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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打出手
王洝本来还有几分不忍,思索着要不要去寻鬼首,此时此刻,对方一掌拍来,将王洝心间仅存的那一丝犹豫全然括散。
王洝心间尚留的几分愧疚,现下也全都化作恼火,疯狂烧过脑海。王洝汇聚灵息,翻涌奔腾,抽离冲断。
霎时疯冲的灵息形成一道剑形,直直刺向魂咒,王洝抬手,亦攥上张暛的衣领,仅留的间隙瞬间消失,面庞相对,轻吸相绕,却没有一丝暧昧,只有暴厉横生。
王洝的目光迎上张暛怒红的双眸,仿佛只对视一瞬,两方的灵咒便迅猛厮杀。
王洝咬着字句道:“滚回你的鬼府去……”
话音不落,厚发的灵息便猛然穿出,辉光弥漫,强力冲撞,直抵尚未成形的魂咒。
王洝发出的攻击,猛烈无余,不留任何情面,就像对待深恶痛疾的仇人一般。
这般决绝的攻击,令张暛彻底恼火:自己就如此不堪,在天神眼中就这般不堪,神明自然高高在上,鬼魔便是卑贱至极,谁人心间都是这般想法,包括王洝,他也一样。
烦躁的恼火烧得早已无边,张暛只手相抵,只能一路避退。怒息涌上脑海,张暛便如疯一般,屠台之上的魂咒随之旋动,一路猛冲,顺着阴间的长风,混聚在张暛手边。
骤增的魂咒强大得可怕、强大得仿佛能将天地吞噬。
不带分毫犹豫,张暛挥手而下,卷带着所有恼怒、所有怨气,直直击向王洝身前。
自然凝聚的灵息汇作强盾,却直接被发疯的魂咒撞散成雾,瞬间散灭。咒浪奔腾,卷集怒火,猛然攻向王洝面前。
强势的魂咒竟能穿透肉身,推顶着王洝瞬入异空。可未停留半秒,魂咒便有所收敛,黑息渐散,余力却是无穷,落入实空的一瞬,王洝直接被拍倒在了利石之上。
虚实之间骤转,修为再高之人也难承受,王洝觉得身体之内仿佛血水翻滚,五脏六腑都被搅得碎疼。
王洝背后抵上石锋,一片湿热散开,疼痛爬满周身,没有一处能够幸免,稍动一瞬,王洝便觉又有热血涌动。
此时此刻,满腔的愤怒仿佛都被疯癫的魂咒洗刷得一丝不剩,王洝心间只剩淡然、只觉可笑。
血甜的淡味飘散四溢,传过张暛的鼻间,一阵燥乱又在其心间泛滥。
王洝衣物破损,几处白润的玉肤露出,血色弥漫,染得一片暧昧。
高高在上的神明,就如丧家之犬一般躺在石间、躺在面前,可张暛不知为何,自己心间竟没有一丝快意,反倒堆满无由的烦躁,无处释放、无处消化。
阴风长吹不灭,更为这无尽的鬼夜添了几抹暗色,张暛走近石间,一把拽起王洝的衣领,俯身贴近,唇边落向了王洝染血的脸颊。
张暛的目光直直擒住王洝的双眸,冷声笑道:“废物。”
寒息扑面,张暛的唇舌没有一点温度,扫过脸侧,王洝却只觉一阵心寒。
王洝心间冷笑,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要自己这般自作多情?真是可笑,可笑得荒唐。
身后仿佛又有热血涌流,王洝费劲全力,亦抬手抻上张暛的衣领,缓缓笑道:“您不是,还得靠废物的血活命?赶紧滚吧……”
为何王洝向来温柔,对待自己,却永远这般冷漠?张暛手中的力道重了几分,直接拽起王洝,一双怀恨的眼眸不再隐藏,流,落一片冷光,张暛狠厉说道:“你们天神,就是这般,善待苍生……”
曾听过的话语,徘徊在耳边,现在只觉一片心凉,王洝抻起嘴角,不屑的淡笑扬在面庞。尽管如此不堪,尽管落败至此,可天神独具的气势丝毫不落,天神仍旧孤高不傲,日月不比。
世间作恶鬼魔万千,王洝却唯独不肯放过自己,为何与所有天神一样,心间满怀偏见,非要同自己为敌?张暛一手紧抻王洝的黑发,逼迫着王洝仰头直视,一字一字冷冷问道:“为什么……”
不知是不是恍惚,不知是不是错觉,王洝竟听闻张暛那句质问之中夹杂了一声哭颤,但却微乎其微,全都压藏在了怒狠之中。
王洝想再睁眼,想看一看鬼首那一双阴冷的红眼是否带着几点泪沫?想看一看永远不管旁人死活的鬼首是否也会怀揣几分愧疚?
