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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
“难道我又是最后一个到的吗？”
时隔多年，柳明生依然扎着他充满魅力的丸子头，不过看起来比高中的时候瘦了好多，显得头特别大，人也沧桑。
夏佑呆愣地看着他笑嘻嘻地走到几个男人之间，拿起酒杯很豪爽地自罚了三杯。
举杯动作之娴熟，笑容真又假，一切都很合理，却看不透，说不清。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时间是真的抓不住的，梦醒时分，所有人都变成了陌生的脸孔。
从前害羞又善良的黎薇变得沉默寡言；高中时自信又大方的尹小洛现在言语更加犀利却从不得罪人；甚至连游穆，一个不问世事乐于讽刺的家伙，都变得比以前开朗许多。
反观自己，夏佑确实看不到什么太好的改变。改变是有的，比如变得更懒了，变得更挫了，无论如何，没有变好的意思。
她很震惊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这种扑面而来的成长经历，让夏佑在那一刻陷入了绝望。
她以为，同学们聚在一起，就能不计前嫌，回到过去欢乐的时光，然而事实是——根本不可能。
“游穆！”
柳明生越过人群，走到游穆旁边的空位上，很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盯着夏佑看。
“嗨，柳神。”夏佑轻轻挥了挥手，“还记得我吗？”
“当、当然啊。”柳明生拖开椅子坐了下来，把背着的皮包放在凳子上挂着，“夏佑嘛，谁会不记得。”
夏佑抿嘴一笑，不太明白为什么柳明生会说这句话，权当他是在客气。
有人推开了门，几个身材姣好穿着整齐的服务员带着假笑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怎么样，是你爱吃的吧？”尹小洛对夏佑使了个眼色，“这茄子一看就味道贼好。”
夏佑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其实她并不算有多么喜欢吃茄子，只不过是当年跟尹小洛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句，她就能记到现在。
“谢谢！”夏佑感激地对尹小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脸颊却有些僵硬。
她疑惑自己为什么不说出真相，为什么不敢告诉尹小洛，她其实不喜欢吃茄子。
曾经她痴痴地以为，有些人能做一辈子的朋友，现在发现，就算是经常跟她联系的尹小洛，也变得越来越远了。
这种莫名而来的想法让夏佑觉得自己掉进了深坑，怎么努力求救都看不见阳光。
只剩下可怕的阴影。
段立军夹了一块鱼肉，看向柳明生：“最近挺忙的吧？老柳都说你很久没回家了。”
柳明生听到段立军在跟自己说话，连忙嚼完口里的牛肉，笑着说：“还行，有时候要加班，就没来得及回去，就在医院睡了。”
“你不在北方吗？”夏佑忍不住发问。
柳明生愣了一会儿，还是笑着回答：“我在本市呀！大学读完刚回来，在人民医院实习呢。”
游穆看了夏佑一眼，说柳明生是考研考到了本市才回来的。尹小洛提醒他，柳明生可是医院请来的高材生。阮青青笑着怪她不加群，这下子什么都不知道了。
夏佑微微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抬头时见所有人都在向自己解释，立马摆了摆手说自己明白了。
那黎薇是什么时候和柳明生分手的呢？她捏着筷子，夹了一块扇贝，顺便瞥了一眼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女人。
黎薇没有在意这边的人，很淑女地挽着头发，咬了一口春卷，觉得味道不对，又放到餐盘上。
两人对视了，黎薇没有说话，只是对她礼貌地微微一笑，然后跟旁边的人说，这春卷的味道很奇怪。
如果是以前，坐在黎薇旁边“试毒”的那个，应该是夏佑才对吧。
那碗奇怪味道的鱼香肉丝盖饭，四个人个说个话的的午餐，那颗水晶球……
夏佑一惊，过去七年了，她还没有拿到那颗水晶球，那最后的五块钱，好像永远都没有付出去。
这时，阮青青站了起来，她作为今天请客的人，自然有话要说。
“今天很高兴大家给我面子，基本上补习班的都来了吧，我看看……”她极快地扫了一圈，“好像有人没到啊。”
夏佑知道，是张倩云。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她虽然缺席了很多次补习，但也算是补习班的成员。
不过不来也很正常，正常人经历了那种事怎么可能会想要看见黎薇和柳明生。
夏佑抠了抠手指，心想就连她这个“旁观者”都不想再见他们，何况是被抢了对象呢。
“算了，不来是她的损失。我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只能说看见大家都过得很不错，我特别高兴，先干为敬！”
阮青青潇洒地喝完了半杯红酒，将空杯子倒了倒，表示自己喝完了。
“牛哇！”
“好！好！”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夏佑也跟着拍手。以前和阮青青接触不多，但有时听尹小洛说过她的事迹，听起来是个很有自己为人处世方针的人。
