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谲诡
安翊庭闻言,不敢耽搁,好在文虎早已将换洗衣衫取来,他迅速穿戴整齐便跟随队正去认人。
营地面积不算大,安翊庭的营帐在最边上。此刻,他的营帐前已围了几名骑兵。
走上前去,安翊庭看见了栾骤河,褚力和玄通仍是在他一左一右护卫周全。
栾骤河转过头来,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安公子。”他走到安翊庭面前,神情严肃。
“栾大人,歹人在哪里?”
“人已畏罪自尽。”栾骤河说着,有些犹豫:“你若是怕见尸首,可以不必去认。”
安翊庭惊讶不已道:“可问出什么来?”
栾骤河摇摇头:“将人擒获时,他便将一粒毒丸吞咽入喉,眨眼间便七窍流血而亡。”
“我去认一认。”安翊庭说着,迈步上前。只走了一步,他的腕间便被栾骤河的手轻轻握住。
“你当真可以?”栾骤河不无担心。
安翊庭嘴角漾起一丝笑,似安慰他:“提督大人只管放心,吓不死我的。”
栾骤河松开手,紧跟在他身边。
安翊庭走到由两名骑兵把守的一道沟壑处,低头看去:一个一身黑色衣裤夜行装扮的年轻男子仰面倒在沟中,头歪在沟台上。两眼睁着,两道血痕顺着眼角一路凝固在嘴边。
他看了一眼,便转过身来,站得还算稳,脸色却有些泛白。
“我不认得此人。”
“文虎,扶安公子回我营帐。”栾骤河下意识地扶了扶他的胳膊:“你还好?”
“无事。”他纳罕地问栾骤河道:“此人是如何擒获的?”
褚力在一旁替栾骤河答道:“是栾大人估算到歹人不会善罢甘休,昨夜便找了个替身睡在安公子的营帐内。果不其然,此人后半夜摸进营帐欲行凶时,被逮了个正着。”
安翊庭没有料到栾骤河暗中设局,怪不得昨夜一定要留他在自己帐中安歇。
“栾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在下感激,也佩服。”安翊庭句句由衷。
栾骤河不无遗憾道:“却不曾想到,此人竟是骑兵队中一员。”
安翊庭也十分惊异。两人相顾沉默半晌,似乎都联想到了共同的可能性。
“无论如何,人抓到了。其他的,以后再说。你先回去休息……”
“不必,在下今日继续绘图。”安翊庭坚持道。
安翊庭隐隐有种感觉,这个歹人是来要他的命的,可这样一个人潜伏在栾骤河选定的骑兵队里,表明栾骤河所处之境地也并不平安无虞。
* * *
栾飓川的这几日也过得不安生。
回宫销假后,慕容太傅便在人前人后、甚至是朝堂之上,与他针锋相对,冷嘲热讽。
丰正帝虽然处处维护着他,却也防不住慕容太傅句句鞭辟入里,时常将栾飓川逼迫的哑口无言。
症结所在,自然还是围绕着栾骤河的忤逆之举。
这一日,慕容太傅举着奏事处刚刚呈递上来的奏折,前去仁祥宫参见丰正帝。
丰正帝已在这里批阅了大半天的折子,眼昏手乏,随即传唤了栾飓川来代为阅折议事。不想栾飓川落座身侧不多时,那慕容太傅便讨债似的拜在堂阶之前。
早朝时,一众王侯大臣已经看够了三人之间的热闹,虽无人敢作评,个中眼神却褒贬了个一清二楚。
此时慕容太傅手中举着一本奏折,口中高呼着:“这是北台地方官员再次呈报给皇上的奏折,请皇上明鉴!”
王如雷连忙过去,从他手中接过奏折,送到御座上端坐的丰正帝面前。
见栾飓川正襟危坐在君侧,慕容太傅狠狠瞪着他道:“启禀皇上,此奏折与栾大人关系密切,还请他避嫌为是!”
栾飓川也不似早朝时那般保有涵养,回击他道:“慕容太傅,此刻皇上就坐在这里,是否需要避嫌,并非你说了算。”
慕容太傅被他反戈一击,气焰更盛:“皇上,敢问您的御笔朱批何时竟落到了一个臣子的手中?先皇若是在世,绝不会对此等僭越之为坐视不管!老臣既然身为太傅,有些不中听的话也就不得不从老臣口中说出来了!”
“慕容太傅,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我明明用的是蓝批为皇上代劳,每一笔也都是遵照皇上的口谕,何时替皇上行御笔朱批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栾飓川虽然极力压着嗓门,握笔的手却气得微微颤抖。
丰正帝在一旁被他们吵得揉起了太阳穴,忍无可忍间,猛地拍了一下桌案,断喝一声:“够了!”
