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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楚时砚带她纵马跑了半晌,等到身后的人连影子也瞧不见时,马儿才停下来。这时方才撅蹄子的马也不急了,左闻闻右嗅嗅,又掀过蹄子撅一撅路边的杂草。
楚时砚瞧一会儿无边的春色,又瞧一眼沈岁晚的发顶。两人紧紧地依靠在一起,空气里不时飘来一缕沈岁晚常年染的香,先是清冷,散去后却是一点暖意的橘子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这般闲适的时光倒也短暂,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山脚下。
楚时砚先翻身下马,又叫沈岁晚扶好,牵着马到了马厩。
她太久没有骑过马,一时便觉得怎样下马的姿势都不对劲儿,总觉得先迈哪只腿都会被摔倒。一旁的小厮殷切地哈着腰,沈岁晚心里开始想到,若是待会儿摔下马来,好叫这小厮看了笑话。楚时砚瞧出了她面上的一点怯意,少年小声道,“岁晚姐姐,我会接好你的。”
沈岁晚闻言愣了下,方才因着生了些忐忑不安而狂跳不止的心跳也愈见平缓。扶着马鞍颤颤巍巍地下了马,楚时砚长臂一伸,刚好将她接住。
她抬首瞧见楚时砚锋利的下颌,群山皆在他的身后,从前倒是未曾注意过少年竟这般高。
像这山下刚抽条的树枝。
挺拔又一片生机。
沈岁晚从下往上望着他的下半边脸,想着事情出了神。
大抵这便是少年郎吧,而她是深院高墙下被条框束缚的一摊血肉,脸上是装模作样的笑,眉眼间是平淡,是苍凉。而春来时也没有惊动她,与还没有长出新芽老木一同枯萎了去,与这样炙热的新绿捆绑在一起,衬得她不伦不类。
楚时砚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心里颤了下,转而紧张起来。岁晚姐姐这般盯着他做甚,莫不是终于瞧上了他俊俏的皮囊?
他就这样侧抱着沈岁晚迈上了台阶,也没想到将她放下。
马厩的小厮牵走了马,将它栓起来也喂些草料,虽然后半程的路途悠然,马儿已经自食其力撅了许多路边的杂草,只是想要马儿听话,也不能少了它应有的甜头。
许是感受到了身下的颠簸,沈岁晚这才回过神来。
无名指揉了揉额头,倒是在这人的面前越来越放松了,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不知道算作好事还是坏事。
“王爷放妾身下来吧,妾身自己能行的。”
楚时砚将她掂了掂,她一声惊呼,胳膊不由自主将楚时砚的胳膊揽地更紧了。
他瞧她是真被吓到了,轻哼一声,将她放了下来,“岁晚姐姐,是我。”
沈岁晚惊魂未定,点了点头。
楚时砚便又高兴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路。
“池公子与岁知还没来,我们不在山下等他们一道吗?”沈岁晚连忙阻止他。
虽然两人已经成婚了一段时间,可除了晚上,白日里两人单独相处时间甚少,沈岁晚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楚时砚却拂了拂手,示意她不用担心,池裕是来过青云寺的,这上山的路他都识得,定不会让沈岁知走丢的。
沈岁晚蹙眉,她不是担心这个。
他又想起了什么,便继续道,“听霜和秋月也与岁知一道呢,不止池裕一人,岁晚姐姐就别担心了!秋月那丫头不靠谱,听霜你还放心不下吗!”
她还没见过这般说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的。
楚时砚松开了她的手,沈岁晚一脸茫然,他的手却顺着衣袖下滑,变成了拽着她的衣袖下摆。少年一边晃着她的下摆,一边央求着说我们就先上去嘛,今日晨起就喝了点粥,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岁晚姐姐心善,定然不会叫他被活活饿死的。
沈岁晚坚持不过,还是卸了力,任由着楚时砚拉着她的袖子往前。
楚时砚察觉到了她的让步,脸上一喜,又自觉地牵起她的手,大步地迈上台阶了。
这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哪有半分要被饿死的样子。
沈岁晚摇了摇头,脸上是无奈的笑。
*
终于登了顶进了寺庙里,小沙弥上前想为两人引路,楚时砚出声婉拒了他,又拉着她想走。沈岁晚只好对着小沙弥面露歉意的笑,不知楚时砚要带她去哪。
左走右绕后,到了一处偏殿,沈岁晚本以为他对这青云寺熟悉,但看起来又好像是乱走了一通。
“王爷不是饿了吗?”她疑惑,抬眼是不知名的佛像。菩萨低眉,垂怜众生。
楚时砚径自点了几柱香,“既然到了寺庙里,便先敬一柱香。若是一来就直奔五观堂,那该有多失礼。”
她在心里腹诽着,平日做的失礼的事儿也不见少,倒是在佛祖面前知道失礼了。手上还是跟着楚时砚一道点了几柱香,又拜了拜,插进了香炉里。
蒲团跪着的少年闭眼虔诚,不知在许诺什么。
待楚时砚睁开眼,沈岁晚适时问道,“王爷拜的这是什么佛?”
