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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元昼的拳脚功夫,当初随沈知鱼在山道埋伏截财的弟兄们是见识过的,伤成那样,命都快没了,还能凌空一脚踹断小六几根肋骨。
牧轲也是大伙看着一起长大的,整个寨子里,大当家的不论,沈知鱼称第一,除了牧轲没人敢称第二。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场比试的真正起因,看向沈知鱼的目光也就多了起来。
沈知鱼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若是姑爷赢了,那牧轲兴许就死了这条心,可姑爷若输了,就是给小当家的丢了脸,而且牧轲此后会更加趾高气扬。
牧轲那样的少年,没什么坏心眼,只是藏不住心事,什么都写在脸上,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小当家的提前把婚事办了,正是因为小当家的足够了解他,才这么果断。
牧轲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哼了一声,朝元昼点点头:“念在你重伤初愈,让你先出手。”
元昼嘴角一勾:“多谢。”
山中雾已散尽,日光照在操练场上,铺了细沙的土地反射着粼粼日光。
牧轲起初确实看不起元昼,他脸生得白净,虽然比自己还高了半头,但是一看就瘦,没什么壮实肌肉,怕是连自己三拳都挨不住。
但甫一交手,牧轲就察觉到,事实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
元昼看着瘦,但力气并不小,总能稳稳地接下自己每一拳每一脚,闪转腾挪,体态轻盈,下盘又稳当,更擅借力打力,牧轲的力度都被他化解,一转一推,推得牧轲后退几步才堪堪站住。
元昼也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掌风借势逼近,落于牧轲的肩头前胸,速度极快,如惊雷过后劈头盖脸的暴雨,浇得牧轲连连败退,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众人从最初对姑爷的担心渐渐变为目瞪口呆,随后后知后觉地开始为姑爷叫好,数小七叫得最响最欢。
元昼与牧轲看着年纪相仿,但元昼显然更加沉稳冷静,牧轲倒像个横冲直撞的莽夫。
沈知鱼怔怔望着元昼,从未想过元昼还有这副模样。
初遇那日的元昼是受了伤的猛兽,眼里满是绝望和预备抵死搏命的愤怒,被抢回寨子时是不忿的,是身受重伤不得不低头的憋屈,婚后他的那些棱角就变得柔和起来,会笑会和自己拌嘴,也会在细微处照顾自己。
所以乍一看到今日的元昼,沈知鱼才反应过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几十招后,牧轲反应稍慢,被元昼窥到破绽,扣住后肩一箍一扭,脚顺势一踢,牧轲生生单膝跪倒在地,手被反剪,动弹不得。
元昼冷冷道:“你输了。”
牧轲想翻身反击,奈何元昼力气之大,扣得他无法起身,只好恨恨哼了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大当家的高喝一声:“好身手!”,这才拍掌大声喝彩。
元昼看见沈知鱼走近,才松了手,牧轲站起身,臭着一张脸走到一旁揉着自己的肩膀。
牧轲并不是元昼的对手。对元昼而言,他甚至还没有王府训练场那群侍卫厉害,只不过力气大了点,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懂技巧。从场边挑几个小男孩,指点一二,兴许都能四两拨千斤战胜牧轲。
但元昼暂时不打算这么拂他的面子,元昼懂得见好就收。
而且比起汗津津的牧轲,显然朝着他跑来的沈知鱼更可爱。
元昼原本绷着的脸在看见沈知鱼后便松弛下来,嘴角微微勾起,给了她一个“我就说吧”的笑。
沈知鱼却全然不领情,冲上来拽着他的手左瞧右瞧,嘴里念叨:“让你逞强,让你逞强,给我看看哪里伤着没……”
说着说着后背一沉,被元昼双臂揽进了怀中,面前正对着的是元昼微微起伏的前胸,衣领微微松开,清晰可见他的锁骨,还有他身上腾起的热气,冲得沈知鱼一时说话也不利索了,脸颊也倏然腾起热度。
沈知鱼想推开他,但元昼抱得紧,顺势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记。
周围的弟兄们开始起哄大笑,沈知鱼又羞又气,扭过头去瞪他们。
牧轲在人群中望了一会,垂下眼转身离去,元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平淡,窥不出丝毫情绪。
这一场打完,整个目连山寨的人都知道,小当家的抢来的姑爷,长得好看,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更加暗暗佩服小当家的眼光。
其后再有人找元昼切磋,也只是想跟他学几招,全然没有挑衅之意。
沈知鱼原以为以元昼那副清冷高傲的性子,是不会答应的,然而,元昼似乎一点脾气架子都没有,有问必答,甚至还上手帮着调整姿态。
看得沈知鱼满心疑惑,周围人多也不好直接问。
恰巧李姆妈过来送凉茶,看沈知鱼这满脸疑惑的样儿,把她拉到一旁,笑嘻嘻道:“姑爷这是在给小当家的面子呢。”
沈知鱼眉毛一扬:“我用他给我面子?想什么呢。”
从操练场回去的路上,沈知鱼还是禁不住疑惑,开口问了元昼。
元昼失笑,原来她这小脸紧绷的,竟然是在想这个。
“怎么,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高傲的王八蛋吗?”元昼头一次说王八蛋这词,还有点新鲜,暗暗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沈知鱼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元昼当然知道,沈知鱼夜里说梦话可没少骂过自己,左一句王八蛋,右一句臭冰块,他都知道。他不仅知道,他还得帮这个一边骂人一边踹被子的小姑娘盖被子拈被角。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知鱼赶紧找补了一句。
元昼轻轻揉着左小臂,慢悠悠道:“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你,你我二人理当一荣俱荣,我怎么好让他们在我这里遭了冷遇。”
当年同沈将军家定亲的时候,母妃也是这般教育他:
“你年纪尚幼就被封王,如今你父皇又为你赐婚,全天下都在看着你和将军府。从今往后,你与那沈家小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行事莫要太随性,母妃如何已经无所谓了,可你要顾着沈家小姐的颜面。”
反正时间也不多了,哄他们开心也是开心。元昼暗暗想。
沈知鱼不疑有他,笑起来一双眼弯弯的,目光盈盈。
走到一半,沈知鱼忽然又想起一事:“说起来,我还不知你生辰在哪日。”
元昼滞住:“问这个做什么?”
