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诡事录]南州录

作者:寸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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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樵夫之死


      牵机,即马钱子。这一味药由胡商带入中原,鲜少有医家炮制入药,记载此药用法的医书更是未有所闻。原因便是它的毒性难以捉摸,曾有人误食过量的马钱子而毒发身亡,尸体僵硬的状态好似“头足相就如牵机”,如今在民间药铺便有“牵机药”一说。

      原先南州城里药铺的经营较为零散,虽是从药商手中进货,却分给了不同的掌柜独自经营,药商从中再抽取利息。这就导致各家药铺记账随意,发生了不少私下给药以至于对不上库房账单的案子。

      直到柳攸来南州,查办了谢府小妾难产致死的案件,对各大药铺的收据管理和药物的定期清点作出了规定,这种药物滥用的乱象才得以缓解。

      再后来,风清穆接手了原来南州城里最大的几间药铺,最后合并成东西街一共三家规模化经营的铺面,又从广州请了擅长胡药的大师傅来教徒,每一次新收的药物都统一配给,才有如今日臻完善的经营局面。

      苏无名告诉她,福叔并不是溺死的,而是在犯案后吞服了生马钱子的粉末自尽。当他的尸身被打捞上来的时候,能明显地看到与溺亡的两位谢府郎君是不同的尸体状态。

      “双目瞳孔变大,皮肤表面出现毒素瘢痕,四肢僵直,呈牵机相接状。”

      风清穆瞬间就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的办法。

      他只能选择最无奈但也是最激烈的办法。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做出的这个决定,或许在与她交谈以后,但更可能是早已做好了准备,直到那天他才来告知她。

      为了祭奠自己早逝的孩子,他在忍耐十余年后才实施报复,为了揭露深宅中冠冕堂皇的假面,他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自我了结。

      六年前,南州城里几乎没有人知道马钱子的准确用法和真实毒性,就连药铺的大师傅也未能意识到这种药物的危险性,以至于有人为了钱财而私相授药。

      福叔告诉她,他在城西谢府废弃的旧宅里找到了还未用完的马钱子,被深埋在画室前的小院里,那株已经枯败的枇杷树下。

      只是她还不能确定清如是否也是因为服用了过量的马钱子,而被活活烧死的。

      她赶到南州时,只来得及看一眼张谢两家送棺出殡的队伍,之后便因为数日奔波的高热而晕倒在人群中。

      就算是柳攸在就任南州刺史半年后对张清如之死起了疑心,也没有办法进行佐证,再加上药铺确有管理不当的过失,便无人再继续追究那前后两位女子的真正死因。

      风清穆总觉得,或许苏无名能办得到。

      南州城的人际网络盘根错节,谢二爷管着县学,无论是州府还是乡县的官员子弟都和谢府有所往来,而谢三爷曾跟随钟伯期学习茶道,虽自捐官一事之后名声有损,但仍然算得上州里名望斐然的人物。

      若没有充足的准备,她也不敢贸然去蹚这趟浑水。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

      苏无名既然向她问起牵机毒,说明他已经有所怀疑,只是福叔身上所背负的案子却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就连风清穆也无法确定他选择在谢府夜宴当晚行事,是早有计划还是突然起意。

      她本可以把那日两人的谈话全盘告知苏无名,但她并没有这样做。

      “自从谢府出了人命的案子后,南州城里的药铺都不敢再随意出售马钱子了。苏司马可以去药铺清点药物、核对账单,至少我可以肯定那毒药绝不是出自我手里的那三间铺子。”

      “谢府之前还出过什么案子?”

      她要让苏无名去查,要借他之手重启那段尘封多年的往事。

      事实上,的确如她所想的那样,这位兢兢业业的南州司马带着疑虑重新翻开了六年前的卷宗——可是却被突如其来的另一则消息打断了思考的方向。

      一个樵夫死了,这在常人眼中几乎是不足挂齿的一场意外,却足以让苏无名寝食难安。

      “城里城外都议论半天了,之前还总听那人吹嘘自己被画进了《石桥图》,结果今天就被索了命去。那可是南州最陡的山崖,若是两天内找不到尸体准要被野兽舔干净了。”

      雅儿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还滔滔不绝地说着道听途说的消息。

      “从吃饭的时候你就说起,倒也不见你少了胃口。”

      风清穆也听说了山上发生的事情。摔下悬崖的樵夫名叫马大,据说州府的捕手刚找到他的时候,就眼见着他突发疾病,因为浑身抽搐站不稳而跌落悬崖。

      “风娘子好小气,没让我吃上望宾楼的美食也就罢了,就连我吃家里这点米也要被说胃口大了。”雅儿的嘴惯是不会饶人的。

      “什么望宾楼?”

      “下午广福客栈的伙计到铺子里抓药,说是给天字一号房的客人跑腿呢。我就顺嘴问了下去,原来他晚间还得去跑一趟望宾楼,那位郎君是个嘴刁的,不是望宾楼的酒菜他可不吃。”

      雅儿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看向风清穆。

      “我可就盼着酉时等不着你,便也去蹭吃一顿好的。”

      “怎么?结果还是把我给盼来了,恐怕是失望极了。”风清穆好笑地敲了敲小丫头的脑袋,“咱们平日里去望宾楼的次数还少吗?怎么给你馋成这样,给别人见了还以为我天天委屈你了。”

      雅儿不满意地撅了噘嘴:“可不嘛!上次吃还是半月前呢!”

      半月前,便是苏无名来南州的第一天。也是颜元夫出殡的那天。

      自颜元夫病故以后,《石桥图》就如同某种诅咒,路公复、福叔、谢明、谢晦甚至还有偶然入画的樵夫都意外亡故,南州城里许多人都惊惧不已,仿佛能猜到画上最后的两个名士——钟伯期和冷籍的归宿。

      风清穆自是不相信所谓的神鬼索命一说。

      因为她清楚,有时候,人们心中的神灵鬼怪远比不过眼前的阴诡小人更加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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