她确实有些疑惑,见少年虔诚许愿,不知这生在锦绣堆里,抬手见便可呼风唤雨的少年,还有什么心愿是需要寄托于神佛的。
楚时砚打了个马虎眼儿,笑了两声,“我也不知,只要不是什么送子观音都可以拜。”
沈岁晚挑眉,这哪家不是盼着儿女膝下,只有这小傻子说不愿拜送子娘娘。她轻声问,“为何?”
少年摸了摸脸,似乎有些苦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因为现在我连岁晚姐姐都还照顾不好。”
他声音闷闷的,却惹了沈岁晚轻笑,“我又不是什么稚子小儿,哪里需要王爷照顾。”
楚时砚却只是坚持着说,“需要的。”大家常说,夫妻就是要相互扶持。
“不说这个了!我好饿啊,岁晚姐姐,我们去用膳吧。”说罢伸出手,摊在沈岁晚面前,等着她放上来。
他又回眸看了一眼,阳光从窗口斜漏进了内堂,折在冰冷的金身,为佛像镀了暖光。
数年前他曾在佛前许愿,想要能够多见见喜欢的姑娘,若是能常伴左右,便是最好的。
无悲无喜的佛垂眸,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
刚吃了斋饭,他们两人便被捉住了,准确地说,是楚时砚遭人捉住了。
法号的道涯和尚一手捻着佛珠,笑眯眯地向他们见了个礼,“两位施主好久不曾见过了。”
沈岁晚从前在青云寺小住时与道涯打过一些交道,不过多是因为另一人。又暗自瞧了眼楚时砚,这王爷倒是识人众多,这寺院里也有故人。
这道涯和尚倒是这么多年了也未曾变过,依旧这么爱抓人陪他下棋。
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许久未曾与小王爷对弈过了,不知王爷可否赏脸。”
有句话说得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两人现下也无事做,楚时砚与沈岁晚对了个眼神,见她点了点头,便同意了。
于是一行人又到了一处凉亭,亭内石桌上摆着一局棋,沈岁晚轻撇了一眼,棋盘上黑白子厮杀,是未曾结束的半局。
道涯拱手笑了笑,“上次与小友手谈,离去时太匆匆未曾收拾。王爷接着下吗?”
“心境不同,便重摆一局吧。”楚时砚说完,自己动手收拾了棋局。
沈岁晚觉得他说得倒也不错,前人曾落的子,让他来续,委实不合。
而道涯在一旁需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须,拨动了手里的佛珠,依旧是笑眯眯的。
心境不同了吗?
收拾好了棋局,两人对面落了座,沈岁晚也顺势坐在棋盘一侧的石凳上。
不知从哪来的小沙弥双手捧了个碟子上来,施了个礼将其放在沈岁晚面前,又退下了。
一看是一碟瓜子,沈岁晚有些莫名,没想到道涯竟还记得年幼的事,只是她现在早已改掉了观棋时嗑瓜子的坏习惯了。
她对道涯道了声谢,道涯初是有些诧异,扫了对面那人一眼,却很快敛了起来,换上一贯的笑,推辞道施主多礼了。
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坐在同一位置,看着道涯与人对弈。而那人怕她觉得无聊,会替她备上一碟瓜子,让她坐在一旁慢慢嗑,等瓜子磕完前,一定可以下完这局。
而那人也从未失约。
沈岁晚心里有些怅然,也不知故人如今过得怎样。
母亲去世后,父亲怕她伤心,便送她来青云寺小住了一段时间。
她初来时人生地不熟,加上母亲离世,大多数的时日里都在以泪洗面。
只是不知道哪日,半掩的纸窗被人扔进来一块石子,沈岁晚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抬眼看去,却见一个身着朴素的小胖墩,咧着嘴对她说,“你别哭了,我带你出去玩。”
此后小胖子便带她跑便了整个青云寺,去溪边烤鱼,去涯上看落日。
只是胖墩墩的小子还拉着她让她看自己练剑,沈岁晚只得一手遮住快要打出来的哈欠,然后为自己的小伙伴鼓掌。
就当是见他卖力得挥动树枝,对于他“身残志坚”的鼓励吧。
年幼的沈岁晚心善的想。
又想着,要是练剑的话,至少应该有把剑吧,沈岁晚瞥了一眼小胖墩手上随便折来的树枝,在心里感叹,小伙伴真是精力旺盛啊。
亭内吹过一阵从涯边卷起的风,带着山崖的凌冽,楚时砚一手执子看着棋盘,另一只手覆在了沈岁晚放在膝上的手背上,果然,已经冰了。
沈岁晚耳边微红,低低看了眼道涯,见他拧眉在思索着棋局,轻轻松了口气。
这小王爷,下棋也不安生。
风吹动亭边的春草,招摇着。年年岁岁吹着涯边过来的风,而春草不知事,不知这这一晃眼,便已过了好多年,只以为还如昨,未曾数过自己从地下钻出过几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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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好好码字(握拳)
完结了就奖励自己开新的脑洞(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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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