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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楼
从清泉寺回来后的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关于王晚在及笄宴上怎般跋扈的流言,已经被皇家狩猎中,三皇子再次狩获最多,得了天子嘉奖取代了。
对三皇子箭术高超的赞叹和故事,流传在京都的大街小巷。
王晚再去万福楼听书听曲,也就跟没事人似的。
若有人给她讲三皇子如何威风,她也嗯嗯啊啊的跟着迎合。
家中除了红豆和两个家丁,旁人并不知晓王晚在清泉寺发生了什么,无人提起,王晚也就让自己渐渐忘了韩朝时,忘了在山门口告别时,他那撩人心的眼神,也忘了自己拿回匣子时,他脸上那般的寂寥。
距离父亲回京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王晚本以为可以找个小郎君,断了父亲想她和燕王世子结亲的念头就可。
现在怕是根本做不得假,自己还是得在王召山回来之前,筹谋把自己嫁了。
上一世不过是些短暂经历,但也足以让她明白,和皇权搭上关系是怎样的凶险——
王晚虽然不知道在清泉寺遇到韩朝时,有没有被有心之人瞧见。但有了这般接触,若不想成为谁拿捏的软处,她也只有早日嫁出去,才算彻底去了王家受燕王谋反的牵连。
只是,她此般处境,想要寻找情投意合的,怕是等不得了。
这其中唯一的变化,就是王晚前脚下山,祖母就差人给她私产的绸缎庄带话,给家中女眷都裁了好多当下最流行的衣裳。其中王晚的件件不俗,皆不是凡品,穿在身上真真是件件都衬她若九天仙女,极为动人。
王苑见王晚从山上回来,就情绪不高,于是带着王濯拍手叫好,笑道:“若天下小郎瞧见大姐姐这般动人,定是挪不开眼的。”
这不过姐妹间的玩笑话,王晚听了,却不自觉的想起韩朝时那双漂亮的眼睛来。
她告诉自己此刻这般没精神,是因为错遇韩朝时,差点害了王家。
可心中隐隐的角落里,却是觉着韩朝时本没有错,却受了这般对待,是自己对不住他。
但这件事,她不能细想,也不敢细想。
现在她能护住的人,不过寥寥。
只希望他能听进自己的话,好生看顾自己的康健。
***
从清泉寺回来十几天了,眼瞧着自己相看的事,已然没了眉目。
王晚有点败兴,甚至偶尔会想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找了。
再或者如果以后父亲提起,她就直接和父亲坦白:她听闻燕王世子病弱,而且听说不能生。直接断了父亲结亲的念头。
可不能——在山上和韩朝时的偶遇,是这一世隐隐埋下的患,她不得不加倍筹谋。
让事情有了转机的,是这天董家送来的一张拜帖。
那日正午,阳光好的让人睁不开眼,王晚坐在屋外树荫下,思量着眼下状况。从清泉寺回来,她夜间就睡不好,这会儿暖阳醺眼,她渐渐闭上了眸。
半睡半醒间,就瞧见红豆从外面跑了进来,手中扬着什么东西,冲她喊:“大小姐,董家大少爷回来了。”
“董齐心?”王晚睁眼,坐起身来,她接过拜帖,脸上总算提起些兴致。
要说董齐心这人,那可说的太多了。
他祖父和先帝一起起事,骁勇善战萧杀四方,是敌人眼中恐怖的瘟神,百姓口中的战神。更是先帝最好的兄弟,他拼了命的给先帝打下了江山,要不是战争太过损耗身骨,也不会罹患隐疾,先帝登基后没多久,就归了西。
若他活着,那绝是国之重臣,可保礼国百年边境无战乱。
而董齐心的父亲董容兴,虽削去董家祖父的半成骁勇。但也算有些英勇气概,又爱读书,有些谋略。此前和王晚父亲王召山,一同征战北境,是王召山最好的兄弟。王晚送王濯的那些稀罕典籍,就统统出自这位董将军之手。
再往下,就是董容兴的长子董齐心了。
老人有一代不如一代说法,这在董家,是半点儿也没说错。
董齐心不仅无法和祖父相提,就是连父亲的半分果敢才学,也未袭得。是个正儿八经四处闲逛的纨绔,招猫惹狗,赌场酒肆,哪儿有热闹,哪儿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父亲瞧着他不争气,就让他去北地跟自己随军打仗,想着能给他些磨炼。
董齐心是没想到,他那公子做派,在军中极不受待见。
尤其是王将军之女王晚,更是从不拿正眼瞧他。
被那些常年打仗的将士们瞧不上,董齐心无话可说。但被个小娘子瞧弱了去,董齐心真是不甘心。于是他开始各种找茬,还找各种机会和王晚比试一二,结果次次输给王晚,还次次被王晚羞辱了回去。
后来,他想了个厉害的,他约了王晚在林中比胆子。董齐心心中打着如意算盘,自己骑马射箭都不如这小娘子,但胆子肯定比王晚大。他还准备好了白布,做成人形挂在树上,等着看王晚吓得落荒而逃。
哪知王晚根本就没去,而独坐山中的董齐心,看着树上的白布影影绰绰,怂了,终于“哇”的大叫一声,灰头土脸的往营地跑。
