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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意料之中,她迷路了。
穿行在一个又一个狭窄而幽静的巷子里,好像长得都很像,却怎么也走不出去,绕了十几分钟,她又回到最开始的那块聚集地,几个阿姨好奇地望着她。
“你好,阿姨,请问我怎么能走出去?”
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小姑娘你要走到哪去?”
“我要去热闹人多的地方。”
几个人被顾乔“热闹人多的地方”一齐逗笑了,“朝着你身后这道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右前方再一直走你就能看到一条马路,那应该就是你找的地方。”
“好的,谢谢你们。”
她能感觉到那几个阿姨的目光依旧在她的背影身上没有移开,顾乔慌里慌张地逃走了。
走出迷宫一般的巷子,尽头是山塘街的出入口,顾乔这会感觉到肚子饿了,随意找了家规模不错的面馆,要了碗鳝丝面。
苏州的面重在浇头,讲究的是氛围。
她听着评弹吃着面,拿起手机看刚才发的朋友圈,一时间点赞评论的消息袭来。
陈知沅,“看看看,乌龟伸头啦!”
祝晴,“出去玩了?”
Keyla,“grace,你去苏州了?我们老大也在苏州。”
周锦年,“别忘了工作。”
……
这尊大佛真扫兴。
她面还没吃完,Keyla的信息进来,“在苏州吗?”
“是的呢!”
“不会是去参见建筑师会议吧?”
“是啊,怎么了?”
“我们老大也去了,不过他是主讲人之一。”
……
这真挺巧的。
他是主讲人,她是普通听众,这画面挺熟悉的。
秦纵来过很多次苏州,陵宜离苏州不远,高中时就和同学来过两次,上大学时寒暑假也来这玩过,甚至在国外飞回国的几次,也在苏州。
他很喜欢这个城市,节奏不快,漫步在古巷弄堂中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自从踏入建筑这个行业,大大小小的回忆参加过很多,观众也做过,参讲人也做过,这种使命已经刻在血液中。
但他并不知道顾乔这次也来参加,所以当他在酒店大厅远远地看到顾乔时,秦纵第一次有种异样的感受,这有别于在湖州的那次早有准备。
这段时间他忙着一个竞标项目,起早贪黑,算起来有两个月没见过她了。她看上去跟平时不太一样。
她将头发盘在脑后,露出白皙修长的颈脖,几缕碎发轻轻飘在面庞附近,朦胧又柔和。脸上只是薄施粉黛,却绽放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她身上有种东方女人的古典气质,在东方女人中她又更符合江南女子的形象,妩媚性感,俏丽温润。
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一团火,仿佛要吞噬掉顾乔渐行渐远的背影。秦纵感到自己的心突然又像是坠入深渊,在山崖下不断呼救。
在顾乔每一次以为她和秦纵的关系稍稍有一些进展时,现实都会狠狠打她的脸,将他们又一次拉到原点。
她感到无力和沮丧。
顾乔不仅为她和秦纵的关系而无力,她更为自己在人际关系中的消极情绪而难过。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很难为和人搞好关系这件事去努力,认为留不住的人再争取也是徒劳,索性顺其自然,保持悲观,这也不失为一种乐观。
她径直穿过大堂,电梯打开出来一群老外,这两天像是有什么国际活动在此举行,来的时候秦纵就见了不少西方面孔。
几个白人从顾乔面前经过,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句:“哦,美人!”
