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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檐下铜铃轻晃三声。
悠扬间,佛堂青烟缭绕处,一袭碧霞云锦裙裾掠过‘兰溪’袈裟,拦住去路,因为过于焦急,手腕间的翡翠镯突然砰的崩断,滚过三寸玉石砖,堪堪停在他的僧鞋前。
‘兰溪’看似无奈的驻足,屏退两边跟着的僧徒,与宋听禾保持着半丈之遥的距离。
宋听禾也嘱咐仆从去稍远的地方守着。
方才戚灼追逐宋听禾及仆从时,顺手从小山般的贡品中,抓了几个小橘子,她倒是不担心“兰溪”那张嘴会吃亏,准备先看看到底是什么戏码再说。
戚灼巧妙绕开僧徒,以及宋听禾的两个仆从,在周围寻了棵开花较为茂盛的大树,悄然隐匿其上。
无人的小佛堂外,孤男寡女,静谧相对。
‘兰溪’将碎掉的镯子捡起,递回给宋听禾:“女施主,有何事?”
宋听禾猛地攥住“兰溪”递镯之手,颤声道:“染水,你至于跟我如此生疏。”
染水?
树上的戚灼一挑眉,莫非宋听禾知道这帷帽之下的人,到底是谁?
“兰溪”——染水。染水是“兰溪”的俗名?
这俗名,戚灼怎么听着有点熟悉,必然是在哪里一晃而过,难道还是摄政王府?
紧接着。
被拉扯的“兰溪”淡声:“今日贫僧所讲‘目中有色,心中无色’,女施主可听懂了?”
想不到宋听禾的情感倒是异常丰富,才来回不过一句话,就泛起隐隐抽泣:“染水,难道你方才的经是特意讲给我听的?你知晓我要来?你是让我莫要过于执着,可佛也说了,痴念当断,不如这般断了又续。染水,那年春日,你说要带我去看满山桃花,说那里有世间最美的风景,你可知雪水融尽时我等了你三日三夜......”
‘兰溪’猛的抽出手,碎镯重新散落一地,比方才更碎了,像是人心。
绣了金线的红蓝袈裟随风掠动半寸,静站在宋听禾对面的僧人,虽然头戴帷帽,然其仪态从容,并没有回避女子因动情抛来的目光,手间的林缚佛珠仿佛凝了霜,其声悦耳,却带着秋潭般的凉意:“女施主,雪初化之前,贫僧已遁入空门。”
宋听禾面容哀婉,泪光闪烁,显得楚楚可怜,似弱柳扶风,看的让人想心疼想立刻去呵护,嘘寒问暖。
“染水,你可是在怨我当年去晚了?如今,我好不容易摆脱了家族枷锁,父亲亦不再约束于我,我只愿续那昔日之约。”
帷帽之下的“兰溪”微顿,似思绪翻涌,旋即便恢复了平静:“贫僧早已斩断尘缘,女施主所言,皆成过往云烟,贫僧早已不记得了。”
宋听禾眸光黯淡,绝望一闪而过,复又紧握“兰溪”袈裟一角,执意不放:“染水,你当真就如此忍心与我断绝前尘?我为了你,为了走到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地步,你可知我已成为整个赤水皇城嫁不出去的笑话。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走向你,而你却铁石心肠,当真就一点感情、哪怕半点念想都没有了吗?”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袈裟之上,哽咽之声,断断续续:“若你当真不在意,又怎会出家。应该找个比我更好的成亲、生子才是。”
按照“兰溪”不喜拖泥带水的性子,此番仍然未留半分情面,先前心动过的人也不行。甚至比方才抽出手时更显决绝,毅然挣脱了二人的纠葛牵扯:“宋施主若无他事,贫僧便就此别过。”
宋听禾好不容易见到‘兰溪’,岂能轻易善罢甘休?她拎裙疾步,踉跄追随,泪眼婆娑哭诉道:“染水,你心中若无我,怎会仍用我先前所赠,合了泽兰的檀香?夜里念经,为何还将我的闺名挂在嘴边?就连兰因寺后山的桃花树,不也是因我种下?既然忘不了,舍不下,又怎忍心如此待我?莫非,你就真已决意伴青灯古佛一辈子?”指尖蔻丹沁入僧衣褶皱,清冷的眼眸浮泪盈盈欲碎。
似乎不满‘兰溪’沉默以对。
温婉清雅的人,把姿态放到最低,却难掩骨子里那份不易察觉的坚韧与执着,轻声细语的耐心劝:“染水,倘若你回心转意,我愿即刻舍弃所有,与你找个有山有水,你我都喜欢的地方归隐,可行?”
躲在为宋听禾种下桃花树上的戚灼,本意要看“兰溪”遭女子纠缠之景,适时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却不曾想,竟无意间窃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
宋听禾仅凭声线与举止,便能辨识出“兰溪”。而她泪水涟涟同事又能牵动能言善辩的‘兰溪’心绪。
铭记往昔点滴,合了泽兰的檀香,兰因寺后山的桃花树,举止间又似隐忍克制,交织着过往的情愫,旧情人无疑了。
还俗?
私奔?
嗷嚎?
