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山

　　丹娘打着伞，和阿丑并行在乡间的土路上，她们等海大人抓到了凶手才启程，临行前阿丑没过问那些僧人的尸体，估计已经被就地焚烧了。那两截断掉的铁条也被海大人的人作为证物拿回来了，取证后就还给了阿丑。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阿丑叹了口气，将两根铁条插在腰后。
　　“你为什么用铁条当武器，而不是刀剑类的利器。”
　　“我力气大，可以用这个打断僵尸的骨肉而不切断皮肉。师傅说这是师祖趁手的兵器，但他自己没怎么用过，只是偶尔拿来打我和师兄。”老头死后我就拿来用了。
　　“……我们快到了。”之前还觉得阿丑对她师傅的态度不好，现在看来是一脉相承。
　　虽然乌云遮月，但丹娘能看到村口柳树的影子了。阿丑闻言停下了脚步，丹娘牵着她的手被扯了一下，回头看她。
　　“姊姊，我们要不等天亮再进村，免得打扰你家人休息。”
　　“好。”
　　她们在村口的大柳树根儿坐下，阿丑有些困倦的依在丹娘怀里。丹娘望着家的方向，手一下一下拍着阿丑的背，哼起儿歌。
　　“姊姊，不要怕。”
　　“我没怕。”
　　“都说近乡情怯，你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
　　“有啥子不一样。”
　　“嘿嘿，不告诉你。”平时丹娘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是不会注意不到她突然停下的，可见确实是归家心切。

　　丹娘没有挠她痒来追问，而是把她往怀里摁了摁，让她在天亮前睡一会儿。等到天蒙蒙亮，丹娘叫醒了阿丑，走到家里的院子外，和从屋里走出来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是小姑吗？”女人还拿着喂鸡的瓢，警惕的站在屋门口。
　　“是我，丹娘。”
　　“爹，娘，大山，妹妹回来了！”女人扔下瓢，跑进屋里喊，又急匆匆跑到院门前开了门。
　　“请问你是？”丹娘不认识这个人，但有些面熟。
　　“我是你嫂子，妹妹快进屋，家里收到信就一直在等你回来。”
　　刚走进门，丹娘就被抱住了。
　　“我的儿，你受苦了，我的儿。”
　　应该是丹娘的母亲，还没穿上外衣就跑出来，将丹娘抱在怀里放声大哭。阿丑还被堵在门外，仔细观察这位老妇人，她并不像丹娘说的那么凶，有着和丹娘一样的鹅蛋脸，丹娘的眉眼有六七分像她，只是风霜和皱纹给她添了妆。
　　丹娘的父亲和哥哥也从堂屋出来。
　　“娘，先让妹妹和客人进来吧。”丹娘的哥哥扶着母亲的肩膀，往里屋走，丹娘拉着阿丑跟在后面，路过目光一直没从丹娘身上移开的父亲。
　　“爹。”
　　“嗯，回来就好。”丹娘的父亲目光扫过阿丑，点了点头，就提着杀猪刀出门了。
　　进了里屋是一张大炕，丹娘的哥哥和阿娘一左一右把丹娘夹在中间坐在炕沿，阿丑不知道该坐哪儿，被一把拉上了炕头。
　　“多谢你把丹娘送回来。”对上丹娘母亲感激的眼神，阿丑莫名有些心虚。
　　“哈哈，这是我应该做的。”阿丑干笑着望向丹娘，传达求助的目光。丹娘竟然浅笑着，阿丑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也跟着傻笑起来。
　　姊姊现在像活着时一样，真好啊。阿丑被炕头的热气烤的昏昏欲睡，听着她们讲话的声音，渐渐睡着了。
　　“阿丑，来喝点水。”迷迷糊糊的喝了丹娘递过来的水，有点苦。
　　“啥？你们昨天晚上搁外面睡了半宿，回来了就直接上家来呗，这晚上挺老冷的，不冻病就怪了。”
　　“我现在对温度不太灵敏。”她们一路过来都是白天睡晚上赶路，没想到只是坐下睡了一会儿，会让阿丑着凉。
　　阿丑虽然生病了，但到了中午闻到炖肉的香味，慢慢自己坐起来了。丹娘阿爹看丹娘回来了，一大早去邻居家杀猪，买了半扇猪回来。喝了一锅专门给她熬的粥，吃了一碗红烧肉，满头大汗精神抖擞的能赶二十个僵尸。
　　饭桌上丹娘看阿丑喝完了粥，下意识的把自己剩下的半碗饭给她，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收回了手，匆匆把剩下的饭塞进嘴里。
　　阿丑没注意到，她正被丹娘的母亲问家常，得知阿丑被父亲抛弃由师傅养大，丹娘母亲拍着她的手给她夹肉。
　　“咳。”丹娘掩唇，手在桌子底下拽了拽阿丑的袖子。
　　“婶我吃饱了，我先下桌了。”阿丑躲到了院子里。随后丹娘也找了出来。
　　“别出屋，你刚退烧，去我哥哥嫂子的房间。”阿丑哦了一声，跟在丹娘后面。
　　“姊姊，我应付不来，你家人好多。”阿丑和生人打听消息表现得行事周全，但面对丹娘的家人这么热情，却有些不适应。
　　“下午我姐姐也回来，还得带着我的侄子侄女。”丹娘给阿丑顺着毛，压低了声音说。
　　“你还是继续装病吧，再喝两碗药躺几天。”等爹娘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要不我去附近的村子看有没有办葬礼的去找些活干吧？”把回去的路费挣出来。
　　“阿爹阿娘不会放你走的。”
　　“呜呜呜~”阿丑假哭在丹娘怀里卖乖，不料门嘎吱一声开了，丹娘的嫂子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她们两个抱在一起。
　　“我听到有人哭……”嫂子默默退出去把门带上了。
　　“她俩在里面干啥呢？”丹娘的哥哥端着碗筷从堂屋出来，碰见从房间里退出来的妻子好奇的问了一句。
　　“她俩搁里面儿悄悄话呢。”嫂子做了个嘘的手势。
　　屋里的阿丑红着脸，同意了丹娘继续装病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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