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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
贺闻奇睁眼醒来,鼻尖抵着个暖烘烘的胸膛。
记忆回潮。昨晚和韩季折腾发泄了一通,算是把压在心里的郁结掏出来说开了,不管有没有真正释怀,总归是不再抵触韩季的示好。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直放在心里便总是过不去,宣之于口后,其实也不需要过多解释,一切应然解开。
他发现,哪怕过了四年,自己依然习惯韩季的一切,比如此时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温和味道。
他保持着醒来的姿势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对方。
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上的床,只记得之前是和韩季坐在沙发上的。往事打开缺口,两人说了不少的话。
但是现在他睡在韩季的床上,还睡成了这幅姿势!
贺闻奇试着轻轻挣了一下,环住他的手臂并没有松动的意思,好在对方没有醒。
脑子里转了几转,索性又闭了眼。
鼻腔里灌满了对方的气息,不是他曾经贪恋的木香,是一股淡淡的松脂味儿,微微沾了些酒气……他往对方胸膛中间蹭了蹭,心中安宁,不觉又睡过去了。
身子蜷缩的发麻,贺闻奇迷迷糊糊的抬了抬腿……
感觉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后腾地一下,触电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
韩季被他动作惊扰,也立刻坐了起来:“醒了?”
贺闻奇压着心跳,趁脸还没烧起来,转身朝洗漱间去:“我冲个澡。”
等到他离开,韩季才轻轻掀起盖在下身的被子往里看了看……
两人昨晚和衣而卧,韩季还没换衣服,穿着衬衫和西装裤,照着他身形剪裁定制,都挺贴身的。
这人在他胸前不停蹭,还反反复复的抬腿……他可不是清心寡欲修士,大清早的让他怎么忍。
还不是时候,韩季几次深呼吸,而后重重吐了一口气,往后倒回了床上,听着淋浴间传来的水声,唇角扬了又扬。
淋浴间里的人还在做思想争斗,默念是早上的自然反应,是男人都会有。韩季是直男,绝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想法。
-
原订在早上的返程飞机早已过了时间,贺闻奇可惜浪费了机票。
韩季让酒店送来一份早午餐,淡淡的说:“我改签了。”
贺闻奇:……
什么时候,他怎么一点不知道。
韩季生活作息一向自律,生物钟在早上六点就醒过来了。但前所未有的第一次,他想赖床。
“反正不着急回了,下午出去逛逛?”韩季把自己那份布朗尼小蛋糕推到贺闻奇面前。
“去哪儿?”贺闻奇喜欢这些小甜点,拿着小叉子很自然的吃起来。
“南市靠海,去海边吧。”韩季提议。
-
冬天去海边,得亏想得出来。
好在南市不比景城,气温要高一些。而且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阳光照到身上暖融融的。
两人在酒店打听了一下能去的海边景市,便坐车过去了。
贺闻奇生长的津市是山水之城,有江河湖泊,却没有海。
夏天的时候,江水会涨起来。贺闻奇喜欢在这时候去江边看涨水,在浅滩捞鱼虾,或者什么也不做,光是看着幽幽浩渺的江面变得宽阔,心中就会祥和安宁。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海纳百川,不是江河与之能比的。
海风湿咸,倒还没有想象里的那么冷。
天空是瓦蓝色,没有云,阳光洒在海面上碎银点点。
贺闻奇把大衣领竖了起来,静静望着广博的海面,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自己消失了,□□消失了,思想也消失了,被眼前的宽广浩荡吞没,只剩下海的心跳。
“这是我第一次看海。”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以前都没来过海边?”韩季在他身后,等了好久才开口,不想惊扰他。
贺闻奇摇头。
“那是来对了,走走吧。”
四周没什么人,两人踩着冷硬的沙地沿着海滩往前。
“我倒是和朋友去海边玩过,夏天的时候,风景和现在不太一样。”
“和女朋友?”贺闻奇脱口问。
韩季停下了步子,贺闻奇还在往前走。
海风把他长碎发吹向一边,韩季很想伸手上前帮他理顺。
“怎么了?”注意到身旁没动静,贺闻奇停下回头。
“不是。”韩季迈步跟上来,“不是女朋友。”
从头到尾都没有女朋友,韩季很想解释,可又没有解释的由头。无缘无故再说这个,没有意义了。
不远处有对年轻的男女在拉扯,朝着他们正对的方向走过来。
女人绷着一张脸,只顾往前走:“我说不来,你看这里什么也没有,这么冷,你想冻死我吗。”
海滩确实没什么人,声音稍大一点都能听见。
男人在后边追上来拉住她,被挣脱,再拉,再甩掉。
男人不管不顾,冲上去从后面一把将女人抱进了怀里。女人推攘,最终还是没有挣脱开,只得任由男人抱住。
男人低头埋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大约是在哄人。
最后女人抬手,也反抱住了男人。
隔了一会儿,男人脱了外套给女人披上,在她脸侧亲吻了一下,揽住她的肩。
女人伸手搭在了男人腰间,紧紧靠在他身侧。
小情侣之间的打闹被两人看了个完整。
韩季把视线移回来,突然问:“你冷吗?”
