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韩国来爱你

　　我和金政贤回到练习室的时候，出人意料地发现郑玄雨和神风其他成员都在。想起自己刚才蹲在地上眼泪横流的狼狈样子，只觉得浑身不再在，不敢看他们。但他们却像根本不记得那些，见我们回来，只是随意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又各自忙自己的了。

　　我不禁松了一口气。正想去收拾起地上的碎纸，却发现地上已经空无一物。心里顿时一阵空落落的。虽然那首曲子是不能再用了，但毕竟也是我的一个作品，我其实还是想保留的。

　　“地上那么多碎纸，不收拾起来我们没办法练习。”朴在昊抱着吉他从我身边经过。

　　“对不起。”自知理亏，我只能表示歉意。

　　朴在昊淡淡看我一眼，也没再多说。

　　以为他们还要再练习，我便想离开，但是郑玄雨却突然说，“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没有人表示异议，神风成员们都陆续离开了。很快的，练习室里除了我，便只剩下了金政贤和郑玄雨。他们一个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一个看着对方若有所思，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想打扰他们，便想安静地离开，却不想郑玄雨突然开了口，“有晴小姐，你不用离开。接下来的事情，你也有权知道。”

　　我只好又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向他们解释了为什么有晴小姐这次的作品为什么不行。可是，政贤哥，你只是跟我说了这次我们要自己决定专辑主打歌，也说服了安社长，但是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郑玄雨双手环胸，一直看着金政贤。他和金政贤一起成立了WD工作室，所以金政贤关于神风未来的担忧，关于这次专辑主打歌的理念他会知道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他最后一句话也怵然提醒了我。

　　安社长虽然最终同意了金政贤的坚持，但是他却是在一种被约束的情形下答应的。金政贤说他们约定了什么，然后安社长说他会守信。他们似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这种协议，显然金政贤是瞒着所有人的，包括郑玄雨。

　　“与你达成约定的是安社长，是没有利益不会说一个字的安社长。他是经纪公司的老板，他只在乎我们会为他赚进多少钱，专辑质量，外界的评论，我们的前途，他根本不会多加考虑。我竟然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点。他刚才明明已经决定了要用刚才的那首歌，但是却又放弃了。你究竟答应了他什么，才能让他放弃到手的钱，承诺不参与主打歌的制作？”

　　一向斯文优雅的郑玄雨此时眼中尽是凌厉，咄咄逼人地直视着金政贤。

　　但金政贤却并不为所动，仍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我答应了什么，与你们无关。”

　　“无关？”郑玄雨冷笑一声，“刚才我向他们解释完之后，他们本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们却一直等到你们回来，确认你们没事后才离开。所以，是否无关，不是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你们知道又能怎么样，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金政贤还是转过身，冷漠地拒绝了郑玄雨。看着他的背影，我只有心疼。上次他打郑仁的时候也是，什么也不多说，只是背过身，说一切有他。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用沉默的背影来将所有人排斥在外。

　　我正想说点什么，郑玄雨却已经激动地开了口。“自从神风结成，你就是我们的队长。我们一直跟着你，凡事以为只要有你，神风就会是最强的。可是我们却从来不知道你到底为我们做了些什么，又付出了什么。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在这样躲在你身后，看着你一言不发地擅自牺牲自己，擅自承受一切。也许我做不了什么，但是我要知道你做了什么。因为这样，至少你不是一个人。”

　　郑玄雨的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落在了我心里。同样的，肯定也落到了金政贤的心里。但是，落在他心里的重量却一定更沉，更重。很长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我和郑玄雨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金政贤能对我们说出他所承受的。也许，金政贤也在等待，等待他自己能够做到愿意说出一切。

　　对艺人来说，发行一张专辑，追根究底不过是他们得到金钱报酬的一项工作。但是又因为他们的职业太过特殊，人们根本无法忽略加诸在他们身上的一切修饰。一段歌词会带给人们的心灵震撼，一段旋律可能会承载的回忆……种种一切都让人们难以单纯地用金钱来衡量它们。久而久之，人们便忘记了这是一种最普通的金钱交易。