可就是这一声大叫,让他被北境狼王的人活捉了去。
董齐心终于知道,自己闯下大祸。
而王晚见入夜了,董齐心还没回来,觉着不好。
她一人进山,看到那树上挂着的白布,瞧出山路上的马蹄印和打斗痕迹,知道董齐心出事了。
别看王晚只有十一岁,但已经在北地呆了六年,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斗。现在北境狼王已经被父亲和董叔逼的走投无路,要么停战,要么灭族。在这儿紧要的关头,难免用些手段,比如把这胡闹的董公子捉去当了人质。
王晚想都没想,仗着对山路的熟悉,追了上去。在夜幕中,她找到了正准备带着董齐心回去的狼王人马。
王晚声称大部队在后面,要想活着回去,就留下董齐心。
对面带队的是狼王次子白荣,身边只有两名年纪不大的贴身侍卫跟着。
少年虽然身材高大,但实际是看着两军对峙焦灼,偷着跑出来的。他仗着自己伸手好,想偷袭个将领,乱礼国军心,给父王解围。可他们第一次进礼国的地界,还没探到礼国军营,却自己先迷了路。
要说白荣运气也好,就是迷了路,竟然也让他正好遇到了进山的董齐心。
好在董齐心也是有气节的,并未说出自己身份,只是说自己是来边境做买卖的生意人。
王晚一人一马,拦在白荣面前,神情自若。
她一眼瞧出白荣身份,扬言:“我出来寻我兄弟时,刚好瞧见礼国的大军向上搜山,听闻是狼王次子单枪匹马入了境,得捉活的。”
白荣不想礼国密探,竟如此之众。他是偷跑出来的,连父王都未必知晓,竟然被礼国将士知晓了?两国战事吃紧,他说什么也不能在这时候给父王添乱,绝不能让礼国的人给捉住。
“让开。”他拉着马绳道。
“走的这么匆忙,你不会就是那狼王次子吧?”王晚取出身后弓箭,直指天空,“要不放了我兄弟,要不别怪我漏了你的行踪,领赏钱。”
王晚信口胡诌,面上却镇定的很。瞧那架势,好像真有大部队等着这信号。
这是真正敌我的短兵相接,关乎性命,关于实力,也关乎心理。沉默了片刻,白荣身后的侍卫动了,他们可以杀了眼前的小姑娘,但抵不住真正的大军。
“我猜,你是看他穿的不错,以为是个能当筹码的,献给狼王吧?”王晚笑了,“你也不仔细瞧瞧,他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纨绔,家中之人巴不得你把他抓走,为国捐躯,反倒落个好名声。而你把他抓回去才是麻烦,你们想要了解的他一概不知,还只会招猫逗狗,你这不是给狼王添晦气吗?”
在这场心理上的比拼中,白荣被唬住了。
但他终是山野中的勇猛少年,这样放了董齐心也是不甘。他道:“你说放就放?他这般不好,你救他干嘛?”
“家中总得有个更差的不是,他走了,家中长辈数落的,不就是我了吗?”
董齐心咬牙,他觉得王晚说的是心里话。
白荣竟被王晚说笑了,豪爽道:“想要带他回去,可以,你得凭本事来拿。姑娘用箭,我们就比箭。”
白荣转身抽箭,轻松射中百米外,树上落着的雀鸟。
王晚知晓,白狼王的两个儿子骑射技艺极高,尤其是这二子更是了得——这会儿他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既然给了台阶,也不能全然落了下成,你想让别人高看你,就得有值得高看的胆识。
王晚转手,把指向天空的羽箭,对准了董齐心。
董齐心以为王晚借机报复他,急的大喊:“王晚,你疯了?你这是疯了吧!”
砰,弦离手,羽箭出,绳散落。
羽箭正中董齐心肩膀上绑着的绳子,多一分伤人,少一分立不住。
而董齐心只觉得腿软,他想跪下。
“王晚?”少年大笑,“这人还给你了。”
说完跨上骏马,策马而去。
“后会有期!”少年朗朗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
见人都走了,王晚卸了董齐心身上的绳子,扶他上了马。
回去的路上,董齐心生怕那狼王小爷追上来,一直追问王晚,援军在哪儿?
“没有援军,就我一人。”
“那你刚才所说……”董齐心是真真的腿软了,他还头疼,瞅哪儿都觉得黑,然后就真晕过去了。
从此以后,董齐心再也不提要和王晚比胆量了,不,他什么都不和王晚比了。
在他眼里,王晚就是他最值得信赖的兄弟,是这世上胆子最大,骑马最好,射箭最准的人。
在王晚回京都前的两年,他整日跟在王晚身后,要是谁说王晚不好,他都要跳出来辩上几分。因为王晚是他董齐心,最好的兄弟!
后来狼王战败,两国建交。
王晚回了京都,董齐心随父亲去了西北,但只要他每次回京都,董齐心这个京都夜市上最靓的纨绔,还是和他王晚“兄弟”最最要好。
“大小姐这回可不用愁了,”红杏是真真高兴,“董少爷在这京都一向法子多,门路广。大小姐想嫁人,他定是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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