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电竞]

　　下午一点，训练室门关上，外界的纷纷扰扰仿佛连同走廊上的动静一起被隔绝在外。

　　第三把训练赛复盘完，一张新表格发在群里。
　　章昊说，“这是下周的训练安排，周三下午约了PFT打三场训练赛，周五打CY，试一下我们这周练的BP战术。”

　　PFT和BES风格相似，都是更喜欢主动挑起摩擦、制造机会的战队，而CY战队正相反，作风更偏稳健，靠运营和把握赛场节奏寻找对手漏洞，伺机而动。
　　两支队伍在LPL都是中游偏上，仅比一流战队稍弱，拿来打磨新阵容正合适。

　　严阳一看到PFT，不免想起那位大名鼎鼎的八卦之神，想起他们互坑对方的一晚，以及那天辗转反侧到天亮的失眠之夜。
　　他没忍住咂了个舌，以示对重温这段操蛋记忆的不满。

　　章昊立马瞪过来，“怎么？有意见？”

　　“没有，”严阳说，“正手痒您给我递把刀，我高兴还来不及。”
　　看他扎不扎邱梓晨就完事了。

　　章昊狐疑撇他两眼，最终放弃追问，回到正题，“虽然德杯的名次不影响以后的赛程，但那将是新队伍首秀，也是骑士作为打野第一次打正式比赛。”

　　章昊环视一圈，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最终对上齐诗的视线，他郑重地说，“我希望大家积极训练，慎重对待，好的成绩永远是对质疑的最佳回应。”

　　*

　　德玛西亚杯简称德杯，每年都在十二月中下旬举办，是LPL全年各大赛事的终点站。

　　但对齐诗而言，那将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直至散会，齐诗都还有点心不在焉。

　　“……诗诗！”
　　一股热气贴着他耳朵吹过来，痒得齐诗抖了下。

　　“别发呆了，人都走完啦，”蔡季对望过来的齐诗说，“我们准备去吃烧烤，一起不？”

　　齐诗愣了下， “现在去？晚上训练赛……”

　　“今天晚上放假！”蔡季挽起他一只手臂将人拉起来，“走吧！这可是我们新版畜生队的第一次团建，你可不能不来。”

　　等到了基地大门口，被冬月的寒风拍几下脸，齐诗总算把不知神游去哪的思绪拽回来，一转头跟站他旁边的严阳对上了眼。

　　“醒了？”严阳瞧他，“我看你刚复盘就一直在发愣。”

　　齐诗说，“在想事情。”

　　严阳说，“担心德杯？嫌早了吧。”

　　“不是担心，”齐诗停几秒，见严阳盯他不放，说，“希望它快点来。”

　　严阳先是一扬眉，似是意外，紧跟着笑起来，眉目都舒展开，“急什么，还能跑了不成？”

　　这时他们叫的车来了一辆，五个人得分两批走，蔡季他们先坐上过去点菜，严阳齐诗留下等第二辆车。

　　短暂的沉默后，严阳说，“诶我问你个事儿。”

　　齐诗看他，这人什么时候提问题还学会打草稿了，“问。”

　　“这事吧，我之前就想问，但不是没那么熟么，”严阳这草稿竟然还带起承转合，“不过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你说对吧？”

　　铺垫这么长，多半没好事，况且他们现在算很熟吗？到明天齐诗才在基地住满一周而已。
　　但他没反驳严阳，点点头。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严阳轻咳一声，“就是听说你之前拍过个内裤广告……你瞪我干嘛？我听说的，不是，我……”

　　嘭的关门声截断了严阳未出口的辩解。
　　齐诗已经坐进了副驾驶。

　　严阳坐上后排，跟师傅报个地址，抓住副驾驶的椅背靠过去，“哎你这人，我就说了一句话，你怎么还不理人了？”

　　齐诗头偏也不偏一下，老僧入定似的。

　　严阳继续扒拉椅背，探头架在手背上，盯着齐诗侧脸瞧，“气性也忒大了，你不理人总得有个理由吧？人判刑还有判决书呢，我这不明不白的……”

　　“这位同学，”司机师傅看他好几眼了，终于忍不住说，“你这样坐很危险，万一急刹车容易磕着。”

　　“没事儿，我就说几句话，”严阳说，“谢谢您。”

