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之活出人样

　　第二天一大早，李绍玉先起来，顾及李绍秋昨晚睡得晚，起床的时候动作格外轻缓，走路都是蹑手蹑脚地。
　　像往常一样，她去桌子上拿梳子梳头，结果看到梳子下面压着一张纸。
　　她拿起来先不看，而是扭头往床上看去，见李绍秋睡得正香，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暖烘烘的，又酥酥麻麻的。

　　李绍秋在纸上写着，“大姐，当当当当，敬请欣赏我昨晚的劳动成果，是不是都很漂亮？我决定将其中任意一样你喜欢的头饰送给你，请自便，不要跟我客气呦。大蝴蝶结现在没有合适的卡子，如果喜欢它，佩戴方法如图所示。”
　　李绍秋细心地在这段话后面那画了一个简笔蝴蝶结，标注了两根一字夹要怎么别上去。
　　李绍玉只觉盛情难却，忍不住就想试试那个大蝴蝶结。
　　可惜小字条还没看完呢，蝴蝶结后面，李绍秋又说，大姐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在县里帮她买几个夹子和胶水，她想用来粘在大蝴蝶结上。
　　最后用了一个可怜巴巴的拜托表情结尾，看的李绍玉忍俊不禁。
　　乐完，李绍玉抽了一根笔在纸上空白位置，写下两个大字“准奏”，还配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大清早，李绍玉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又从桌角的盒子里拿出李绍秋说的那个黑色蝴蝶结，外观看不出针脚，整个蝴蝶结虽然是纯手工制作，丝毫不见粗糙，反而尽显精致。
　　李绍玉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盒子里另外几个发圈跟头绳也各有各的好看，但是远没有这个大蝴蝶结给她的冲击，让她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到法国文学作品里的少女。
　　她不自觉地用她不算丰富的想象去具象优雅。

　　她拿起那个蝴蝶结，侧过身体，抬手比划着将蝴蝶结坠在脑后。
　　长发在背上荡出光的影子，蝴蝶结变成了蝴蝶，此刻，她是自己的公主。
　　静静地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完成了流动，她感受到自己跨越过18岁。
　　良久，她放下蝴蝶结，从柜子里找出一件平时不大舍得穿的白裙子，将头发梳到顺滑，从两边耳后各自挑起一缕发丝并在脑后用皮筋固定，再将蝴蝶结夹在上面。
　　完成后，她冲着镜子盈盈一笑，是前所未有的豁然与自信。

　　出发前，她去隔壁房间叫醒李绍双。
　　就当她为自己的私心，让小妹再多睡一会会儿，毕竟她接受了贿赂，拿人手软嘛。
　　李绍双全然不知，听到大姐来叫他，一骨碌爬起来，就要起床。

　　李绍双没睡醒，起床的时候，脑袋都还是嗡嗡的。
　　直到一捧凉水泼在脸上，神智终于在这片沁凉里获得清醒。
　　只觉得周遭一片安静，半点儿不像二姐已经起来的样子。
　　洗漱完，他又进厨房，果然没有看到李绍秋。

　　那大姐……
　　大姐似乎也没说二姐已经起来了。
　　那他怎么就这么肯定地觉得二姐已经起来了呢？
　　大姐刚刚叫他的时候，怎么说来着？
　　绍双，赶紧起来，一会儿爸妈都要回来了。

　　他大步走进客厅，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距离七点可还差点儿呢，爸妈什么时候就要回来了？！
　　大姐今天也跟李绍秋同流合污了。
　　李绍玉憋了一肚子火，冲着李绍秋的房门口就开始咆哮：“起床来，八点了，爸妈回来了！”
　　力求每一句话都是声嘶力竭的效果。

　　最后一句话精准拉响李绍秋脑海里的警报，她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慌里慌张地趿着两只鞋冲向客厅，一看就看到喜滋滋盯着她的李绍玉，再看看挂钟，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紧接着又是姐弟俩鸡飞狗跳的早晨。
　　她必须教会这个臭小子什么叫家庭弟位。

　　昨晚李绍玉就已经交代李绍秋，今天早上是她做早饭。
　　李绍秋昨晚做发饰的闲暇，就在计划着今天早上做什么吃。
　　昨晚还剩了三个饼子，早上四个人也不够吃。
　　死面饼子经过一夜的风吹，这会儿比起石头也差不了什么。
　　倒不如做个泡饼子，加点儿叶子菜跟粉条，四个人吃三个饼子也够了。

　　不过泡饼子跟别的饭菜不一样，不能提前做好，不然等吃的时候，饼子泡囊了，没有任何嚼劲跟口感，就不好吃了。
　　不过还是得早点儿开始把粉条煮上。
　　“绍双，你先把火升起来，烧上小半锅水，我去后院掐点儿菜来。”
　　各有分工的安排，李绍双从来都是没有二话。

