶吼，在空旷的城市里回荡，更添死寂。

　　“这…这比我想的还糟…”代玉丽喃喃道，握刀的手紧了紧。

　　戚许望着那片死城，母亲戚兰熙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恐惧和担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江城，真的还有希望吗？

　　“先找地方落脚，补充物资。”靳庭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他指向远处一个大型商超的轮廓，“那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结构也相对坚固。”

　　目标明确，三人小心翼翼地摸下山，潜入城市边缘。街道上弥漫着垃圾腐烂和隐约的血腥味。他们贴着墙根，避开空旷地带，利用废弃车辆和残垣断壁作为掩体，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几次险险避开游荡的零星丧尸，那些丧尸的形态果然更加诡异，动作也显得不那么僵直。

　　接近商超时，他们发现后门的卷帘门被撬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里面漆黑一片。

　　“小心点。”靳庭绪压低声音，率先侧身钻了进去，酷棍紧握在手。戚许和代玉丽紧随其后。

　　超市内部一片狼藉，货架倒塌，商品散落一地，混杂着凝固的血迹和不明污渍。空气中混合着食物腐败和尘土的味道。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勉强照亮局部。

　　他们目标明确：食物、水、药品、电池。靳庭绪负责警戒，戚许和代玉丽迅速在散落的货物中翻找，将还能食用的压缩饼干、罐头、瓶装水塞进背包。代玉丽还找到几包盐和几把未开封的餐刀，也一并收好。

　　就在戚许摸向一个倒塌货架后的角落，那里似乎有几盒未开封的抗生素时，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突然顶住了她的后腰。

　　“别动，美女。东西放下，手举起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戚许身体一僵。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从阴影里走出几个男人。为首的是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眼神凶狠，手里拿着一把自制的手枪，正顶着她。他身后还有三个人，手里拿着钢管、砍刀之类的武器，脸上带着贪婪和戏谑的笑容。

　　“哟，哥几个运气不错啊，等了一天，总算逮到肥羊了。”黄毛舔了舔嘴唇，目光在戚许和代玉丽身上扫视，尤其在代玉丽丰满的身材上停留了几秒，“还是个有味道的熟女。”

　　代玉丽眼神一厉，握紧了藏在身后的斩骨刀，但没敢妄动，枪口正对着戚许。

　　靳庭绪站在稍远处，被另外两个人用钢管指着，他面无表情，但眼神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视着对方的人数和位置。

　　“马哥，这小白脸眼神挺凶啊。”一个拿着砍刀的瘦子朝靳庭绪努努嘴。

　　被称作马哥的黄毛嗤笑一声：“凶？再凶能凶过老子手里的家伙？小子，把你包里值钱的东西，还有武器，都扔过来！还有你们俩，把包放下！”

　　“值钱的东西？”代玉丽强压怒火，试图周旋，“这年头钱还有个屁用？我们只有点吃的喝的…”

　　“少废话！”马哥不耐烦地晃了晃枪口，“吃的喝的也要！武器更要！快点！不然老子先给这妞开个洞！”他用枪口狠狠戳了戚许一下。

　　戚许痛得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后背。她能感觉到对方手指扣在扳机上的力度。

　　靳庭绪眼神微动，似乎在寻找机会。但对方很警惕，枪口始终不离戚许要害，另外两人也死死盯着他和代玉丽。

　　气氛紧绷到极点。马连川脸上露出残忍的得意，手指缓缓用力…

　　就在这时，超市深处，靠近仓库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沉重的货架被猛烈撞倒的声音！

　　紧接着，几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爆发出来！

　　“吼！！！”

　　马连川和他的同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电光石火间！

　　靳庭绪动了！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身体猛地向侧面一矮，避开指向他的钢管，手中的酷棍如同毒蛇吐信，精准狠辣地戳向持枪指着戚许那个瘦子的手腕！

　　“啊！”瘦子惨叫一声，手腕剧痛，砍刀脱手。

　　几乎同时，代玉丽也动了！她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敏捷，藏在身后的斩骨刀带着呼啸的风声，横劈向另一个持钢管混混的腰腹！那混混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沉重的刀背砸得惨叫倒地。

　　马连川惊怒回头，枪口本能地调转，但已经晚了！

　　一道魁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从旁边倒塌的货架后猛冲出来！那人穿着沾满灰尘和干涸水泥浆的工装，头上歪戴着一顶黄色安全帽，手里拎着一根碗口粗、沾着黑红污迹的螺纹钢！

　　“砰！”

　　沉重的螺纹钢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马连川持枪的手臂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嗷！”马连川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手枪脱手飞出老远。他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臂，痛得在地上打滚。

　　剩下一个混混完全吓傻了，看着瞬间倒地的三个同伴，以及那个手持螺纹钢、眼神凶悍如猛虎的工人大汉，手里的钢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想跑。

　　“站住！”工人大汉一声低吼，如同闷雷，震得那混混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变故发生得太快，前后不过几秒钟。戚许脱离枪口威胁，立刻退到靳庭绪身边，心脏还在狂跳。代玉丽也提着刀，警惕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工人。

　　工人大汉喘着粗气，扫了一眼地上哀嚎的马连川一伙，又看了看戚许三人，尤其是代玉丽手中的斩骨刀和靳庭绪染血的酷棍，眼神中的凶悍褪去一些，多了几分审视和疲惫。

　　“你们…不是一伙的？”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

　　“不是！我们刚进来找物资，就被他们堵住了！”代玉丽立刻说道，语气带着感激，“多谢大兄弟出手！不然今天悬了！”

　　工人大汉点点头，用脚踢开地上的手枪，又踢了踢还在哀嚎的马连川：“马连川，带着你的狗腿子，滚！再让老子在附近看见你们，打断你们三条腿！”

　　马连川几人如蒙大赦，也顾不得断手断脚的剧痛，连滚爬爬地互相搀扶着，狼狈不堪地钻出了超市后门的缝隙，消失在夜色里。

　　超市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散落的货物和淡淡的血腥味。

　　工人大汉这才松了口气，将螺纹钢靠在一边，摘下安全帽抹了把脸上的汗。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粗糙，满脸风霜，体格异常壮实。

　　“我叫石抱海，以前是后面工地的包工头。”他自我介绍道，声音依旧沙哑，“这伙混混盘踞在这附近有几天了，专门打劫落单的幸存者，心黑手狠。你们运气不好，撞上了。”

　　“石大哥，太谢谢你了！”戚许由衷地道谢，心有余悸。

　　“叫我老石就行。”石抱海摆摆手，看了看三人，“看你们样子，也是逃难来的？”

　　“对，我们想去江城里面找人。”戚许点头。

　　石抱海闻言，脸上的疲惫更深了，他重重叹了口气，靠着一个没倒的货架坐了下来，拿起半瓶浑浊的水灌了一口。

　　“找人？”他摇摇头，眼神里透出一种深沉的绝望，“别找了，也进不去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瞬间紧绷的脸，抛出一个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消息：

　　“江城…昨天中午，彻底封死了。军队在最后一道防线外，筑起了隔离墙。只准出，不准进。里面的人…”他声音低沉下去，“…怕是凶多吉少。”

　　封城。

　　这两个字像两块冰冷的巨石，狠狠砸在戚许、靳庭绪和代玉丽的心上。超市里微弱的光线似乎也暗了下去，死寂重新笼罩，比外面的夜色更沉，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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