她怎么就没想到如此好的主意。
‘兰溪’和尚有老相好,难保不会有。
若是寻到‘兰时’的老相好,让他还俗下山成亲,那么她便顺理成章,解决了变态前夫给出的难题,让家族冤案重新审理。
一计从眼前闪过。
又看看树下。
《禅心葬情劫》、《权门恨与寒门劫》心灰意冷出家的戏码,算了,顺手就让她给画圆满的吧。
说不定“兰溪”还俗,“兰时”也会眼馋呢,这绝对是推进“兰时”动凡心的最有利的一步棋。
就是可惜了“兰溪”这个好看和尚,她原本是想等所有的事情结束,将人掳走,好好在身下“享用”一番的。
摩拳擦掌,想着如何助宋听禾一臂之力。
宋听禾知她身份,她自然不能直接现身。
树下的苦鸳鸯还在僵持不下,玩儿极限拉扯。
戚灼毫不犹豫地将刚吐出的橘子籽作为“暗器”弹了出去,生怕手劲儿生疏,力度不够,接连多数枚,一枚接一枚精准地弹向宋听禾的后膝间。
猝不及防。
宋听禾终于如戚灼所愿,倒入了兰时的怀抱之中。
做完这一局,正满意窃喜的戚灼不知是不是错觉,树下头戴帷帽的“兰溪”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推开怀中人,而是抬头望向了她藏匿的树梢之间,那眼神,看的人脊背生寒。
莫名心悸骇然。
戚灼大气不敢出,纵使战场之上,斩将夺旗无数,亦从来没有见过气场如此足的眼神。
她忽略了,昔日无意间触动藏经阁机关时,虽试探过“兰溪”功夫,却无意间试出了他被挑断了经脉,再难习武。但习武之人的警惕性,敏锐性还是有的,她向来自信匿迹无痕,“兰溪”居然能精准定位到她的存在,也就是说他的武功被废之前,武功要么与她差不多,抑或更胜一筹。
威压之势的目光敛去,“兰溪”郑重将怀中抽抽搭搭的人给推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请回吧,贫僧此身已誓许佛陀,不在踏足红尘。”
“人存于世,红尘必染,兰因寺门扉常开,香客络绎不绝,权贵慷慨捐香火,哪一桩,哪一件,哪一样不是沾染了红尘之气?染水,你的修行本就在这红尘之中。”
“那贫僧便寻一处无宋施主之所在,潜心修行。”
宋听禾以为以为自己幻听了:“你竟为了躲我到如此境地?”
“是!”
戚灼想鼓掌。
干脆利落的性子,用到情之一事上,倒最是伤人。
宋听禾娇娇柔柔的身子有些站立不稳:“我若嫁人,你当真不在意?”
“贫僧告辞。”当真是佛心坚定,“兰溪”丝毫不恋尘世温情,翩然转身,步入茫茫人海。
宋听禾见状,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对着“兰溪”渐行渐远的背影,呼唤之声脱口而出。
“染水。”
“我会再来寻你。”
见“兰溪”已经走远。
也哭哭啼啼的捂着嘴,被仆从扶着走了。
确定人走远。
戚灼刚刚一跃而下。
谁知“兰溪”去而复返。
本就身宽体胖,翻墙又伤了腿的戚灼,一个始料不及,躲闪不稳,伴随,啪~啪!啪!!折断几根桃花树枝的响声,结结实实的扎进了兰时怀中。
簌簌纷落的桃花,似碎霞倾天,乱红成雨,洒在两人身上,恍若间,似天地替戚灼给兰时下了场请君入怀的浪漫战书。
咚的一声闷响!
兰时被戚灼猛然一撞,震的退了数步,几近失衡,差点摔倒。
于戚灼而言,未料整日静坐诵经、武功尽失之人,僧袍之下竟藏着如此健硕之躯,硬邦邦的胸口硬生把戚灼鼻子磕到一阵酸爽。
察觉到硬邦邦的胸口要离开。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里,抓紧摸了把。
“别动!”
戚灼犯罪的手,就那么定在兰时胸上,真的没动。
她不解的仰着头,恰好能从帷帽的缝隙中,看到新雪浸月的冷白肤色,浸出朱砂薄红的眼尾,垂着比千阶佛塔更遥不可及的眸光,低瞧着她。
下一秒,温凉的指尖迅速抵住她下颚使劲向上一抬,视线冲向天空。没等明白什么事,两股热乎乎粘稠东西自戚灼鼻孔流出。
忽的!
眼前又是一黑!
脸上被拍了块云烟灰色的帕子。
耳边落下低沉一声:“自己来。”
居然被他的胸磕到流鼻血。
戚灼赶紧用帕子捂住鼻,不忘打诨:“‘兰溪’主持的身体,当真是强健。”
兰时将戚灼从怀中扯了出去:“去井边,桶里有凉水,可以净面。”
方才,若不是亲密接触,戚灼还真没嗅出来。
“兰溪”身上除了那特制檀香,隐隐和着其他的古怪香气,会随着一举一动愈加浓郁。
她生平就闻过一次,而且记忆刻骨。
见四下无人,她本着有件比流鼻血更重要的事,捂着鼻子大胆凑近兰时,低声问:“‘主持’现在可觉得全身燥热,触觉敏感,心跳急速,视力模糊,急于想去找点儿什么宣泄?”
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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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灼

:“白月光出现的太是时候,解我燃眉之急。”
兰时

:“等等,是不是偏离了什么,按常理,你不是应该自己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