贺闻奇心中一动,笑了笑,却又怅然低头。
随即他把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哈口气,搓了搓:“要不,咱们比比赛跑?”
韩季:……
贺闻奇也不管他要不要同意,率先迈开步子就往前跑。
韩季一开始没动。
前面那人越来越远,跟他拉开了距离。
终于,韩季摇头笑笑,跟了上去。
他穿的正装,脚下还是皮鞋,一身的束缚,根本放不开。
贺闻奇指着前面的一栋小木屋,冲韩季喊:“咱们谁先跑到那里就算赢。”
韩季匀速的慢慢跟在后边:“赢了要怎样?”
贺闻奇并没有想输赢要怎样,韩季提起来,于是随便一说:“赢了……向对方提一个要求。”
“当真?那输的呢,有什么惩罚?”韩季来了兴致。
“输的,说一个自己的秘密。”
韩季眼睛亮了亮:“君子一言……”
“千金不换。”贺闻奇转身就跑。
“贺闻奇,你耍赖!”韩季在后边大喊。
刚开始贺闻奇还跑得起劲,很快就没力气了,韩季追上来轻易超过了他。
“太缺乏锻炼了,回去跟我去健身房,我做你私教。”韩季在前面原地跑圈,等他跟上来。
贺闻奇又跑了几步,他没有蓄力,平时确实也不怎么运动,心脏跳得快压不住了。
他停下来喘气:“你老当益壮,我认输。”
韩季朝他跑过去:“怎么样?行不行?”
贺闻奇弯下腰,一手捂住心口,像是提不上气。
韩季走到他身边,正想替他拍拍背顺气,贺闻奇却突然站起来朝他往后用力一推,趁韩季反应不及,自己转身又朝前跑去。
韩季被推了个措手不及,眼看就又被贺闻奇甩了一大截。
“贺闻奇——”
前面的那人不管不顾,哈哈笑着只往前冲。
-
两人的飞机改到了晚上。
在海边消磨了整个下午,夜幕降临的时候,临海的夜市街热闹了起来。
一排的小木屋,兜售什么的都有。
逛的人不多,大概还是冬季天气影响的缘故,但比下午的时候要好一些。
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情侣居多。
海边的一年四季,各有各的浪漫,是恋人增进感情的好地方。
烤鱿鱼干的香味飘在风里,贺闻奇感觉肚子在叫。
韩季四下看了看:“等我一下。”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贺闻奇不知他要去干什么,只得留在原地。
等到韩季拿着两包热乎乎的烤鱿鱼回来,却不见了贺闻奇。
摸出手机正要打,突然看见那人站在一个红色小木屋的侧边窗台处,弓着身子专注的在研究什么。
韩季走过去:“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你见过这个东西吗?”贺闻奇指着面前一个白色的物件。
那东西长条形状,上大下小,像细长喇叭花。通体白色,上面全是镂空的小洞,对密集恐惧症患者非常不友好。
“珊瑚?石礁?编制工艺?”韩季看着上边交叉的纹路。
“偕老同穴。”贺闻奇眸色闪亮。
“什么穴?”韩季没听过。
“这个东西是仿‘偕老同穴’做出来的工艺品。”
贺闻奇把刚刚从老板那里听来的复述给韩季。
偕老同穴是海里的一种海绵,也是一种叫做俪虾的生物的“家”。
俪虾自幼生活在这周围,等到他们成年,俪虾夫妇会钻进里面安家产卵,海绵也会透过密密麻麻的孔洞给他们提供养分,他们也不需要再出来觅食。
但随着俪虾外形不断的长大,他们再也钻不出海绵细小的孔洞,会双双一直生活在里面到死。
“被困到老死?”韩季说。
“如果是同自己爱的人一起,你觉得算困吗?”
