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想让我BE

作者:云舟酣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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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笼


      往后的几日,我虽再不见除咳嗽外还有什么症状,但我依旧被太医要求卧床静养,只能偶尔和杜良娣相携在营地里走动走动,再没去过马场。

      即使无聊但也惬意。

      可雅鲁作为十三公主,之后却是几乎日日不得闲。王帐、马场、互市之所,好像处处都有事务由她包揽,所以她只在晚间有空闲能来与我们闲聊着用用晚食。

      但不知是营地的护卫太差,还是雅鲁的身手太好,总之我们三人之间的来往竟一直是秘密,就连太后和路贵妃陈昭仪来探望我时也是确不知情的形容,并不提及。

      因着静养时,齐晦连派人来探看也不曾有过,是以太后还怕我多心,便每日差人来告诉我齐晦每天的行程,细致的令人咋舌,不由得让人啼笑皆非。

      这样的日子其实不错,但美好总是容易结束的很突兀。

      一日晨起时,营地中响起鼓声,沉重的擂在了营帐外铺长的车队上。

      有人疑惑不安的样子,有人很慌忙且知道缘由的样子。可我们一帐的人无一不是一头雾水,却又不敢贸然打听,草草梳妆整理后就随众上了马车。

      心脏不知为何跳的很快。

      在我第三次掀帘往后瞧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抹鲜红的身影。

      雅鲁骑着马,周身的气势变得很锐利,直到她弯唇笑了才让我觉出几分熟悉。

      “我和岗日来送送你们,”车队行进的速度不快,他们二人便都驱着马慢行靠近,将亦骑在马上的景洵挤到了车后,“等到你行止自由的时候,就再来一次草原吧,入夏的草野很美。”

      唇角牵起的笑意突然有些沉重。

      “好,一定。”三个字而已,怎么说都轻而易举,可要做到却难如登天。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杜良娣趴身过来,扒在窗边低声问道。

      雅鲁一定知道原因,但周身罕见没有一点饰物的她却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摸了摸挂在马侧的弯刀,然后抬头眺望着东北方的山脉。

      “林、林奾,你还有心愿吗?”岗日提了些马速,靠近窗口问我。宝蓝色抹额下,他的眸光中有真挚的热烈,那些情愫已然消散了。不过他与我说话时还是会红了脸庞。

      正如雅鲁所形容的那样——岗日是一只敏捷迅猛却偶尔会温吞小意的雄鹰。

      我没有第一时间答话,而是随着雅鲁看向了东北方位——今日依然是一如往常的晴天,越出高大山脉的太阳在雾气中显出黄澄澄的晕影,结着千丝万缕的光连接草野,铺成了一层浮动的暖意。

      那么宁和。

      “我想骑马,可以吗?”思绪跑的太远,话一出口才忽觉不妥,想起了岗日平日里对马匹的珍爱。于是我连忙想着怎么将话圆走,可下一秒就听见了他毫不迟疑的肯定答复:“好。”

      不止是我,连雅鲁都惊讶的看住了岗日,看见他一腾身就下了马,将箭囊弯刀都卸下握在手中。

      “来。”雅鲁见状也不再迟疑,将马速驱快了些。

      霎时,我感觉浑身血液都开始快速奔涌,还未来得及滋生的惧意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掩盖——行进的马车上,我站在前室向侧边跃起,一下就撞入了雅鲁怀中,由她揽住腰后手臂一转,未有什么知觉就已然稳稳坐好拉住了马缰。

      “你可以一个人吗?”雅鲁勒马停在了我身边,伸手提了一把我溜肩的银灰斗篷。

      那一刻,好像是可以抛去一切礼数的。

      我冲她露齿一笑,一抖马缰窜出去好远。

      “娘娘的骑术其实极好。”我听见景洵如此说道。

      我策马狂奔,将一切纷乱都抛却脑后,耳边只余呼呼风声和稳壮的马蹄声。

      我其实很怕一个人独处,怕身后是虚无孤寂,可此时脑中被策马飞驰时带来的久违激动充斥,麻木的有些空白,倒让我生出了几分不管不顾的孤勇。

      明明在这里看,东北方位的连绵高山很清晰,可我应该已是跑出来了好久,却竟然无法接近那山半分。那些山巍峨的那么真实,却竟是像极了兄长曾给我描述过的海市蜃楼——看不见,摸不着,即使有人用一生追寻它,也无法靠近它哪怕半步。