两人的争吵声这才被迫戛然而止。
王如雷卑躬屈膝地奉上一碗茶道:“皇上消消气,喝口菊花茶败败火吧。”
栾飓川此刻也冷静下来,起身跪在桌案前道:“皇上息怒。”
丰正帝看了他一眼,似不忍怪罪,可当着慕容太傅的面,他又不好厚此薄彼,便只当是没听见。
低头啜了一口菊花茶,那滋味让他想起前几日在朝露宫,喝的也是这菊花茶。由此又想起从若珊的一颦一笑,脸色才略好了一些。
见慕容太傅一介老臣也跪在阶下不动,他心软了,开口道:“这份奏折我会亲自批阅,慕容太傅不必过虑。只是你们二人,从早朝便当众争执,此刻又在朕批阅奏折之地吵得不可开交,也太放肆了些!”
虽然慕容齐也同受责备,但这仍是丰正帝第一次对栾飓川说如此的重话,且直到他拂袖先行离宫,都未曾再看栾飓川一眼。
不多时,慕容齐也一脸戾气不消地去了。
栾飓川仍跪在原地,双眼无神地盯着光洁的水磨地板,一动不不动。
当日,丰正帝便留宿在朝露宫,照旧与从若珊闲话一些诗书与家常。从若珊有见解亦懂适度,丰正帝说好的,她不同意便笑而不语,因此总是琴瑟和鸣。
丰正帝不免好奇问她:“皇后为何从不反驳我?”
从若珊娓娓道:“和而不同,不仅是处世之道,亦是夫妻之道。”
一盘围棋下到一半,二人不分胜负。
从若珊抬手将所执的一颗白棋放到丰正帝的一颗黑棋旁边,娥眉舒展,道:“这一局皇上赢了。”
丰正帝手执一颗黑棋迟迟不落,望着棋盘,喃喃道:“可在朕看来,这是一盘死局。”
“皇上算错了一步,却刚好逆势翻盘。臣妾的下一颗棋子至关重要,可是……”她再次抬起手,却两手空空:“没有白子了。”
丰正帝刚要开口,外间有太监来报:“启禀皇上,栾大人仍跪在仁祥宫大殿之上,奴才请他回去,他只当是没听见。”
丰正帝沉吟着,将手中黑棋放在两颗白棋之间。
只听王如雷斥责那太监道:“混帐东西,你在仁祥宫也不是一两天了,仁祥宫的事项一律不准带出门槛之外,是不知道还是压根儿没记在心上?”
那太监吓得腿软,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
王如雷躬身至里外间的屏风隔断处,满脸陪笑地请示:“皇上,您看如何处置?”
丰正帝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抬眼看向从若珊:“白子如何没有了?”
若珊嫣然一笑道:“皇上忘了,这副棋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白子只有一百颗。”
丰正帝记起来了,又问:“皇后不是早就不用这副棋了,如何今日又拿出来?”
若珊点点头道:“今日颂云来与我解闷半日,想起她小时候我曾与她对下过这副棋,才央我取出来把玩。皇上来时,还未及收起。”
“颂云已经进宫来了吗?”
“是,昨日便来了。”
“皇后的侄女进宫了,栾骤河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城去。”他说着,有些忿然,随即起身冲外面的王如雷道:“让栾大人跪着吧,他想跪多久,便跪多久。”
王如雷干脆利落地回道:“是,奴才这就亲自去传话!”
从若珊有些不安,劝他道:“颂云虽是我侄女,皇上却也不必因此就迁怒忠臣良将才是。”
丰正帝冷笑一声:“‘忠臣良将’?却也未必!”
从若珊一向不过问前廷之事,听出他话里有话似乎不简单,也不多问。只是眉头微蹙望着那盘棋子,一手抚在又隆起一些的孕腹上。
稍晚些时候,从若珊亲自将这副棋收回棋盒,收到一半,寸欣见了,忙上前来要代劳。若珊轻推开她手,道:“我自己来。”
将一颗颗棋子整齐地摆放进棋盒,她舍不得关上,又摩挲一遍,才缓缓关了盖子,扭脸对寸欣道:“收好。没有我的话,再不要拿出来了。”
* * *
同一个晚上,安翊庭与栾骤河仍然共处一帐。
月光澄莹温润,洒遍了整间帐房。月光下,毛毡上侧卧而眠的栾骤河眉目如画。
安翊庭望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悄悄起身,用一双眼睛细细描摹着栾骤河的轮廓细节,手中蘸笔成画,整间营帐染尽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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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又名:《关于安与休终于沦为栾骤河颜粉这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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