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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没有答案
夜晚。
西撒?安塞尔特又回到了欧洛密宫。在阿萝拉离开之后他鲜少来到这里了,就好像窥见了什么会让他失去控制的庞然巨物的一角,那种令人厌恶的滋味使得他连唯一塑造过他“家”这个概念的地方都蒙上了一层尘埃。
即便他与阿萝拉居住已久的行宫仍是那副模样,直好似一切都未曾更改。
西撒依照着习惯摘了一枝花,他甚至没去留意它的模样,只希冀着唤回曾经的一切或者某些残影。
源自他与阿萝拉间不成文的约定。
第一次带着一枝花回去只是心血来潮,按理说他也不是喜欢这种被世人冠以各种寓意的脆弱植物……某种层面上他对着类似的东西或许还有些许阴影。
但看到阿萝拉的惊喜,看到笑意洒满那双鸢紫色的眼眸,就好像太阳又一次升起——在这被暮色笼罩的黄昏。他突然觉得这是何等正确的选择。
自那以后,他每天都会在回家的时候摘上一枝花,王宫花匠总能保证四季绽放品类各异的花朵。
不同的花被阿萝拉收集起来,放到床头柜上的花瓶之中。
那花团永远盛放着,每天似乎都是不同的。
他当时没那么在意,因为她的表情……她就已经吸引了他的全副心神。
昏暗的房间中,仍可窥见那花瓶中孤零零地放置着一枝花。
那是西撒今天带来的矢尾菊,而他正凝望着它。
纤长的花瓣片片垂落犹如金丝,香气并不醉人而有着温暖的意味。
它停在那里,与一株草或是一支笔也没什么差异。
不能夺得阿萝拉欢心,它存在在这里就毫无意义。
他试图翻找回忆,从中为这黯淡的事物再次染上色彩——可他突然意识到,他请求阿萝拉离去前往塔西摩尔的那一晚,他正是带着矢尾菊到来。
那时候他信手将花放到花瓶之中,那枝花也没能起到应有的效用。
真奇怪,为什么那时候我没看到她隐约可见的泪痕呢?
为什么没感受到她微弱颤抖着的身躯呢?
明明那时候,我正拥抱着她。
西撒想着,右手置于胸前,那交错的心跳声就像是麻醉剂,让开裂的伤口流血的同时不至于痛苦。
疑问在脑海中徘徊多少次都不能得到回答。
房间空荡荡的,除他之外,也只有那枝花算得上是半个活物。
可花不会回答他,空气中也不会凭空生出答案给他。
关于他为何有着失去了——或者说正在失去的感觉。
“我没有错。”西撒说着。
通讯石今夜也在他掌中明灭,那诡谲的光线让他脸色都显得格外阴霾。
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他也的确只需要自己的认可。
即使没有回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更小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度过的。
西撒望着那枝花,现在他更加地沉默了。
它是过去的一个残角,那是他本该在意却从未关注过的故事。
阿萝拉离去之后他还习惯性地摘着花放到花瓶中,和以往的每一天别无二致。
那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安全感,就好像她还在那里,忙碌后的疲惫与怠倦都消失无踪了。因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为着有朝一日与她再会。
即便他选择与莱菲欧司?科菲米尔达成协约——教廷的圣光不能用于伤害途径,催眠能绕过自我的思维却不可能蒙蔽神明,这会让祂收去恩泽。塔西摩尔,那群魔血裔同样因着暗源而实力增加。而圣剑狄米修斯被苏嘉特临死前以灵魂附着施加了约束:“你不可伤及塔西摩尔之人,尤其是任一科菲米尔。”
西撒一度以为莱菲欧司就等着这个机会,哪怕以自己身死——不名誉的死亡,遭受全然唾骂作为代价,也要让暗源扩散。
莱菲欧司不会知道有关狄米修斯的约束,因为那是苏嘉特写在日记中秘闻,也只有每一任的君王可以阅读。从他之前的作为中不难看出这种极端行事的影子,哪怕冒着被狄米修斯湮灭的风险也会去诛杀其他人甚至于沿途布设陷阱之类的。而很大概率余下的塔西摩尔那群人也会遵循着他的意愿行事,想想就觉得可怖。俗称只要所有人和我一样不幸,那么我们就是同等的幸运。
这是必要的协约,因为克洛维亚帝国的君主理应如此。
阿萝拉会是安全的,莱菲欧司对其他人有着多么病态的恶意,就会对他认定的同族有着多大的善意。
当他褪去所有的身份,仅以着西撒的眼睛去看,这又会是件难过的事情了。
阿萝拉是他的半身,是他未曾梦想却得以见证的世间所有温情的缩影,是他对于“家”的概念的独家构筑者。
是他曾经试图远离,却注定陷落的湖泊。
水是生命原始的意象,连神明都不能免俗。光明神米连尼亚赋予祂的信徒以这祈愿凝聚成圣泉,那水液中流淌着治愈的力量,从伤势恢复到起死回生。
世间的生灵,动物,植物还有人类亦或是其他种族,都需要水去维系自己的生命。
西撒曾经没觉得自己会爱上什么,终究也会臣服于生命本身。
矢尾菊在花瓶中摇曳着,它不会孤独,也不知疲倦。
“我错过了什么……是吗?”
