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冬宴
“臣女,谢过圣上。”
李洛水站起身,来到皇后身前又拜了一拜,“臣女,谢过娘娘。”
若不是宁皇后及时赶到,她的身份百口莫辩。
皇后打量着她,眼中别有深意,最终却只是点点头,拍了拍身旁宁绍的肩膀,说道:“是个好姑娘,起来吧。”
李洛水依言起身,与宁绍交换了个眼色,这是他们合作的第一步,宁绍并未食言,还为她找来这么个天衣无缝的身份。
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说服皇后来演这场戏的,但此人手段之高明,再一次令她叹为观止。
那幅画,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画的,但可以肯定的一点,画中少女确实是她本人。
最高明的以假乱真,往往都是真假参半的,只是她想不通,宁绍上哪弄来的这幅画?
一场闹剧过后,大祁多了位清平县主,出了大殿,沈廷追上来拦住她,皱眉问道:“清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大人是没长记性吗?”李洛水冷冷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我乃豫国公之女,李洛水,让开。”
“跟我面前你就别装了。”沈廷压低了声音,“你同为父好好说说,是怎么攀上皇后娘娘的?”
“放肆!”
李洛水退开一步,大声说道:“皇后娘娘万金之躯,岂是你一介外臣能随意诋毁?再不让开,我只能去找圣上和娘娘说理了。”
“你!”
沈廷面色铁青,见旁人纷纷侧目,不得不甩袖作罢,“你给我等着!”
天色渐晚,新雪初歇,宫宴还在继续,入宫赴宴的官员和女眷以一道屏风隔开,大殿之上,身姿曼妙的胡姬翩翩起舞。
女眷这边,宁皇后坐在主位,左下方坐着云茵公主,其次便是刚被封为清平县主的李洛水。
如此殊荣,世家女眷们皆投来艳羡的目光,只有沈清蕖,含恨又不甘的盯着她的方向。
李洛水充耳不闻,木桌底下架着精致的暖炉,她僵冷的四肢好不容易找回了点温度。
抬首去看场下以轻纱遮面的舞姬,她们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只小鼓,和着音律被敲出悦耳声响,看惯了中原女子的轻衣水袖,这样别出心裁的舞姿,确实让赴宴的众人眼前一亮。
正兀自欣赏着,李洛水倏地一怔,总觉得这群舞姬中的一人有些熟悉,可对方蒙着面,且隔了有段距离,她不敢确定。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刺响,随着舞姬手腕上的银铃不停摇晃,悬挂在腰间的小鼓竟然“嘭”的一声,炸开了。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霎时间几十只黑色的飞虫从炸开的鼓肚中飞了出来,见人就咬,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李洛水眼疾手快,拉起身旁的云茵就跑,“这虫子有问题,快走。”
从小养尊处优的公主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吓傻了眼,任由李洛水带着她避开慌乱的人群。
侍卫们拔出佩刀在空中乱砍一通,却一个虫子也没砍着,反倒被咬伤了眼,惨叫着倒在地上。
四周皆是惊叫和逃窜,被飞虫咬到的人跌在地上哀嚎不止,逃跑的人慌不择路踩在他们身上,偌大的宫殿变得一片混乱。
李洛水拉着云茵跑出大殿,飞虫在身后紧追不舍。惊惧之下,她想起幼时吉祥教过她,大多数飞虫都害怕明火,于是将点燃的枯枝往身后一挥。
果然,那群飞虫似有忌惮,不敢靠近,只盘踞在上空,发出阵阵嗡鸣。
她将手中火把递给云茵,“公主,你拿着这个,它们不敢过来。”
云茵小脸煞白地接过,问道:“那你呢?”
“我回大殿。”
李洛水又点了一只火把,朝着大殿的方向走过去,还没走近,就闻到了一阵血腥味。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侍卫的尸体,官员们躲在木案下瑟瑟发抖,她望了一眼,并未看见宁绍的身影。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循声望去,只见满地狼藉中,一个明黄的身影跌跌撞撞躲到柱子后,而他的前方,手持弯刀的胡姬正一步步逼近。
当年围猎场外匆匆一瞥,李洛水认出来,狼狈躲避的这位,正是沈清蕖时常挂在嘴边的太子萧弈。
萧弈身上已经被飞虫咬了好几个窟窿,可他顾不得疼痛,满脸惊恐地看向眼前如鬼魅一般缓缓靠近的胡姬。
方才那些侍卫是怎么被一刀毙命的,他看得一清二楚,此刻内心早已被恐惧占满,退无可退时,他绝望的闭上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落下,他怔怔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清丽女子,那位他父皇新封的清平县主,用一根点燃了的枯木枝,接下了本该落在他头上的致命一击。
枯枝断做两截,掉在地上,那持刀的胡姬大怒:“你疯了?!”
