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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5)
初夏时,一个初始账号放出一段视频,视频像素有点低,模模糊糊的,前半段儿摄影机像是被固定在一个地方对着什么也没有的草原,刚一开始这段视频并没有引出多大轰动,突然一条评论被置顶。
【你们看后面……我天……】
视频的最后几分钟,一片寂静的草原上出现几个身穿暗绿色短袖的人,皮肤黝黑,手里拿着猎|枪|,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半晌,其中一个人偏头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有人拿设备放大了声音。
【我去,你们知道这人说啥吗,他说迟早杀完这地儿的所有畜生,让那个傻逼队长找他妈妈哭去吧,就几个畜生,他还真他妈的当宝贝了(应该是这样说的)】
那些人举着猎枪趴在不远处草丛里,又过了几分钟,出现了一头豚鹿,脚边跟着一只矮它半头的幼鹿,很显然,它们被偷猎者盯上了。
视频中间像是缺了一段,倏然跳到一个男人面对着那群偷猎者,他举着|枪|,吼,“把东西放下!”
男人穿着的灰色短袖很宽松,背着光,身形挺拔。
他身旁也站着几个人,突然那个骂人的偷猎者猛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扣动了扳机。
“砰——”
视频停在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倒下去的那一瞬间。
于异“嘭”的一声倒在被太阳晒的发烫的平野上,腰腹处被子弹穿透,鲜血染红了捂在伤口处的手,血液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往地上落,他微微瞪大瞳孔,周围队友的呼喊声化为了虚无,在倒下的那一刻,他看见蹲在车屁股后面的唐理想朝他跑来,却被许松青一把按住。
他看不清楚唐理的脸。
偷猎者被压制住,绑住了手腕,嘴里还在骂着,“叫你他妈坏我好事,死了算了!”
郑周和栗谷趔趄着扑到他身边,栗谷年纪小,早就泣不成声,郑周还留着一丝理智,“抬老大走啊!哭什么!”
栗谷慌忙点头,正想要抬起于异胳膊,唐宇开着越野赶到,郑周眼圈红的很,他扶起于异,让栗谷支着他,让他别睡,三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于异往车上抬。
唐理满脸泪痕,眼眶通红,缓缓地挪动脚步想要过去,许松青拽了她一把,狠声道,“你这时候过去就是拖后腿!”
唐理没理她,站在那没动,栗谷匆匆瞥了她一眼,就上了车。
车上,于异躺着,眸子半阖,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老唐……带医药箱了没,给老大先捂着点,这血流的太快了。”,郑周哽咽道。
“带了,他妈哭什么,队长命硬着呢!”,唐宇哆哆嗦嗦地将纱布摁在于异伤口上,喊,“栗谷,开车!”
他抹了抹手上的血给镇医院打电话,让他们准备好。
许松青看着远去的车,嗤笑一声,“你不是说能改变吗,这就叫改变?”
唐理平静地看着收机器回来的杨数,“录上了吗。”
杨数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录上了。”
女人接过摄像机,一句话都没说,径直上了车。
杨数看了眼许松青,礼貌地笑了笑,跟着唐理上了车,许松青站着没动,她偏头看向副驾驶坐着的唐理,只觉得这女的是真配不上于异。
车里,唐理一直在看那段视频,她拉到最后,砰的一声,女人的眼睫也跟着抖了抖,手指摁住屏幕上于异倒下来的那瞬间的背影,“杨数。”
杨数扶着方向盘,看她,“怎么了。”
“他们要去哪。”
杨数想了想,“应该是镇医院吧,这地儿好像只有这个医院。”
唐理点了点头,摁下车窗,“你上不上车。”,声音很淡,几乎要在轻微风声中消散。
许松青闻声看她,“上啊。”
三人开车到镇医院,果然,那辆越野停在医院门口,唐理开门下车,手里捧着摄像机,她低头打开录像,就这么拿着,进了医院,走到询问处,“你好,请问刚刚有没有一个|枪|伤的人送过来?”
护士翻了翻手里的病例,“你说的是刚刚那个?他是|枪|伤,但他是伤口感染缺氧致死,你要找的是他吗?”
唐理愣了几秒,“不好意思,他应该还活着。”
护士为难道,“可我们这几天就送来这一个……”
“不可能的,他应该还活着,我刚刚还看见他动了他扭头看我了,他叫于异,你要不——”,唐理慌乱地看着护士,手臂猛地被人一拉,她扭头看,是栗谷,少年眼皮已经肿了,看样子哭了很久,声音沙哑,“唐理姐,你跟我来吧。”
唐理看着他,点了点头,跟着他往二楼走,后面停完车进来的杨数喊了她一声,她扭头,“杨数,我先去看看他,你拉着许松青,别让她来。”
“好。”,杨数拉住想跟上去的许松青,没让她跟着上去。
许松青想闹,又想到这儿是医院,只好作罢。
唐理跟着栗谷上了二楼,他推开拐角处的房门,“姐,队长就在这。”
门推开了,唐宇和郑周在里面,偏头看见了她慌忙走过来拦着,“栗谷!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栗谷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她应该知道!”
