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

　　待明月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窄床上。
　　“你醒了？”一个中年大叔拎着酒葫芦，走进屋里：“灵芝，端碗热汤面来。”中年男子冲堂屋喊道。
　　此刻灵芝和皮猴正在堂屋收拾器具。
　　灵芝清灵灵的回道：“来了阿耶，是不是小师父醒了。“
　　明月认出他：“你是。。。老戏耍？”
　　“哦？小师父你认得我，想来是看过皮影戏。你晕倒在街上，小女灵芝发现了你我们那就把你带回来了。这里是我家。”老戏耍和蔼的回她。
　　不一会儿灵芝端了一碗热汤面进来：“热汤面来了。“
　　那皮猴也跟着一起进屋：“小师父，你是哪个庵的，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皮猴一见面就打趣。
　　“死猴子怎么说话呢，不要吓到小师父。来，快趁热把这碗汤面吃了。“灵芝热情的把汤面递到明月手上。
　　灵芝声似银铃，面若桃李，身段苗条轻盈，而那年纪又和明心相仿。
　　明月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往昔疼爱自己的师姐一样。
　　两只手捧着热乎乎的汤面，眼泪在眼眶里转悠了起来。
　　灵芝见状连忙哄她：“哎呦，不哭不哭。“
　　皮猴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了她也连忙说：“小师父，不要哭了快吃汤面吧。我刚才是逗你玩哩。“
　　“我叫明月，是从寂月庵来的。我来长安寻人，可她们都去了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明月越说声音越低，眼泪落到了汤面里。
　　灵芝接过碗一边安慰，一边舀了一勺汤面放到明月嘴边：“乖，不要哭了，吃饱了我们就在长安等，她们虽然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总归是要回来了。对不对。”
　　“是呀，快吃吧。吃饱了我们等他个天荒地老，不信逮不着。”皮猴也在一旁劝说。
　　明月被皮猴的话逗乐，破涕为笑，把一碗汤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老戏耍本姓霍，单名一个英字。他原本是韦家军里的一名兵士，因其左腿在战场上受了伤，落了残疾。不得已这才回了长安。干起了祖传的行当——皮影戏。
　　灵芝是他唯一的女儿，灵芝的阿娘几年前病故了，皮猴是他在流民营捡到的，后来认了徒弟。
　　现下这一家三口靠皮影戏为生，虽勉强糊口，但也其乐融融。
　　灵芝天生乐观开朗，声音更似银铃般悦耳：“阿耶，既然小师父无处可去，我们就暂时收留她吧。“
　　老皮影爽朗一笑：“哈哈哈，小师父，你可愿意啊。“
　　明月知道自己是遇到了好心人：“多谢几位施主，肯收留明月。“
　　“明月，我看你既未剃度，不如就此还俗吧。“皮猴又开起玩笑。
　　“这。。。“明月面有难色，不知如何回答。
　　“明月，你别理他，他就爱耍贫嘴。死猴子。“灵芝说着瞪了皮猴一眼。
　　“师父说，等我八满岁的时候让我自己选择是否剃度出家，可如今师父却被贼人害死了。。。“明月埋下头，不敢回忆那痛苦的一幕幕。
　　老戏耍久经沙场，年过不惑，自是知道这世间有太多不得已的生离死别：“哎，人各有命，小师父既然与我们有缘份，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
　　灵芝看了他阿耶一眼心想：“原来小师父，竟遭遇了这么多痛苦之事。以后我一定当妹妹一样疼她。”
　　明月暂住在了老戏耍的家里，白天她跟着皮影班一起出街，力所能及的帮忙做些事情。
　　闲暇十分，灵芝和皮猴便教她一些耍皮影的手法。
　　觉法在薛府门口等了数日不见明月身影，直到又遇见那日的提篮老妪，才得知明月的一点信息。
　　得知明月已经安全的达到长安城，她松了口气：“长安就这么大，假以时日我一定会找到明月。“
　　觉法找了城内的一座庵院挂单，平日除了在庵内做事就是常来薛府门口等明月。
　　觉法和明月虽都身在长安，甚至有时候皮影班只是和薛府隔了数条街而已，但偏就因缘巧合两人始终未曾遇见。
　　一晃月余，明月离庵时只带了一件单衣，灵芝早就给她穿了自己的旧衣，帮她弄了寻常小
　　女儿的发型。
　　此时的明月，若不是明月平日里只吃素食，嘴边又常常一句：“阿弥陀佛。“都快没人记得她曾是个出家小尼了。
　　转眼数月到了乞巧节。
　　因是节日，长安大街上游人众多，这一天皮影戏班上演了“七仙女”的戏码，得的赏钱也比往常多出好些。