　　但是，对于站在艺人后面的经纪公司，经纪人却不会这样健忘。他们会盯着自己手里的钱袋，时时刻刻计算着他们支出了多少，赚到了多少。他们只要确定艺人的工作有利可图便可，其他的价值，影响，一切非物质的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就像我那首已经变成垃圾的歌，在金政贤眼中，它不能为神风带来什么，但是在安在焕眼中，只要可以为他带来利益，其他的都是可以忽略的。

　　如果一个艺人也和经纪公司的人的立场，价值观一致，那么他只要做经纪公司的棋子就可以了。而如果他并不把自己的工作仅仅看作是谋生的一种手段，心里还存留着关于梦想和意义之类的词汇，那么他就要面临着和经纪公司对抗的战役。

　　只是，这会是一场怎样的战役呢？在庞大的经纪公司面前，孤军奋战，处于劣势的艺人们又有多少勇气来面对一切，承担一切呢？而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金政贤却是一个人在扛着这一切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政贤终于重新转身面向了我们，我和郑玄雨对视一眼，然后都满脸期待地看向他。

　　“我答应了安社长，如果这次的主打歌由我们自己来决定，那么我们在各大电台打歌就要拿到五个一位。否则，我就要接受一部电影的拍摄。”

　　“什么？”

　　我正为五个一位而惊诧，郑玄雨却已经惊呼出声。“你答应了拍电影？你竟然……”

　　我疑惑地看着郑玄雨，不知他为何会有如此反应。无论演员还是歌手对一个艺人来说，不都是演艺事业的一部分吗？并且如果电影成功的话，甚至会提高作为歌手的人气不是吗？现在的演艺界有很多歌手都纷纷转向影视界，通过电视剧或者电影来扩展自己事业的。

　　金政贤无视郑玄雨的惊讶，指着我说，“你们想知道的我已经说了，现在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留下她？”

　　“这是我的私心。你和安社长达成协议，肯定是为了新专辑主打歌的事。既然如此，有晴小姐就应该知道，我们押在她身上的筹码有多大，为了她的这首歌，你要付出的代价。”说到这，郑玄雨略带歉意地看了我一眼，“这样，她也许就会更拼命。”

　　我不禁苦笑，原来我已经变得如此重要，已经到了要被人算计的地步。

　　“政贤哥，你不是一直拒绝任何影视的工作吗？如果你要拍电影的话，那个人……”

　　“玄雨！”金政贤厉声喊住了郑玄雨，一双总是冷冷地眼睛几乎喷出火来。“我并不是一定要拍电影，只要我们拿到五个一位，我就可以拒绝了。”

　　“可是，五个一位，是很难的。这要看音源，专辑销量，还有现场表演，那么多的因素，一个一位就很困难了，五个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很难，，但是我相信我们自己。”金政贤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我也相信她。”

　　我心头一颤，郑玄雨留我下来的目的还是达到了。我无比清晰地看到了他们押在我身上的筹码，还有他的信任。所以我能做的，也只有更加拼命。

　　只是，在压力骤然涌上来的时候，我心头的疑惑也越来越强烈。金政贤为什么不拍电影呢？明明电影可以为他带来很多的机遇。还有，郑玄雨被金政贤打断的话，那个人，会是谁呢？

　　一切都是被密码锁住了的秘密。金政贤和郑玄雨都掌握着密码，但是他们却不会告诉我。不是不失落，但是心里又明白，自己也许连失落的理由都没有。自己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仍然是一个外人，他们的事情，只有他们想让我知道的时候我才会知道。就像刚刚，留下我也只是因为想要给我施压。

　　从练习室里出来，郑玄雨提出要送我回家，被我拒绝了。郑玄雨眼神里闪烁着的东西我看得明白，他以为我在赌气，以为我还在计较刚才的事情。我虽然并没有这样想，但是我没有多做解释，也没有故作大方的姿态，仍是执意一个人离开了。我需要一个人想一想，想明白自己到底应该站在离他们多远的位置上才不会轻易受伤。

　　筋疲力尽地回到住的地方，刚走到大门口，就被房东一把拽住了。“今天下午有个小孩来找你，一直在你家门口等着。你结婚了吗？”我苦笑不得，费尽口舌地解释了一番之后，房东才放我走人。

