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BOSS竟是我自己

　　一转眼的功夫，林星言来到这里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

　　枫秀站在心城中央的裂缝旁，看着一道身影自那里跃出。

　　如今已经是青年模样的林星言一手握着枪，一手提着一个还在向下滴血的脑袋落到枫秀面前，没有丝毫停顿地单膝跪下，乖顺地低下头颅。

　　“七阶了？”枫秀看了一眼那滴血的头颅。

　　“是。”林星言没抬头，恭恭敬敬地应道。

　　这么多年的磨砺下来，当初那个毫无根基、天赋差极的少年也就这么用自己的血和他人的骨砌成前进的路，一点一点突破了桎梏，走到了如今的高度。

　　林星言在将手中的头颅交给枫秀，完成了这一次的考核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如既往地坐下继续修炼。

　　忽然，一股即使是如今的林星言依然无法忽视的热度自尾椎一路烧到了颅骨，烧得他措手不及。

　　随后就是骨骼碎裂的钝痛、骨片划开血肉的刺痛、新骨生长的麻痒胀痛。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茧，什么全新的活物要从他的体内化蝶而出。

　　然而，这次的生长刚刚过了半程便再无动静，林星言还在困惑，反倒是感受到不寻常的能量波动的枫秀过来看了一眼便道破：“生骨。”

　　生骨……？我不是早过了生长发育的年纪了吗……？

　　一道灵光如闪电划过大脑，林星言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当年在魔神柱降临的一百天里，有生物，无论是野兽、魔兽、还是人类，一旦沾染上这七十二根魔神柱上散发的气息，立刻变异成魔族。

　　林星言来到魔族心城已经有十余年，心城内有五根魔神柱，而第一柱的拥有者魔神皇常常在自己近旁，自己本身又被第一柱留下了烙印，这么日日夜夜受魔神柱气息的浸染，积年累月下来，如今终于爆发，朝着魔族方向变异。

　　枫秀对着林星言淡淡地说了一通话，大意是刚刚从裂缝回来，消耗过大，再加之刚刚突破七阶，实力不够，后继无力，所以这一次骨头没长成，得再寻机会。

　　林星言眼神恍惚，似听非听，随后就听到枫秀说：“这生骨必须一气呵成，失败了就必须从头再来，长成的部分也需要去掉，但过程生不如死，九死一生。”

　　“若是没去掉……？”“十死无生。”

　　林星言看着枫秀，看着那双蓝眼睛中的青年，那一瞬，那个眼神恍惚的青年与十多年前那个惶然无助的少年重合。

　　这样啊。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后乖顺地低下头，趴在地上，将自己的背部和后颈全部露出给枫秀，任由枫秀伸手划破自己的皮肤。

　　是了，他哪里有退路。

　　鲜血顺着重力一滴滴滑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深色的花，森白的骨骼自破碎的血肉中抽出，只留下撕心裂肺的痛。

　　冷汗一滴一滴涔出，和血混在一起变成淡淡的带着点粉的红，林星言能感受到熟悉的冷，那是死亡临近的味道。

　　那双眼却在那一刻亮得骇人，仿佛被烈火一朝点燃一般。

　　要么一直活下去，要么就这么死去。生存与死亡之间，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退路。

　　所以他将将懦弱犹疑连同无用的骨一同剖出丢弃，只留下脊背上那道无法消除的疤痕。

　　第二次，熟悉的疼痛出现时已经又过了五年，彼时的林星言已经达到八阶，实力总算是赶上。

　　但命运仍然不肯给予他丝毫怜惜。

　　熟悉的热度吞没了他的神智，灼得他昏昏沉沉，但隐约间他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因为常年在死生边缘游走，林星言很难入睡，在这关键时期更是保证自己百分百的清醒，可在那一天，他居然在浑噩间涌起了难以抵抗的困意。

　　混沌间，似乎有什么冰冷的在靠近。在意识清醒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

　　等他挣扎着睁开眼，房间里已经满是熟悉的铁锈味，一个他看着挺眼熟的孩子倒在他的身上，死不瞑目，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一只看上去细皮嫩肉的手穿胸而过，掌心握着的那温热的心脏还没停止跳动。

　　林星言记得那张脸，那是不知那个势力送过来的人族小孩儿，无论是长相、修为还是能力，在那么多被送过来的人族魔族里显得平平无奇，唯有那双大而亮的眼眸，仰头看着他的时候显得那样茫然又可怜。

　　林星言看到那孩子、对上那双茫然的羔羊一般的眼眸时，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自己。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他在明知那孩子大概率并不是抱着善意而来的情况下依然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而如今他尝到了自己一手种下的因所结出的苦果。

　　月光自窗外照进屋子里，泼洒在二人身上。那孩子空洞的眼睛依旧那样茫然而可怜，透出一点点惊愕和迷茫，像是在看一头不该存在于世的会梦中杀人的怪物。

　　林星言看着那个孩子的眼睛，平静地抽出血淋淋的手，将那心脏同尸体一起抛到了一旁，随后铁锈味的月光下，反手撕开了自己的血肉，面无表情地将那长到半途的骨一根根抽出。

　　真痛啊。林星言眯起眼，手上再次覆上温热粘腻的触感，沉默着将这果尽数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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