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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
兹于八月二十二日、二十三日,明德书院进行报名。
明德书院背倚青山,远离城居,兹邻护城河畔,是原齐家别院,一贯清净。而今日,从书院的第一声钟响,便打破了它数百年来的清宁时间。
随着书院的古钟声响起,明德一直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书院的一干师长都开始行动起来,准备帮忙引导学生入学。就连挂名的山长齐老先生和周老先生都起了个大早,来亲自看一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入学工作是早就已经设定好的,安排好了相应的夫子。虽是第一次开学,却不会特别紊乱。
明德书院的钟声是九点响的,但在这钟声之前就早有不少学子衣着整洁的在这里候着了。
待夫子们打开门,看着外面的学子们一双双炯然的眼睛时,一股十分复杂的滋味涌上了心头,但更多的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
学子们虽十分紧张,但也并未马上蜂拥而上,而是恭恭敬敬的先和夫子们行礼。而后在夫子的引导下井然有序的进入明德书院的大门。
进入大门后,除去两边的回廊,前面是极大一片青石板空地,前方还有三块树立的黑石块立着。黑石块上,还有个凉亭似的亭盖。学子们眸光刷的亮了起来,即使再镇定的学子也不免有些雀跃。这个书院——好大啊!
这是多数学子最直观的感受之一。
一眼望去,池塘、石桥、亭台、院落还有高耸的阁楼,数不尽的四季风光,不像个单调的书院,倒像个别致的书香地。
夫子引着学生们到黑板前,指着道:“这是书院的平面图,由此可直观看到书院的位置分布。这是今日的入学报名流程,一步一步完成即可,一切登记结束后,领取校牌、校服,尔等便真正是我明德书院的学生了。若有问题,可问书院中的任意一夫子。”
这里的三块黑板,便是书院的公示栏了。
学子们新奇的凑在那里看来看去,而之前引导的夫子却就此离开了,走回到门口继续引导新来的学子。
而这些学子结伴看着这公示栏的指示,七嘴八舌讨论了一番,结伴去报名了。
沿路欣赏着书院的风景,不由得连脚步都放轻了些许。这回廊三两步距离就有悬挂的字画或特别挂饰,好不风雅。
报名的流程十分流畅,全部都在西院回廊的课室里。从前往后的三个课室里,依次进入。
首先是认明身份,核对录取通知书和考生号,确定后,夫子登记入册并给予校牌。校牌是一片光滑的竹简,上面写有早已分好班级的学生姓名、班别、学号。
领取校牌以后,每个夫子都会对学子说上一句欢迎的话:“恭喜你正式成为明德书院的学子,希望如今你以明德为荣,日后明德以你为荣。”
很普通的一番话,却听得学子们热血沸腾。
出此处后,下一个是缴纳束脩的后勤。为了保护学子们的自尊心,书院特地选了最为和善的、研读佛理的柯维明老先生及中年温善的吴玉甫夫子并两个较为年轻的夫子与后勤一起完成。
书院的束脩是贵于其他书院的束脩的,但就书院的资源来说是完全匹配得上的,甚至是算低廉的。对于士族、商贾来说是不值一提,但对于寒门学子来说,却是难于青天,他们若要进学,便唯有参与勤工俭学。
于是在这里,就出现了两种学子,一种是直接缴纳束脩离开的富有学子,另一种则是画押官府与书院勤工俭学契约的寒门学子。
柯维明老先生始终温善的看向每一个学子,不偏不倚,以完全平等的态度对向任何一个学子。
原本束脩应该收在第一个环节的,但齐老先生沉思良久还是决定放在第二个环节,他不希望学子们最先面对的就是阿堵物。
尽管有些学子面露不适,但看着夫子们和善的、始终如一的态度,又看着自己手里的校牌和见到的书院风景,还是坚定的决定签下勤工俭学的契约进行进学。
每个学子出门前又都得到夫子的一句鼓励或祝愿。
最后一个是发放校服、军训服的真正后勤点。这里守着的不像是夫子,而是几个穿着短打的武夫模样的青壮年。
学子们进来就该恭敬的行礼,却听见其中一个青壮年用不知何处口音的官话喊道:“别磨磨唧唧了,快来拿你的衣服,叫啥名?”
态度与前个课室里的夫子完全天差地别,许多学子被这大嗓门一喊,喊得有些呆愣。
一头雾水的接完衣服以后,旁边还有个脸上有道疤的中年男子凶狠问:“几个人了?跟老子走。”
旁边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束发青年男子,温声道:“这是韩教头,尔等莫怕,韩教头会领你们去学生宿舍安顿的。”
学子们大都认识这个主持他们考试的曾予迟夫子,都十分有礼的面见,而后随韩教头离开。
曾予迟温笑送走。
齐晏也随之起了个大早,并一直守在登记注册处。同守在这一处压阵的登记夫子是郑老先生,一手楷书在明德书院里无出其右,所以校牌上的楷书都是郑老先生亲自执笔的。
说到她为什么守在这里,其实还得从招生考试开始。招生考试时,她站在门口看学子们出来,见过几个做了男装模样的女儿。在这个年代里,不是不允许女子念学,甚至还有专门收女生的私塾。但男女大防仍十分重要。
明德书院才刚起步,不能就因此而沾染丑闻。虽然,她并不觉得女子混合上学是个丑闻,甚至她也经常在书院里乱晃。但,她却不会以学子的身份。
因为,才刚起步的明德书院还不能有能力做到让男女同进一个学堂。
任何事情都需要循序渐进,尤其是在解放女性这个事情上,除非有什么重大事件的影响,不然就算是千百年的大工程了。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纵然可歌可泣,但期间祝英台受到的难处可不只是故事里描绘的那一点。
齐晏就一直这样坐在旁边,不言不语,直到看到一个白面学子进来。她轻轻的扣了扣桌面,旁边登记的郑老先生笔一顿,想起这小丫头说的话,仔细看了两眼,看到这白面学子的耳垂上有小孔。顿时心下一惊,老脸都有些臊红。
手中登记注册的笔停了下来,看着男装打扮的小姑娘道:“你可仔细阅读了明德书院的招生简章第十七条?”