      越策马,能感到的寒气愈重,此时额上那层薄汗已是再续不住,倒让额头感受到了冷意透骨,牵扯的太阳穴一下一下的抽疼。

      不能再继续跑马了,不然我这始终未能好全的身子定要让我倒在风寒和高热上。

      我勒停了马,静静仰望着那山,心内斗争了半天也还是不愿调转马头,胸前有股热气盘桓在那里一点点的流泻出身体。

      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齐晦和雅鲁追来了。

      他们默契的勒马在我两侧却没有说话,由我看累了才无言的带着我往回返,没有怨怪,没有不解,只是默默地守着。

      弯腰进内室的那一刻,我将唇靠近了雅鲁的耳朵,用着只有我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我说:“我姓林名奾,年十七,字……舜棠。”

      雅鲁的眸光亮了亮,而后向我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带了几分力道重重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皇宫里,大家不是叫我“林娘娘”就是叫我“奾奾”,没有人关注过我的小字,连太后也不曾,是以——雅鲁是我离开江南后以小字结交的第一人,是我特别想真心以待的一个人。

      可惜是分别。

      我抬脚进了马车内室,将那些所谓的自由恣意全部抛在了帘后——因为我没有资格将它们带回京都。

      回京的一路无波无澜,不该有交集的愈行愈远。

      离开不过月余,东宫里已是大变了样,萧索冬景尽被驱逐,满园花草颜色鲜亮,看上片刻心中沉郁便能消散的七七八八,连一日三次进药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待卧床缓和了两日,虽然咳疾依旧未愈,但精神头好了许多,有了在自己院中转上一转的劲头。

      向太医再三确认无甚大碍只是风寒后,景洵终于放了心,不再寸步不离的守在我的跟前,然后他就发现了堆积老高的小信筒,准备了好多精致小食才敢一手食盒一手信筒的来向我请罪。

      景洵的手艺其实不是很好,但御膳房的人就算打点了也不过一月送两三次江南样式的糕点过来。所以我愣是在用过午食一个时辰后又用了许多芡实糕、红豆糕之类,然后端着茶水和一盘梅花糕坐到了廊下,揣住手炉挨个打开了信筒。

      爹娘说他们很好让我放心,兄长说他在校场比试中拔得了头筹,蒙四娘说她和说书先生一起泛舟春游,凌三娘说善堂书馆邀她给孩子们授课讲学……

      真好。

      翻看了一下午信笺的我实在太高兴,以至于眼前突然出现齐晦时,我半天也没收住笑意。不过大抵是因为我当时的形容实在是很不一如既往的安静温吞,或是因为之前放肆跑马的反差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一向神思不形于色如齐晦都有了一瞬很明显的愣神,脚步顿了顿才继续迈步走近。

      “参见殿下。”此时的我已经尽力把唇角弧度压的一如往常,把声音放的很轻缓。只是眉间喜色实在浓郁的难以隐藏,带得语气轻快不少。

      齐晦的视线从一排竹信筒上扫了过去,极轻的“嗯”了一声。

      “皇祖母听闻你又感染了风寒,便让我来帮她瞧瞧。”

      我偷偷撇了撇嘴,就说他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一个人怎么会来,果然其中有太后的手笔。

      茶过半盏,我与其齐晦在桌前落了座。腾腾热气像一层挡在我们之间的厚障壁,让人突生恍惚——恍惚我是否真的去到过一次那样辽阔的草野,恍惚我的故乡是否真的是千里之外的江南。

      怎么我清晰的记忆里,就只有在东宫里不断重复的每日每夜了呢?