　　夏天菜多，不过适合煮的叶子菜不算多，李绍秋看来看去，还是掐了一把竹叶菜，又摘了两个番茄。
　　回到厨房，这会儿水刚烧上，李绍秋赶紧把手上的菜放进盆子里，舀一瓢水把手冲洗干净。
　　掀开锅盖，发现他水烧多了，舀一瓢出来放进盆里，又从柜子里抓出一把粉条放进锅里。
　　“火不要烧太旺，你隔一会儿起来用铲子把粉条推一推免得粘锅，我把菜摘了。”
　　李绍双老老实实地点点头，继续埋头烧火。

　　准备好菜，锅里的粉条也煮到七成熟，赶紧捞起来浸在之前从锅里舀的水中。
　　刷干净锅，等锅烧干，润油，先下番茄，小火炒到番茄出沙，再翻炒几下添上半瓢水。
　　小火咕嘟片刻，再添三大瓢水，盖上盖子，大火烧开。
　　西红柿汤开始冒出大气泡时，放入粉条，灶下抽出几根硬柴，小火慢慢煮，一边煮，还要时不时地用铲子推一推锅底。
　　昨晚的饼子已经吹地梆硬，用刀切成细条。

　　粉条煮到差不多的时候，李绍秋听到开门的动静。
　　脸冲着厨房门口高声喊道：“妈？”
　　王素英听到二女儿的声音，也跟着应声：“回来了。”
　　李绍秋让小弟把火烧旺点儿，自己赶紧把竹叶菜下和饼子下进去，再用铲子搅和两下，开始调味，放盐、再放点儿昨天她妈才买回来的味精、一小撮胡椒粉、再滴上几滴香油，这会儿功夫锅开了，饭也成了。

　　早晨就只有四个人在家吃饭，索性连桌子都没支起来，一人端一大碗泡饼子坐在院子里，偶尔微风吹过，比屋里还凉快。
　　李绍秋怕烫，就把碗放在高凳子上，又搬个小马扎出来。
　　结果一出来，凳子上已经放了两碗泡饼子，再看爸妈手里一人一碗，瞬间了然。
　　前天早上饭桌上的“故事”还历历在目，李绍秋心想我大人不记他小人过，就当没看到。

　　可惜她有意放臭弟弟一马，还有人不领情。
　　李绍双一手拎着小马扎，一手端着腌蒜薹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李绍秋已经坐在凳子前准备开吃。
　　吓得他赶紧出言，“二姐，你别吃错碗了。”
　　嘿，李绍秋这蠢蠢欲动的暴脾气。
　　端用筷子一碗挑了一口，挑衅地看着他。
　　她才不会告诉蠢弟弟，挑他碗里的时候，筷子还没用过呢。
　　李绍双也不跟她计较，把小马扎随手往地上一方，端起自己那碗顺着碗沿呼噜呼噜喝上两口，才晃晃悠悠地去把腌蒜苔给他爸端去。

　　两口子对两个人的官司心知肚明，也不开口，相视一眼，笑呵呵地，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绍双还纳闷儿，爸妈笑啥呢，就是偏心！
　　一切在他爸妈眼前，发生在他跟他二姐身上，他又搞不明白的事情，都是偏心。

　　李绍秋可管不了他脑袋瓜里那些乱七八糟，乐乐呵呵地吃泡饼子咯。
　　先喝一口汤，番茄打底，汤带着微微的酸，配合着芝麻油浓烈的香气，最后的一小撮胡椒又给汤添了点儿恰到好处的辛辣味儿。
　　再尝尝汤里的饼子软而不失韧劲儿，竹叶菜脆嫩，粉条爽滑。
　　可以先吃菜再喝汤，也可以连汤带水一起吃下去，不管怎么吃，再这燥热天气里又略带凉意的早晨，吃下这碗泡饼子，直让人浑身舒坦。

　　几口泡饼子下肚，空落落的肚腑得到抚慰，王素英轻嘘一声，又想起大女儿来。
　　“绍玉走了？”
　　“走了。”
　　这样看似废话的对话，在这个家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不必要的。
　　“什么时候走的？”
　　李绍双抢答：“七点不到。”
　　说话的时候，余光瞟瞟李绍秋，仿佛在说，看看今天可是我先起来的。
　　闲谈两句后，温馨的沉默一直到这顿饭结束。

　　李昌平连吃两大碗，放下筷子的时候笑着点点头说：“绍秋今天这泡饼子做的不错。”
　　王素英也骄傲地笑着：“绍秋跟她大姐一样，大小就爱学着做些吃的，现在我的手艺可比不上她们咯。”
　　这句不如她们地感慨中，满是对女儿好好成长的感慨与欣慰。
　　李绍秋听不得这些话，三下五除二把四副碗筷收拾好，进了厨房。
　　李绍双没跟进来，自觉地找了抹布把凳子都擦一遍，尤其是他们放泡饼子的凳子，可不能留下油渍，还要坐的呢。

　　为了表示自己的一视同仁，李昌平跟王素英也夸了夸李绍双长大了。
　　李绍双耳朵竖起来听，心里却在撇嘴，怎么夸他就这么敷衍，还说不偏心。
　　李昌平要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嘴上肯定不会多说，就是手上不知道会不会让他吃顿竹笋炒肉，过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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