话语触及黑暗被撞得粉碎,留不下半点遗骸。
西撒看到那枝花,便也知晓了过去真实中隐藏的一角。
那源自再普通不过的认知:花是会枯萎的。
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还是在他又将一枝花放入花瓶,看到那只凋零的花。
他询问侍女为何没有将残花清理,而侍女则回答:“阿萝拉一直亲自照料着花束。”
那天西撒看着那束花看了很久,他一直以为他给阿萝拉带去了快乐,但却没关注那背后可能隐藏着的悲伤。
——世人怎能用玫瑰表达爱意呢,是因为注定短暂,终究消亡吗。
等到天亮,西撒带走了所有的花朵,因为不被阿萝拉看见,它们就失去了意义……甚至于这个习惯就是错误的,也只有最开始的那枝花让她感到毫无瑕疵的快乐。
他开始在书房借宿,反正哪里都一样,再省下些时间也没什么不好的。家的概念由家具的摆设,品类与颜色共同创建,最核心的永远是那个人。
她不在那里。
过往更多的回忆涌入脑海,大抵是孤身一人更适合怀旧。
通讯石还被输送着魔能,闪着明灭的光。可它被西撒扣在掌间,那光芒也就难以被看见了,就好像它本就是黯淡的,而非得不到回应。
回忆不会是件好事情,它通常预兆着对现实的无能为力,西撒绝不会承认自己沦落至此。
可他还是怀念起了少时,遇到阿萝拉之后。
他还是被父亲厌恶并无视着,母亲从来只是停留在书本中的概念,臣属们遵从君王的意愿教导他成为合格的君主——那也是西撒立足的地方,他是为此而生的,所以那些曾遭受过痛苦都有了意义,不会让人一蹶不振或者持续疼痛。
她则是未知的欢愉,看到阿萝拉的时候心跳都似加剧,那种感觉是失控的,它轻飘飘地到来,全然不遵从他的意志行动。
他见过最糟糕的例子就是罗严希尔,失格的父亲与君主,他绝不会成为与之相似的人。
可阿萝拉是不一样,她是崭新的世界。
她之前不知道生活在什么地方,见到的东西不是很多,所以往往会有很多事物都让她开心。而那他见过千千万万次的笑容,唯独这一刻让他感同身受——世界真的可以一瞬明亮起来。
她偏爱甜食,于是也将蛋糕分给他。
“好吃吗?”她问。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不对,是她本身就是发着光的。
甜食对他而言是一种折磨。
他更小的时候,大概四或者五岁,罗严希尔给了他一块蛋糕,当时他以为那是亲近的开始,等吃下蛋糕后喉咙有着灼烧般的疼痛。那份毒药让他昏迷了三天,侥幸捡回条命。再之后才是储君的课程。
她那么好,让我吞毒药都会有合适理由的,更何况只是蛋糕呢。即便他感到相似的灼烧感,还是笑着说:“很好吃。”
只做为西撒总是快乐的。
他想起途径幻月之森,受精灵们的邀请,在月神阿忒利洛娅见证下缔结的契约。
“以忠贞换取忠贞,以真情换取真情。自此我与你生死相依,常伴左右。”
西撒曾希望过那一刻就是永恒,因为现在在他面前的阿萝拉就是他往后所有的春天。
生机与希望,是人永远的追求。
他在心中默默发问: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神明是能够听见一切人类的心声,端看祂想与不想。
回应他的只是月神阿忒利洛娅露出那神秘莫测的微笑。
他感到细微的不安,但转瞬即逝。他抱起阿萝拉,转着圈,大叫也大笑着。
西撒很少有这种肆意的时刻,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月亮无常变换着,正似祂难辨的喜怒。
罗塞的诗人会写到“不要踏足月色\\意志警戒\\眼睛偷觑\\身体引导而动\\我们就此偏航”。
那个时候,当契约缔结之时,她那神秘莫测微笑到底是在祝福还是诅咒呢?
不会有答案。
就像他时至今日才发觉,誓约其实已经被违背了。
常伴左右,常伴左右……究竟指向的是两人相隔的距离还是交错的心跳声?
假若爱意仍旧存在,爱人不复相见。
那么这究竟是恩典,还是诅咒?
“你会见我的,对吗?”
夜色聆听了西撒的话语,却给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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