　　灵芝开心的告诉明月：“今日是乞巧节，一会儿戏文结束我们去买些食材，晚上我给你做巧果吃。”
　　明月从未过过乞巧节，对那巧果更是充满期待。
　　她想起了明雪和韦行之，最喜欢给她买果子蜜饯了。
　　不由得又是一阵神伤。
　　“明月，别发呆了，快走，买完食材回去给你做果子。”
　　“嗯。”明月不再伤心，牵起灵芝的手。两人一起买了面粉、芝麻、蜂蜜等物。
　　老戏耍也是疼爱女儿的，悄悄到街边的小铺子里买了一个桃花花簪。想到家里还有明月，又买了一个小一点的月牙花簪。老戏耍像宝贝一样揣在怀里，催促皮猴：“快点收拾，一会儿回去帮灵芝做果子。”
　　皮猴自是乐意，口中爽快的答应着，手脚也更加麻利了。
　　老戏耍的家在安民坊，这里住的都是长安的老户，贩夫走卒各行各业都有。
　　邻里之间也是经常走动，十分热闹友善。
　　此刻灵芝早已拉着明月在自家厨房里忙活上了。
　　她先将蜂蜜倒入瓦盆里，又将面粉、芝麻逐一倒入、拌匀后灵芝把它们揉成一个软软的面团。接着后又从瓦盆里拿出面团，放到案板上，拿一根长长的擀面杖擀薄。
　　随后她拿起菜刀把薄饼切成长方块，再折成梭形面巧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案板上满是弄好的胚子。
　　灵芝见还剩下些面团，便又用手捏了几个小玩意，然后用刀锋轻轻在每个的背上各划了几道。一个变成了喜鹊，一个变成了刺猬，一个变成了网纹大西瓜。
　　明月见状连连拍手：“灵芝阿姐，你的手真巧。”
　　“明月快生火，我要往锅里倒油了，你就等着香喷喷的果子吧。”灵芝骄傲的吩咐明月。
　　皮猴这时候也赶过来帮忙。
　　他接过灵芝手里的漏勺：“我来，我来，一会儿要油炸，你们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别被油溅到。”
　　“你行吗？别给炸糊了。”明月满是不放心。
　　“哈哈哈，皮猴子该你露一手了。我和明月在院中大桐树下坐等果子。”说着灵芝解了围裙，拉着明月出了灶房。
　　老戏耍此刻也在院中的大桐树下纳凉，见灵芝、明月出来唤道：“灵芝、明月你们来。”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红布包，放在手上：“我们比不上高门大户，但这乞巧节还是要给你们准备礼物的。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灵芝欢喜的打开：“花簪，呀真好看。阿耶真好。“
　　“哈哈哈，你和明月一人一个。“老戏耍看女儿如此开心，他抿了一下酒葫芦也爽朗的笑了起来。
　　“我猜这把肯定是给明月的。“说着灵芝把那个小一些带月牙的花簪递给了明月。
　　明月接过去，捧在手心观看，爱不释手。这是她第一次收到小女儿才用的花簪。
　　以前她在明雪的房间也见到过更为名贵的花簪，可那是她一心向佛未曾对这些物件有过好奇。
　　如今这个花簪捧在手上，明月却觉得欢喜异常。
　　“果子来喽。“皮猴端着一个大簸箩出来，上面满是刚出锅的巧果。
　　“嗯嗯，好香啊。“明月耸动着小鼻子说道。
　　“味道绝美，赛过合酥堂。“皮猴夸张的说道。
　　“说的好像你吃过合酥堂的果子一样，明月快尝尝。“灵芝一边吐槽一边拿起一个果子递到明月嘴边。
　　明月听到“合酥堂”心只不免想起曾经往事。
　　不过此刻有灵芝她们陪在身边，明月已觉得很开心了。
　　她一口咬住巧果，嘎嘣嘎嘣的嚼了起来：“又甜又香又脆灵芝阿姐手艺真好。“
　　“还不是我炸的火候好啊。“皮猴在旁邀功。
　　“啊对对对，都是你皮猴子炸的好。这个西瓜赏你了。“说着灵芝拿起那个面团西瓜扔给皮猴。
　　“喜鹊和刺猬，明月你喜欢哪个。“灵芝举着两个问她。
　　“刺猬。“明月说道。
　　“还有人喜欢刺猬的？“皮猴吐槽。
　　“刺猬也比猴子强啊。“灵芝回呛。
　　“刺猬哪里比猴子强了，你到是说说看。”皮猴不甘示弱。
　　几人在桐树下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明月一会儿我们要向着天上的仙女祈愿了，你要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明月回她。
　　两个小女子双手合十，对着漫天繁星诚心祝祷。
　　一个许愿：“保佑我，双手越来越灵巧，面容越来越姣好，日后觅得如意郎君。”
　　一个祈求：“保佑我，早日找到明雪姐姐，早日找到贼人，早日替师父报仇。”
　　而此时一旁的皮猴子支起耳朵想听清楚灵芝的乞巧词。
　　老戏耍遥看着深邃明亮的星空，一口又一口的抿着他的酒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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