可伤痛太疼太疼,根本不留任何余地,王洝还未来得及挣扎,便昏死在了沉梦之中。
张暛心间的怒火太过强烈,烧得不剩什么,转而一阵疯痛涌上张暛的脑海,疼得心间发慌,疼得旧忆混乱。
张暛茫然,这般难以摆脱的情绪为何如此熟悉?仿佛在千年之前,自己也曾这般心痛、这般难过,只能用冷暴的威怒来掩盖所有的无措。
张暛在天地之间呼喊,却无人回应,王洝像是没了气息一般,连那抹讽刺的微笑都收尽。
张暛双手攥紧王洝的衣领,仿佛只能凭借这一个触点来发泄自己所有的情绪。
仅留的一抹缝隙都被撞散,张暛怒声质问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语……
“为什么……”
“偏偏抓着我不放!”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这般对我……”
……
阴风湿冷,吹来一阵鬼息,凭着那一丝游断的理智,张暛立马起身,顾不上眼前的残局、顾不上头部的疯痛,卷荡满天魂咒,张暛一路奔向远方。
王洝的灵息受到重创,其建造的异空随之紊乱,再难维系,比山岩还沉的行李猛然坠落,直直砸向王洝身上。
一种全身粉碎的感觉炸入脑海,王洝瞬间睁开眼睛,痛感从身体各处袭来,分文不动的行李压在身前,王洝只觉:怕是用不了几时,自己便要窒息身亡。
王洝满心无奈,窝囊得丢尽脸面,还来不及生产更多情绪,昏梦便再一次铺满脑海。
……
墙围梁顶塌得不剩什么,满地碎物凌乱不堪,却无人收拾,一张冰得能生寒息的石床稳稳静立,苦汤的空瓶散落满地,蒲绛守在一旁,满心担忧地望着鬼首。
鬼首头痛,确是常事,可那都是百年之前才时常发作的旧疾,如今连连再犯,蒲绛难免担心,更何况从前鬼首头痛,常是一边说笑一边忍过,如今发作之时,竟严重到失智疯癫、昏迷沉睡,如若继续恶化,怕是再过些时日,连苦汤都将无效。
张暛的脑海沉过余痛,徘徊在无数场梦境,如同又活过了一个千年一般疲惫。
张暛每一次都暗下决心,要将梦中之人紧紧记在心间,可每一次醒来,都忘得一干二净。他们面目模糊,可伤痛竟是这般清晰。
张暛无奈地睁开双眼,静静地望着那不见边际的黑空。他们的天上,是世人踩在脚下的泥土,张暛从前不觉怎样,此时为何就看清了这般差距?
脚下的空瓶被踢得稀里哗啦,蒲绛立马跑到床边,急切问道:“大人,您怎么样啊?头还疼吗?”
张暛这才觉得嘴边流过一丝苦味,原来自己又犯头疼,又被灌了数瓶苦汤。
张暛缓缓沉气,药物虽然能解烈痛,可那苦涩却让人厌恶至极。
蒲绛继续问道:“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怎么又犯头疼?不过一日,已经两次了!”
张暛神伤叹道:“唉!好像梦见自己上电视了……”
蒲绛满眼诧异,转而笑道:“上电视?上电视是好事儿啊!怎么会头疼?”
蒲绛询问之时,张暛才觉,发生之事,在脑海之中已然模糊不清,无论怎样回忆,都记不起半分。那些伤痛与难过仿佛都化作一团迷雾,游荡在张暛心间,也不会飘走、也不会扩散,成为了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
苦汤用量过大,导致记忆丢散,因为不想让蒲绛自责,张暛随口便开起了玩笑。
那些只有张暛自己知晓的隐瞒,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被他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从此便埋入土中,飘散、消亡。
张暛再难想起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知为何,自己又回到了阴间,闲来无事,张暛索性悠闲漫步。
长路不落轻光,河口了无尽头,枯草无生,却有花沫点缀,阴间虽看不出什么色彩,可草株碎花,却也是难见的美景。张暛随手摘起一把,一路不停,不知不觉,便拾起了一大捧。
烛火阑珊,难照崎岖的弯路,鬼魂漫无目的,四处游荡,将本就黑漆的夜空填补得更加饱满。
行至一排楼前,蒲绛抬眼望过鬼首一瞬,而后便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模样,望向四周。
张暛头也不回道:“有事儿瞒着我吧!”
蒲绛轻怔一瞬,而后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那日你主理政事,我当着群鬼之面,说您……闲的,是我错怪您了……对不起,大人!我以为您玩乐图趣,才将那鬼尸的儿子招致阴间,却没想到,那人的儿子其实早在凡间祈愿,希望自己能够早日……”
“……早日,离世。”
话说至此,蒲绛忽而有些哽咽,殊不知这世上,还有凡人不求好求安,反而一心祈死,蒲绛继续道:“他在凡间贫苦,已然经历了太多太多,拼搏多年,生活却毫无起色,实在是再无生存的希望,早日离开凡间,也算脱离苦海吧……”
阴间残败,无法与凡间比拟,可日日生活在凡间,却无法沐浴一丝暖阳,又与游荡阴间有何区别?
世人疾苦,天神难见,便无人能见,倒不如将人收至阴间,左右吃苦、左右受罪,阴间更少人情世故,反倒自在随性得多。
张暛的目光落向远处房屋,其间一户的窗子开着,那一抹烛火仍旧未灭,定然能够撑过暗夜、撑至黎明。
张暛笑而不语,蒲绛见状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您不会真的不原谅我了吧?”
张暛轻挑嘴角笑道 :“还有事儿瞒着我吧?”
几分诧异流落眼中,蒲绛仔细回忆,还有什么没有如实奏报,心间忽而重跳一瞬,蒲绛立马道:“啊!我将您的行李托福给了……”
没了后续的话语被无声截断,散落在风中,蒲绛也不敢再说、也无需再说。
因为:怪岩之间,一片横血流落,淳于上神就躺在其间,身上还压着那巨重的背包,拉链撑开,还有几个血瓶滚落在地。
王洝身上衣物不整,伤口红长,显得异常刺眼,张暛心间像是被什么抻拽了一瞬,那般感觉难言难表,甚至还有几分怒火。
张暛走近,俯身将王洝抱起,其身上流绕的血水早已凉透,成了与阴间同温的冰冷。
一路慢走,张暛刻意放轻了手间的力量,生怕再将一丝多余的疼痛附予王洝。
黑雾弥漫,魂咒从张暛手间溢散,轻动缓绕,运流在半空之中,拂过王洝身侧后,衣物焕新、伤口愈合,温和轻柔,张暛生怕重了一分,惹得那人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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