两人被栗谷吼懵了,看着眼前神情淡漠的女人,语无伦次道,“唐理,老大他睡着了你要不下次再来?”
“对对,你下次再来。”
唐理看着他们俩,轻声问,“有下次吗?”
唐宇哽了一下,又劝,“队长不会想让你看见他这样的。”
唐理没理他,推开他俩,看向病床上躺着的人,他闭着眼睛,仿佛像睡着了一样,却没有呼吸起伏,腰腹处被裹上了纱布,嘴唇发白干裂,脸上溅到了几滴血还没有来得及搽干净。
“于异?”,唐理将摄像机放到一边,坐在他床沿,轻声喊他。
可于异没理。
他依旧闭着眼,身后的郑周说,“唐理姐……我们不是故意不给你说……”
唐理没回头,喃喃道,“为什么不给他搽干净……”,她伸手,想要抹去那几滴血,可它早就干涸,凝在于异苍白失血的脸上。
女人很平静,就像床上的人只是洗脸没有洗干净,她想要帮他抹掉,唐宇和郑周不忍地看了她半晌,拉着栗谷出去了。
唐理听见门被关上,偏头看了一眼,没再去看于异,她走到床头,掂了掂水壶,“怎么不给你弄水啊,想渴死你吗?”
她走到门口,拉开门,唐宇他们看过来,她笑了笑,“我去给你们队长烧水,免得他渴死,又该调笑了。”
栗谷紧抿着嘴忍住哭声,扭过头去不敢看唐理,郑周喊住唐理,“唐理姐,我跟你一起。”
“好啊。”,她笑着说。
唐理和郑周接完水回来后,看见杨数和其他两人站在门口,唐理将水壶塞给郑周,跑过去猛地推开门,门砸到墙上的声音响起,许松青看了过来,她的手放在于异的手上,唐理一下子炸了,“你给我放开他。”
她偏头看向杨数他们,“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
杨数挠了挠后脑勺,“她说她想见于异最后一面所以——”
“什么最后一面?啊?于异没有死!”,唐理隐忍地压低声音吼。
女人眼眶通红,像一只困兽,她看了看唐宇,又看了看郑周和栗谷,最后看了眼杨数。
“于异没有死。”,她咬牙坚持道。
许松青抱臂走向她,“我说了,你给于异带不来什么,你只会害了他!你看看!”她伸手拽住唐理肩膀往于异的地方拉。
“你好好看看他!他死了是为什么?不就是你说今天可能会有人来偷猎让他带着你吗?如果不是你!他压根不能死!”
唐理死死地偏着头不去看病床上躺着的于异,屋外的人早就看不下去进来将许松青拉走,栗谷挡在唐理面前瞪着许松青,“队长死之前压根就没提你,他只跟我们说了唐理姐,你凭什么说她!”
唐理拍了拍栗谷,声音晦涩,“栗谷,我没事,她说的对。”
她偏头看向于异,“是我的错。”
于异静静地躺在那,仿佛在迎合她的话。
唐理走过去拿起摄像机,关掉录像,绕过所有人走出了病房。
杨数想拦她,却被唐理一句话堵回去,“你拦我我就摔机器。”
女人眼尾微微发红,眼眸中毫无波澜。
杨数愣住了,他想说些什么,唐宇拉了他一下看向唐理,“唐记者,松青她也是太伤心了所以——”
唐理摇摇头笑道,“无所谓。”
她将机器塞给杨数,转头走出门。
走之前,她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终于敢看向床上静静躺着的于异,“于异,我走啦。”
唐理走出医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吐了起来,她哭不出来,像是有个东西梗在她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刺得她眼睛都发了红,手掌摁在沙土地上被磨破了皮,她看了半天,抹去嘴角残留的胃酸水。
杨数追了出来,看着她,“没必要,唐理。”
唐理不看他,低垂眼眸,眼睫沾上了泪水,“杨数,视频到时候,帮我放出去吧,总归要有人知道他们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
见他点头,唐理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谢谢,还有,再见。”
杨数慌忙拉住她,“你去哪啊?”