沈知鱼:“早该问了,只是总忘记。先前成亲时赶得急,没有问生辰合八字,李姆妈还说了我几句,所以让我来问问你。”
这却是诓他的。
李姆妈确实问过八字,但沈知鱼大手一挥说什么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个,哪怕元昼是天煞孤星的命,或是克妻克子的命,架不住她喜欢,她就要嫁。
所以这般问,只是沈知鱼存了私心。
元昼并未多做思考,随口道:“顺德五十八年九月廿九申时。”
沈知鱼神情一滞:“……没记错吗,当真是你的八字?”
当然不是。
元昼连姓名和字给的都是假的,又怎么会给她自己真实的八字,只不过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一行八字,就随口说了出来。
“当真,怎么,我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八字都记错。”元昼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沈知鱼将信将疑地盯着他,半晌才长长地“噢”了一声:“九月廿九,那就是没几日了,刚好在篝火大会和灯会之后那天。”
元昼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是。”
用过晚膳,沈知鱼去提了水回内室沐浴洗漱,元昼坐在书房,听着内室隐隐约约的水声,半天才发现自己一页都没看完。
暮色已沉,院子里有脚步声,元昼放下书警觉地走出来,却发现来的是牧轲。
牧轲依然是那副臭着的表情,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院子里。
元昼只看了他一眼:“小鱼在沐浴,晚点再来。”
牧轲叫住正要转身的元昼:“我是来找你的。”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姑爷。”
元昼顿住,挑起了眉。他竟肯叫姑爷了。
“什么事?”
牧轲犹犹豫豫,最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竟单膝跪地,朝他行了个礼:“姑爷,请恕牧轲无礼。”
元昼:“……”
“我从小就喜欢小当家的,大伙都知道,但是小当家的从来就不曾正眼瞧我,她将我当兄弟,我也知道。但我就是不服气。”
元昼暗暗啧了一声,这人是没被自己打服吗?
“但是,姑爷,我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今日一战,牧轲输得心服口服,特来向姑爷请罪。”说着牧轲抱拳一礼。
元昼:“……”
元昼揉揉眉心:“知道了。”
但牧轲仍没有离去之意,一看到元昼已然接受了他的请罪,便站起身来又道:“那姑爷,你白天那几招,能不能……教教我?”
元昼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壮壮的少年,一双眼在暮色里亮亮的,像是湿漉漉的幼犬,让人有点,没法招架。
……
等沈知鱼沐浴完出来,牧轲已经走了,元昼在书房临帖,慢悠悠的,不知道在出神想什么。
“你去洗吧,我给你留了一桶干净的水,还热着。”沈知鱼的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穿着一身粉嫩的纱裙就进了书房来。
往日都是在结义厅旁的浴房沐浴,天冷以后沈知鱼就不乐意走那么远的山路了,索性把水提来屋里。
元昼抬眼瞥她一瞬,纱裙松松的,脖颈以下漏出一片白,让他又迅速垂下眼。
沈知鱼并未察觉,凑过来看元昼在临的字,身上淡淡的香气就往元昼鼻子里钻。
他本该习惯的,但有时还是不能完全习惯。
“我晚点再去。你先歇吧。”元昼后退几步,装作是在端详自己方才临的这一张。
“那我看会书就歇。”沈知鱼乖巧点头,从书架上抽了本话本出去。
暖黄的烛光照着她的背影,下了操练场,现下她又是那个娇俏的小姑娘。
沈知鱼也不曾和自己说过她的年纪,看起来约莫是比自己小个两三岁的。
元昼提笔蘸墨,忽然怔住。
他想起自己胡乱说给沈知鱼的八字……
那年父皇赐婚,将军府送来了沈家小姐的八字,他只远远一瞥,就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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