“那这样说还挺浪漫。”
“老板说,这便是:青梅竹马,白头偕老,生死同穴。”几个词从贺闻奇嘴里淡淡的说出来,却无比珍视。
“你喜欢?买一个?”韩季观察他的神色。
贺闻奇摇头,只是……
他望了一眼韩季深邃的瞳眸,视线落到他手里拿着的纸袋上:“你买什么了?”
韩季递给他:“烤鱿鱼,尝尝?”
贺闻奇接过,鼻头皱了皱,有股腥味。
韩季拿竹签从里面叉了一根肉条递到他嘴边:“吃起来不腥,试试。”
贺闻奇小心翼翼的张口,把那长条的鱿鱼肉一点一点咬进嘴里。
入口腥咸,他尝试着轻轻嚼了嚼,舌尖砸出了甜味。
韩季自己也撕了一条肉丝塞进嘴里:“新鲜的鱿鱼,处理过后只洒了些盐,架火直接烤的,和你以往吃的味道不一样。”
“原本还有酱料,不过就这样吃更接海气。”
贺闻奇也大口嚼了起来,确实闻着腥吃起来没有。
“怎么样?”韩季问。
“嗯,还行。”
“还有,再吃点儿。”韩季又要喂他。
“我自己来。”贺闻奇接过他手里的竹签,手指蹭到韩季的手背,热的。
贺闻奇连着吃完了一整包,见他喜欢,韩季把另外一包也塞进他手里。
两人并肩而行,一个俊朗,一个英挺,引得路人频频侧目,还有人举起了手机。
走走逛逛,顺便就近找了家烤肉店,主要是海鲜为主。靠海吃海,来了海边当然就吃海鲜了。
韩季自顾点菜,完了又要了一份海鲜粥:“晚上冷一些,先喝碗粥暖暖胃。”
新鲜的小海鲜不需要过多的处理,直接放进烤盘就行。
服务员上好菜,韩季自己拿着烤夹操作:“这边偏南了,其实大东海的海鲜更好吃。等到开海的时候,咱们去莲峰州,那里风景正好……”
抬头见贺闻奇盯着他一动不动,话一转:“呃,我赢了,我提的要求就是咱们一起去莲峰州玩一趟,可以吗?”
贺闻奇耍了两次赖,最终还是没跑过韩季。
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
韩季把烤好的虾悉数放进自己碗里,用毛巾擦干净手,捏着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红虾扭掉头,揪住尾巴轻轻一扯,整个虾壳脱落,得到红白相间的完整虾仁肉。
他把虾仁放进贺闻奇面前的碗里,熟练的又剥下一只。
过去也是如此。
贺闻奇用筷子夹起虾仁,放进嘴里,弹嫩鲜甜。
过去他以为韩季给他剥虾是对他特别,原来只是自己误会了,这不过是他的习惯,习惯照顾别人而已。
“你输了。”韩季又丢了只虾仁进他碗里,“想好要说什么秘密吗?”
还有这茬,简直自食其果。
贺闻奇看着韩季骨节分明的手,他手很大,长指灵巧的扭虾头扯虾尾。随着他的动作,手背上的青筋偶尔会凸显起来,给人有力的强劲感。
被这样的手抓握,会是什么感觉……
贺闻奇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桩事。
今天他们都没有喝酒,威士忌却好似还在他身体里烧,脑子一热,喉结滑动:“我画过你的人像画。”
韩季正将烤熟的生蚝往贺闻奇盘子里夹:“这算什么秘密,你给我看过。”
“全身的,”贺闻奇舔了添嘴唇,“裸的。”
哐当——
生蚝掉到盘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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