小姑娘小脸一红,讷讷道:“我带了束脩的。”
见这小姑娘装傻,郑老先生无奈叹息,幸而为了第二环节照顾学子的感受,遂每次只允许仅一人进入,不然这小姑娘可容易没了颜面。他语重心长劝道:“小女儿若实想进学,也并非没有女学,何苦来此呢?”
“我我......”小姑娘小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位姐姐今日就当今日陪我来了吧,我一个小孩也委实无聊了。我领这位姐姐去书院逛一逛。”齐晏起身,对郑老先生建议道,“也快到响午了,郑老先生先休息一会儿,下午再继续吧。”
郑老先生停笔,对旁边年轻些的夫子轻轻点头,这齐老头真是什么都能算到,安排了自家小孙女过来,原本还觉得有些画蛇添足,却不想真能遇到。
年轻些的夫子坐到了郑老先生的位置上,郑老先生则是先去用膳,过会儿换了他们去。
齐晏从里面绕了出来,瞥了一眼桌面上名字:岳凝疏。是个很有对抗力量的名字呢。
岳凝疏此刻通红着脸,泪盈欲滴,被人当场戳穿女儿身份令她羞愧难耐。她也是读过书,知礼的女子,也有入女学的资格,可她就想来明德书院。
看着小姑娘泪盈欲滴的可怜模样,齐晏身体中的成熟灵魂不由得叹了口气,过去挽着她的手道:“姐姐肯定还没有看过明德书院,我们去看看吧。”
岳凝疏过于羞窘,一下失了主心骨,任着小小的齐晏就牵着往外走了。一直穿过学子排着长队的长廊,走过已有学子漫步的石桥,到了位于学院中心的高高的钟楼下。
钟楼下种着早已落叶的桃树,干枯的桃枝细细的延展着,一派清零。
岳凝疏这才似梦中惊醒,猛然甩开了齐晏的手,一双哭红的眼睛紧紧看向她,心中如酱醋打翻,十分不是滋味。
她好不容易通过了明德书院的考试,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还瞒着家里用她所有的月例来报名,可是、可是......
齐晏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安慰道:“这个书院都是臭臭的男孩子,有什么好来的?”
岳凝疏十分生气:“我、我考进来的。”
看着岳凝疏不服气的样子,齐晏也不敢告诉她实情,其实这场考试也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子,毕竟一座蛮城,能有多高的水平。
“可是招生简章里明确写了为男子啊,若有违反其中任何一条,书院有权做出处置。”
“呜呜呜......”岳凝疏看着齐晏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自己又无法辩驳,干脆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不是有女学吗?”齐晏无奈道。
“女、女学,根本不重视。”岳凝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十分伤心,说话也断断续续。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完了,以后都没有继续好好进学的机会了,未来日子一片灰暗。
从岳凝疏断断续续的哭声里,齐晏也大概了解了一个情况。
虽然女学是成立的,是朝廷承认的,但是女学中更多的是学习女红、礼仪等,琴棋书画都只是敷衍而过,并不认真开课。开课的夫子,也多是一知半解。
而岳凝疏每次都靠着听父亲给哥哥弟弟讲学,偷学混到了今天。她前不久恰好听到了宣州这个消息,不远千里从盘城赶来,谁知道还是被发现了。
现在还被一个小孩看到了,她真的是伤心得不行了。
谁知道这个时候,那个小孩竟然还说:“反正你都要走了,不看看明德书院不是很亏吗?”
岳凝疏一听更是气的不行,马上要回几句让这小孩闭嘴,但是一想好像也有点道理,正想点头,就看到了自己袖子上布满了泪痕,一时间有些讪讪,闷闷道:“需要梳洗。”
齐晏朝她身后指了指。
岳凝疏往自己身后看过去,竟有一座高耸的钟楼,钟楼上攀附着是一个回旋型的石梯,十分惊奇。
“这是整个学院最高的地方,比图书馆还高,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书院所有的景色。”齐晏介绍道。
这座钟楼,废了书院不小的功夫,在设计上也多次探讨,既有宣州特色,又在细节上融入了书院精神,一开始就朝着书院标志性建筑去设计的。
站在钟楼上,不仅可以看到书院的所有景色,还能看到书院之外的青山绿水,是书院中视野最佳处。
连周老先生都时常登百级台阶上钟楼远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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