　　不过，怎么会有小孩来找我呢？我一头雾水地向我住的小屋走去。因为已经是晚上，所以视线不是很清楚。但是还不等我走到门口，我便已经发现了那个坐在地上的小小身影。黑漆漆的夜晚，他独自蜷缩在那里，是在等我吗？

　　“你是谁？”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

　　听到我的声音，他猛地抬起了头。“李有晴，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那涕然若泣却又拼命忍住眼泪的小脸，我惊诧不已。“宋振熙？你怎么来了？”

　　“我离家出走了。”

　　“什么？”我不敢相信地瞪着他，刚想仔细询问，眼角却暼到房东正偷偷摸摸地看着我们，只好压下疑问，先开门让他进了屋。可是，很快我便后悔了。因为我领进门的不是可爱的孩子，而是奸诈的聪明孩子。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哼，只要知道了名字，整个首尔的人我都能找到。”

　　看着眼前趾高气扬的小鬼，我的头开始隐隐发疼。

　　“那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我爸爸要娶那个坏女人，还让我叫她妈妈，我才不要！”

　　头更痛了。

　　“你爸爸妈妈会担心的，我送你回家吧。”

　　“我没有妈妈，并且我爸爸他只要那个坏女人，才不会要我！他每天陪着那个坏女人吃饭，不去学校接我。晚上还要带那个坏女人回家，让她给我们做饭吃。我才不会吃，我早就知道她在饭里下了毒……”

　　“等一下，你没有妈妈？”我打断了这小鬼发作的被害妄想症，挑重点地问，“你妈妈和爸爸离婚了吗？”意识到小鬼不知道离婚是怎么回事，我刚想要委婉一点向他解释，他却鄙视地看了一眼苦思冥想的我，“离婚就是夫妻双方通过协议或者诉讼的方式解除婚姻关系，终止夫妻间权力和义务的法律行为。我早就知道，不用你来告诉我。并且我妈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只有说到妈妈，这个小鬼才略微露出一点小孩子的稚嫩，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渴盼。可是他的妈妈却不在了，于是那卑微的渴盼瞬间也只能变成冰冷的防备。

　　“不要露出那副表情。那个女人一看到我，脸上就是那副表情，我不用你们可怜我。”小鬼昂着头，一脸倔强。可是，那双大眼睛里却已经是泪意濛濛。

　　知道他是在逞强，知道他是在强装坚强，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脸，用力一扯。

　　“哇。”小鬼吃痛，终于嚎啕大哭。

　　虽然心有愧疚，但是看着坐在地上，咧着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鬼，我还是觉得这才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样子。故作坚强，勉强自己，那些都是大人们该做的事情。现在他还没有长大，那么他就应该伤心的时候放声大哭，不高兴的时候撒娇任性，这是他作为一个小孩子该有的幸福，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谁的儿子，他都应该有这样的幸福。

　　终于等他哭累了，抽抽搭搭着瞪着我时，我才眉开眼笑地说，“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吧，明天再决定你的去留。”

　　“我要吃饭。”

　　“啊？”

　　“我要吃饭。”

　　我握住耳朵，知道不能再招惹他了，便乖乖地去给他拿饭了。可是，这孩子却双手一推，将饭推得老远，“我不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

　　“我要紫菜包饭。”

　　“不行，太麻烦了。”小鬼要的紫菜包饭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用蛋炒饭做的。不仅现在材料不够，而且我还要现做蛋炒饭。“明天行吗？今晚我先给你煮泡面？”

　　小鬼貌似有点动心，我又赶紧加条件，“再加两个鸡蛋!”

　　“我不要，我要紫菜包饭！”小鬼这次没再动摇，甚至为了表示他的坚决，直接跳了起来。

　　怕他动静太大，把房东再招来，我只好忍气吞声，急忙安抚，“好了，好了，我做就是了。”

　　小鬼终于得偿所愿，志得意满地自己玩去了，而我却要独自承受他难得任性的后果。一边哀叹，一边考虑，难道这就叫做自作自受？

　　在我终于将蛋炒饭做好，翻出做紫菜包饭的工具后，却发现那个小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歪在一旁睡着了。

　　看着那浓浓密密的睫毛，粉粉嫩嫩的脸庞，我还是没忍住又摸了上去，心想这可是我深夜为他做紫菜包饭的慰劳。在尽情地横摸竖摸一番之后，我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做紫菜包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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