      婢子将粳米粥呈到我面前,瓷勺不轻不重的在碗沿上磕了一下,让我神思回笼落了筷。

      “咳咳。”用过晚食后,诊脉的太医已是侯着了,我用帕子掩唇咳了两声,起身准备送齐晦离开,毕竟这种大佛不是我这个良媛院中能久留的。

      可他此时却好像并没有离开的自觉。神态自若的冲了茶,倒出一杯来让婢子端来了我面前。

      喉中实在难受,我落座高椅后接过就喝,又咳了两下才勉强好受些。

      李太医见他不避,惶惶行了礼后便就在此处拿出了脉枕和白帕,坐下为我诊起脉来。

      宫中的炭火份例早就停了,室内燃着的是我拨出私款后从宫外买入的炭。虽然品质绝对比不上宫中供应,但“矮子里拔高个”选出了的它也已是极贵。如此昼夜不停的燃着,便成了一笔极大的花销,即使我有少的不用算的月例、爹娘的供给和太后时不时的恩赏,也做不到炭火满屋,故而只在我常坐的地方有放置炭盆。

      可待给我切完脉后,李太医却已是汗水满头,搭手躬身不敢擦拭,任由它们在面上流淌。

      “娘娘、娘娘依旧只是脉相略有虚浮,多添衣物兼不落汤药便好,心中积郁不用太重……”

      “只是今年南方是冷冬,有一味药材极是稀缺,目前全用在了太后和陛下那处,分不出更多的给良媛娘娘用药……”

      李太医话毕,垂首不动,呼吸声在安静的室内听起来有些沉乱。

      我接过莲窗再一次递来的杯子,借袖遮挡将温热的岩茶饮尽,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齐晦,而后将视线落回了李太医身上,心中疑惑一点儿未消。

      李太医是在医院里待了三十余载的老人,为皇后太后也把过脉的,怎的每次一来我这儿就是难掩紧张的形容,尤其今日更甚。总不能他为别人诊脉时也是如此吧?

      “哪一味?”

      “回殿下的话,是化橘红。民间或许有,可是……”

      剩下的话,李太医没有说出口,可是室中人无一不知道他的意思——良媛位阶太低,太医院不会为此就在民间进行买入。

      “师家的商队呢?他们的药铺也没有?”

      “有是有,不过价格极高……”

      早先还在江南时,我就知道师家商队是药商中的大头,每年都能见到许多他们的船队车队来扬州收购药材。不过他们的商队好像总是会做些不规矩的事,让我爹专为他们下了更严格的限制。但最后又因着师氏主家的师统领镇在京中,许多该有的惩罚都不了了之。这让我第一次看见我儒雅慈爱的爹爹在堂上大发雷霆。

      同以往一样,景洵跟着李太医去为我看药。只是平常我用来兀自发呆的时间,此时却要坐在齐晦对面一杯杯的喝茶。

      其实在用晚食之前我也是不饿的,因为一下午没怎么停过嘴,所以不过草草用了两口菜一碗粥就已是饱食,眼下腹部也是撑胀的有些不适了。

      “喝不下了?”

      看见他询问,我一边暗暗腹诽他终于发现了,一边做文静状点头。

      “好。”齐晦说着就起了身,福贯连忙上前给他系了披风,而我捏着杯子呆了一瞬后,赶紧由丹洗扶着起身,心里猜想他这又是要做些什么。

      可他就这么迈步离开了,直到他走到门边,我才反应过来行礼。

      吃喝太足,我不得不多在院中转了两圈,可齐晦今日的怪异之举却一直在脑中晃荡不散。

      陪我吃一顿饭,灌我一肚子水,然后这就走了?
      我无言望天,觉得真是奇妙。

      待散完步回到屋内,我发现丹洗那欣喜的笑容竟然消失了。可我并不发问,直到这个藏不住事儿的自己忍不住说出口,我才知道齐晦离开这儿后便径直去了杜良娣的院子,眼下已经在那边歇下了。

      我揪着花瓣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而后取了石臼来研磨着里面的胭脂虫,继续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

      往后的日子大差不差,只是齐晦再没来过我之处。每次听到他,也就是丹洗用那种笃定但连自己都不肯信的语气说“殿下就是太忙于朝政了”。

      放纵的沉浸在自己的事里,可以模糊掉好多事情,但模糊不了心底的一份惦念。

      待我再次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春末了。福贯说山那边的人打了进来。就在我们离开的当天。而就在那天,络缇族三百骑兵日月兼程的前往北疆奔赴战场,与北疆军共同抗敌。

      可是在距那里千里之遥的京都,依然纸醉金迷、歌舞升平。

      平淡的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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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归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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