李洛水没有回她,只不偏不倚挡在了太子身前。
“让开。”胡姬冷声。
“我不,他不能死。”
她静静盯着对方,早在宴会中就已经察觉不对,如今近在咫尺,就算蒙着面纱,那熟悉的眉眼,她也一下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是阿莺。
她在世上最好的姐妹,潜入皇宫,正在刺杀太子。
“你……”
流莺气急,正要将她拨开,冷不防被身后射来的冷箭穿肩而过,鲜血顺着轻薄的衣衫一滴一滴流出来。
李洛水睁大了眼,反应过来时,流莺已经捂着伤口遁入夜色。
“千万不能让她跑了,给我追!”
晚来的侍卫统领一声令下,侍卫们手持刀剑鱼贯而出,整个皇宫被照得灯火通明。
宁绍赶过来,在她身前蹲下,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李洛水愣愣摇头,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流莺中箭的身影,拂开宁绍递过来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没事,我去看看公主。”
说完不顾众人,径直奔入夜色,搜捕的侍卫们声势浩大,整个皇宫被围成了一座铁墙,她担心流莺,脚下加快了脚步。
途径一处水池边,水面上飘红的血渍引起了她的注意,看四下无人,她弯腰靠近,下一刻,一把明晃晃的弯刀破水而出,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流莺从水里冒出来,看清是她后,放下刀,怒道:“你找死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谁在找死。”
李洛水嘀咕一声,伸手将对方拉了上来,一番动静下,俩人皆是浑身湿透,四处都是搜捕的侍卫,二人无法,只能趁着夜色缓慢前行。
“你别管我了,快走。”流莺挣开她的手,“刺杀的人是我,你没有必要卷进来。”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她说什么也不肯走,流莺无奈,只能带着她往人少的方向。侍卫们人多势众,很快便举着火把朝这边过来,李洛水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面对眼前的好友,她其实有满肚子疑问,可她心里清楚,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她们要做的,是先想办法出宫。
二人躲在假山后,流莺的肩膀还在不断渗血,突然,身后响起一道惊惶的声音:“谁,谁在那里?!”
转头见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站在假山后,躲藏的二人被撞了个正着。
“来,来人啊!……”
话未说完,脖子一凉,小太监倒在了地上,瞳孔圆睁,临死都是不敢置信的眼神。流莺从尸体上拔出弯刀,动作干脆利落,殷红的血溅到半空。
杀人对她而言,不过眨眼间的事,杀完才反应过来还有个李洛水在场,她收回刀,有些慌张的问:“我……吓到你了?”
谁知下一刻,她握刀的手被轻轻拉住,李洛水低着头,拿衣袖小心翼翼拭去她手上血渍,抬起眼睛看向她:“阿莺,我没有那么脆弱的。”
她不想一直被人保护,迟早有一天,她也要成为可以为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假山那边好像有动静,去看看!”
火光由远及近,二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流莺握紧手中弯刀,将李洛水牢牢护在身后。
粗重的脚步声到了假山外,看清来人后,为首的侍卫长一愣,“卫世子,怎么是您?”
一身华服的卫溪舟从假山前转过头。
“宫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也想来出份力,不过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几位兄弟还是别处去看看吧。”
“有劳卫世子。”侍卫长一挥手,“走,再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渐走远,假山后不见丝毫动静,卫溪舟道:“别藏了,再不走,就真出不了宫了。”
二人这才从假山后走出来,卫溪舟先是看了眼李洛水,确认她没有大碍后,沉下声:“跟我来。”
他带着俩人,有惊无险避开巡逻的侍卫,在一座废弃的宫殿中七弯八绕,来到一堵残破的矮墙下。
“从这里出去就是宫外。”卫溪舟说。
流莺看了眼他,来到李洛水身前,刚要拉着她跃过矮墙,不小心扯到肩膀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卫溪舟抱臂立在一旁,悠悠说道:“以你现在的身手,还是先顾好自己。”
流莺再次看过来,这回总算明白了他的用意,虚弱地翻了个白眼,从矮墙一跃而出。
留下不会武功的李洛水,刚要开口,卫溪舟主动站到了她身前,险些压不住弯起的嘴角,他轻咳一声,故作勉强的伸出手:“走吧,我带你上去。”
李洛水咬着唇,正犹豫着,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火光,卫溪舟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足尖点起,带着她轻松跃过矮墙。
落地时李洛水一个不稳,又被他眼疾手快扶住,不知想到什么,他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李洛水恼了,会点武功了不起吗?
卫溪舟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想到了那日在屋顶她险些掉下去的窘迫模样,笑够了将她放开,“没什么,就是方才看见只小猫在屋顶没站稳,险些摔了下去,一时没忍住。”
“我说你们俩,要打情骂俏能不能离开这里了再说?”流莺忍无可忍。
“……”
李洛水面上有些发烫,好在卫溪舟对这话十分受用。十六一早便备好了马车,见到几人,二话不说掀开车帘:“此地不宜久留,快上车。”
谁知马车刚行出宫一段距离,就被一群举着火把的侍卫团团围住。
“对不住了卫世子。”
为首的统领对着车内抱拳一礼:
“全城禁严,末将也是奉命搜查,得罪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