怪不得有钱请他们来这么高级的地方吃饭，真的太优秀了。
夏佑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第一天在补习班的时候，看见谁都感觉羡慕不已。
不过摆烂多年，她看得更开了，随便吧，管别人能赚多少钱呢，自己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就行了。
“放着这么贵的菜不吃，来发呆？”
“你又嘴欠是吧。”
夏佑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游穆早已习以为常，默默地吃着好菜。
聚会在也不知道是谁最后一声嗝中结束了。
“我没喝酒，送你们回去吧？”夏佑站在人群中，没有说话的目标，“有谁没有人接？”
“我没有。”游穆眯着眼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果不其然被夏佑揍了一拳，他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可怜兮兮地说，“带带我呗。”
“其他人呢？段主任，不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夏佑不理会，担忧地看向段立军，段主任喝得很嗨，有点醉的意思了。
“没事，我们两家近，我今天正好回家去。”柳明生安稳的笑容让夏佑稍稍放下心来，“我叫了代驾，马上就到了。”
“行吧。”她目送柳明生扶着段立军离开后，在分散的人群中找到了黎薇。
黎薇没怎么喝酒，看起来明明很孤独地站在霓虹灯下，却别有一番韵味。
“你怎么回去？”夏佑虽别扭，但还是开了口。
“我男朋友来接我。”
“噢……男朋友，挺好的，本地人吗？”夏佑脸色一变，把车钥匙甩给游穆，让他把车开过来，自己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黎薇莞尔一笑，似乎比从前更美：“北方人，听说我回家，也跟着来了。过两天应该会回去见见我爸妈。”
“准备定下来了？提前恭喜啊。”夏佑看向黎薇，对方今天带了墨绿色的美瞳，看起来深不见底。
“还没呢，就是见一见。”
夏佑很想问柳明生跟她到底怎么了，但是黎薇挥了挥手，打开了旁边讨人厌的飞虫，让她始终开不了口。
“夏佑！”
不远处，一辆汽车驶了过来，驾驶位坐着的正是游穆，不羁的脸庞在晚风和路灯的照印下，彰显着慵懒和华贵。
如果车子是兰博基尼的话，大概会有不少人都想要他的联系方式吧。
那一瞬间夏佑很庆幸她爹买的是一款很大众且低调的黑色汽车。
夏佑最后看了一眼黎薇，准备离开时，竟被她拉住了手。
“你……你其实不喜欢吃茄子的吧！”
“啊？”
夏佑疑惑不解地盯着黎薇隐忍的脸蛋，心想她每次这种表情都像要哭了，让人忍不住心疼。
“没事，没事了。”黎薇默默松开手，低着头说，“不好意思，我刚才瞎说的，你别多想。”
夏佑还没来得及多问，黎薇的男朋友就开着车来了，黎薇留下一句”再见”，很不自然地跑开了。
“Come on！哥带你飞！”
看着一手放在车窗外，一手握着方向盘的游穆，夏佑翻了个白眼：“有病……”
游穆打开门锁，夏佑本想坐在后排，没想到游穆却说：“不行啊，我不会开你的车，你得教我。”
夏佑：“你确定你会开车吗？你确定你有驾照吗？你确定不会出人命吗？”
“死不了，放心吧。”
看着游穆自信的模样，夏佑说还是让她来开吧。于是两人换了个位置，游穆成功地坐到了副驾驶座。
“开始转凉了。”
开着车，夏佑只能用余光看游穆，他平静地看着城市的夜景一闪而过，仿佛生来就带着潇洒的意味。
她忽然很惊讶地说：“你变了好多。”
“才发现？”游穆没笑，转过头来看着夏佑，“人都是会变的，你看今天聚会，哪个人还跟以前一样。要不是我看过柳明生几个月前发的朋友圈，还以为他去哪里受灾了……”
夏佑噗嗤一笑：“你话变好多。”
游穆本来想用沉默表示无语，但却捂着脸，跟着笑了起来：“完了，职业病犯了。”
“当老师真的会变话多，而且我感觉你比以前更、怎么说呢，更真实了吧。”
夏佑一番话让游穆觉得意外：“怎么，我以前是假的是吧？”
“不是！”趁着红绿灯，夏佑瞪了不着调的游穆一眼，“我以前总觉得你就是天神下凡，除了贫嘴之外没有任何人类有的感情。”
游穆：“……”
“哎呀你不懂，我当时甚至觉得你总嘲讽我是因为你什么都知道，我真觉得你不是人。”
“谢谢你。”
夏佑无奈，不想跟这个人继续聊下去了，她感觉他俩的世界观很不一样。
“那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是什么样的吗？”
沉默了很久，直到到达学校门前了，游穆才缓缓开口，一脸严肃地看向夏佑。
“不就是蠢、倔之类的呗。”夏佑不服气地撅了撅嘴，“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
“后来呢？”
夏佑的眼睛扑闪扑闪，在漆黑的车厢内，是唯一的光芒。游穆心中一颤，撇过头去打开了车门。
“后来发现，你确实是个傻子……”
“游穆，你脑袋有毛病是吧！”
看着头也不回的男人，夏佑觉得无语又好笑，怎么会跟这种人频频扯上关系，还乐在其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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