　　他再看齐诗，发现这人连眼睛都闭上了，摆明拒绝沟通，不想搭理他。

　　要搁严阳原来的脾气，不理就不理，爱谁谁。
　　可能赛场上打磨一年，心性见长，他半点不觉尴尬，接着说，“你要不先听我把话说完再生气？我还什么都没问呢，我——嘶！”

　　伴随刹车片擦出刺耳的剐蹭声，严阳狠狠咬在自己的舌头上，一股咸铁锈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哎哟同学你没事吧？”司机赶紧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刚有个摩托车抢道，要不是我刹得急就撞上了，同学你还好吗？”

　　严阳一边抽气一边往下咽血沫子，含混不清地说，“豪藤……”

　　“师傅麻烦您靠边停下，我看看他情况。”齐诗话还没说完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司机停了车，齐诗坐进后排，示意严阳张嘴，“让我看下，严重的话就得去医院了。”

　　刚还叫好疼的人这会却不喊了，严阳摇头，不肯给齐诗看，“唔木四。”

　　都讲外星语了还逞能，齐诗拿他没辙，又不能硬把人嘴掰开，只得半哄着说，“我看下，等会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严阳眼睛一亮，吐出半截舌头，指着伤处说，“小、小桑。”

　　舌苔边缘躺着一道月牙似的缺口，不长但挺深的，还在往外渗血，齐诗拢起眉头，也不知道这种伤该怎么处理，“师傅，去最近的急诊室。”

　　严阳一把抓住他手臂，直摇头，“等灰，九好。”

　　齐诗又劝两句，严阳坚决不肯，伤患本人不配合，两人最后还是按原计划到了烧烤店门口。

　　齐诗真服了这人的固执，“看个急诊也耽误不了多久。”

　　好在确实如严阳所说“等会就好”，起码他这会说话不太受影响，“又不是被狗咬了，我不去急诊室，基地有医疗箱，一般药都不缺。”

　　“……”
　　一阵风卷着孜然辣椒面的香气钻进两人口鼻中，烧烤店门大开着，齐诗扫一眼热闹非凡门庭若市的大厅，说，“你这伤不能吃烧烤吧？”

　　严阳的脸有一瞬扭曲，快得齐诗差点以为是错觉。

　　“不要紧，”严阳语气平静，仿若超脱，“我看你们吃。”

　　“……这样不好吧，”齐诗顿了下，补充一句，“对你太残忍了。”

　　严阳斜眼瞧他，“你不是觉得对我残忍，是怕被我盯得吃不下饭吧？”

　　“……”
　　齐诗解释， “我是觉得……”

　　“我觉得，”严阳打断他，架起双臂，“你是不是可以先兑现一下承诺，让我等会心甘情愿喝蔬菜粥看你们吃肉。”

　　倒也不至于那么凄凉，齐诗叹气，“你问吧。”

　　“你当时拍那个广告，我没看放出来，”严阳委婉地说，“是因为最后没谈成吗？”

　　再次听到这个话题，齐诗还是感到很无语，“你究竟是从哪听来的，我从来没拍过这种类型的广告。”

　　“……”
　　严阳哦一声，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

　　“这一年里，关于我的传闻什么样的都有，捕风捉影，似是而非的，”齐诗揉了下额心，偏开视线随意落在一处，“但你说的这个，我个人觉得，应该算是胡说八道凭空造谣吧。”

　　“我没理你不是因为生气……”齐诗停顿两秒，说，“那些流言真真假假的，你会好奇也正常，但我……我以为我不在乎的，别人怎么说都影响不到我，可如果我的队友也会通过这些传闻了解我，判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诗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我可能没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定。”

　　“不是……”严阳心口莫名揪了一下，他清清喉咙，“我本来也没信，这个谁听都会觉得巨离谱啊，但是……”

　　“你俩干嘛呢？”一道脆生生的少年音插进来，“电话也不接，等你们半天了。”

　　时机不合适，严阳闭上嘴拿出手机，果然显示好几个未接来电，他朝蔡季晃晃手机，“静音没看到，路上出点事耽误了。”

　　蔡季关切地问，“怎么了？”

　　“一点小伤，问题不大，就是不太方便吃肉。”
　　严阳说，“是兄弟就陪我喝粥。”

　　“对不住了哥们，”蔡季一抱拳，“你我今日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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