那语气没具有挑衅性,像是由衷的称赞,顾乔礼貌地点点头,弯了嘴角。
秦纵刚准备进去,眼看着顾乔进了电梯,于是在门口多待了一小会,天也快黑了,被墨蓝色笼罩。他点了支烟,橘红色的火点窜来窜去,像极了一个四处躲避的窃贼。
顾乔比会议开始时间早起了一个小时,祝晴被吵醒后骂她连开会也要卷,其实她只是想早点去占个位置,占个最不显眼的位置。
就像是上学那会,总想躲着老师的目光,于是把书本摞得高高的。殊不知再怎么绞尽脑汁,只要站在讲台下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顾乔那点小心思在上午没起到作用,秦纵作为第二个主讲人入场,一出场就引来喧哗。顾乔坐在右手边几乎最靠后的位置,虽然离得远,目光却像是黏在了他的身上,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是主角,只要他一出现,前面的再精彩大脑也会被清空。
同样是黑色西服,穿在他身上优雅又犀利,他站在那儿就是聚光灯。
行业里知道他的人多,不知道他的人也多。
但无论什么身份,当秦纵出现在讲台上时,下面都会传来一阵唏嘘声,紧接着还有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他是众人的垂涎之物。
顾乔轻而易举地想到十年前的春天,那时候他彬彬有礼,现在他威风凛凛。
时间推移了,人变了又未变。他依旧在人们翘首以盼中出现,也依旧万众瞩目,顾乔也还是众人之一,遥遥地望着闪闪发光的他。
秦纵回国时间不长,在国内也只有北京知名度高一些,其余地方有很多人还是第一回见他,所以他准备了一个简短的PPT自我介绍。他没有一些华而不实的名头,都是些真实数据支撑的经历,很多也都一带而过。
他分享的案例竟然不是他手上最成功的一件作品,而是他最早参加工作时的一个项目,那是一个规模很小的小宅,坐落在森林之中,融和于自然。
没有多么宏大,他的口吻跟他的案例一样,丝毫不带打鸡血,只是娓娓道来,真情实感。
末了,顾乔好像从他那些语言中听懂了他的表达,他想说做建筑这行要不忘初心,永远记住最开始的那股热情,稳定的目标加上持之以恒的努力。
顾乔端端正正地坐着,参会的一共一百来号人,她断定自己坐在那样一个人群遮挡住的位置,秦纵一定看不见她。
祝晴一向不喜欢缩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所以和顾乔也分开坐的,自个儿跑到前头去了。
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旁边两个姑娘一看就是同事,目不转睛地看着秦纵,时不时窃窃私语两句:“环建的同事也太幸福了吧!这么帅的老板想不好好工作都难。”
能看出来她们是真的羡慕。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外向些,不露怯地随意问顾乔:“你认识他吗?”
顾乔楞了两秒,“听说过。”
那姑娘立马露出一种“你真幸运”之类的羡慕表情,顾乔觉得时间真的是一个轮回,这场面和十年前相似的地方太多了。
秦纵的分享结束后,掌声雷动,主持人照例上台预留出提问时间,有三个问问题的机会给到大家。
话毕众人纷纷举手,顾乔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淹没在挥动的手臂中,她有种静静看戏的心态,放松下来坐在角落里,满脑子想的都是结束了就能去吃饭了,同时又期待谁能问出点有意思的,看他怎样随机应变。
她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揪心态度旁观着这场会议的尾声。
点名的人不是主持人,而是主讲人自己。
他的眼神在台下不断游移,很快便定在了顾乔身上。
当顾乔的眼神和秦纵的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她立马就慌了神,脑子里发出嗡嗡声,连现场那些叽叽喳喳的讨论也听不见了。
实际情况比秦纵发现了她更可怕。
“请倒数第三排最右边的女生提问。”
顾乔心里万点疑问,那么多举手的人,迫切等着提问,自己连手都没举,问什么问?可是也没人规定必须要举手才能提问。
可是她压根没准备任何问题,目光聚集在顾乔身上,都等着她开口,这场面她进退两难。
她忽然灵机一动,想起面试那天。
“请问秦总,迄今为止您在建筑生涯中遇到最大的难点是什么呢?”
秦纵听完她的问题露出浅浅的笑意,那笑容背后富有深意,他思考了几秒钟,“我一直觉得学建筑或者说干建筑需要一个超强的心脏,比如说熬夜赶进度是家常便饭,这是身体上的耗能。同时它其实也是一份非常内耗的工作,它也会消耗你的灵感和热情,它甚至回报周期很长,和很多从业者相比来说,我已经算是幸运了。但就我目前的感受来说,建筑最大的痛点是对于我这样一个理想主义来说,它很商业,很现实,我想我还在打磨的路上,也希望能尽快和解。”
顾乔对秦纵这个人又多了一份了解,原来他最初所表现出来十足的热情,也会在日复一日的实践中被一点点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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