唐理挣脱掉他的手,“你记得放出去,谢谢。”,她偏头看向不远处溜羊的牧民,“走了。”
杨数没再拦她,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唐理,她和那个队长一样,都像风,抓不住留不住。
唐理走了好久,看着眼前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草原上,她躺下去闭上眼,想起那年暑假,她看见的那个论坛。
【很好奇,那年全校都知道的那两位现在有没有结婚生子,别问,问就是说的YY和TL。】
她伸手挡住刺眼的日光,笑了笑。
多遗憾又多幸运,他在她的记忆里还是那个骄傲炽热的少年。
半晌,唐理坐起身来,走向镇上的派出所,坐在了门口台阶上,当栗谷拉着朝于异开|枪|的偷猎者过来时,他发觉了不对劲。
“唐理姐?”
唐理站起身,问,“栗谷,于异死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队长他……”
他看了眼唐理。
“他说,如果他死了,让我们好好劝劝你,说你可能会死心眼,别让你一直停在这儿。”
唐理瞥向栗谷,“所以他压根没想过活,是吗。”
栗谷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唐理姐,队长他那会就撑不住了,因为这人用的是土|枪|,太多杂物——”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唐理从兜里拿出一把刀猛地刺向偷猎者,两人都蒙了,她一刀捅进心脏,血溅上她白色的衬衫,和身旁栗谷的脸上,小孩被吓着了,结结巴巴地喊唐理。
后面赶来的人也懵了,唐理眼睛红的要命,手上握着刀,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
许松青意外地看着血泊中站着的女人。
唐理看向栗谷,“谢谢你。”
栗谷刚想说什么,唐理就将刀抵上自己的脖颈,狠劲割了下去,砸在派出所石头堆砌的台阶上,头发柔顺地散开,血浸泡着她洁白的领口。
栗谷一下子哭了,杨数冲过来徒劳地捂住她脖颈上见肉的伤口,许松青走过去,“她这一出,倒是可以。”
“闭嘴吧!”,唐宇忍无可忍。
“队长死之前让我们好好劝她,让她别死磕着,我们没有看好她,以后怎么面对队长!”,郑周眼圈也红了。
唐理微张着嘴,生命垂危之时看见了天际掠过的鹰,扯起嘴角拼命笑起来,又缓缓闭上眼,坦然地步入死亡。
边境草原上,生命如缥缈,唐理前些天绑下的红绸带随着风飘扬,似是绑的松了,它居然自己飘走了。
上面是于异偷偷写下的话。
【二十二岁的于异,一定要娶到理理。】
可二十二岁的于异,却没有得偿如愿,娶到他的理理,他房间里衣柜的最深处,藏着的四方盒子,也不会再有人知道,他这天,是曾想着,向唐理求婚的。
他如同少年时期一般青涩又真诚的爱,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看见。
后来杨数将记录的边境风光放到网络平台上,包括那一段视频,有人问,那个受伤的男人是谁,还活着吗?
【0168029:已经去世了。】
【0168029:他叫于异,是草原的守护神,也是我喜欢的那个女人一辈子都爱着,愿意和他一起奔赴死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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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理终于寻到了她喜欢的意义,她很幸运,于异总归是爱她的哪怕是死亡。
而我的那位‘于异’早已定格在初三那年夏,是个很平淡的日子,天气又很晴朗,他冲我笑了笑,祝我毕业快乐,是位风趣恣意的少年。
文里于异那句,“好男孩多的是,没必要吊死在我这棵树上。”,来源于那位的原话,泪水也都是真实的,毕业后我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好,有很愚蠢地想过,若是他看见现在的我,会不会为我开心,毕竟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写这篇文初衷已经有点记不清了,灵感是在梦见他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忽然而发,写的时候也常饱含泪水,大抵是为了自己这些年的暗恋而哭泣,会深深沉淀进这故事里,我承认,于异原型是他,但是我很清楚,于异是于异,他是他,在此,希望不要有人因为有原型而困扰。
我人生的酸涩暗恋记忆有些倔强,不肯离去,在我写文的时候脑海里总浮现那些画面,也总神神道道地和空气对话,我知道,我也许会永远走不出我的执念,但也很庆幸,我单薄青春里遇见了很耀眼的少年,而我,也没有再暗恋任何人,我不会和他再见面,不会知道他最近的生活怎么样,也不会知道他结婚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只从心固执地认为他不会变。
希望少女心的女孩子都会遇见那个满足你的人,强大的女孩子也能碰见那个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对手或爱人,我们都要遇见那个碰见自己心就怦怦直跳的男人或者女人,也希望暗恋的人,都得偿如愿,不要再经历酸涩。
致敬我的读者,感谢喜欢唐理宝宝和一亿的朋友,我们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