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欢

　　无论前一天怎么样，第二天依旧是要过的。
　　下午，乔音书去学校之前去疗养院找了外婆。路上正好碰见许盛年，就跟许盛年一起走。
　　“我要先去见我外婆，中秋那时候你见过的。”乔音书对走在自己身侧的许盛年说。
　　许盛年点头，他对乔音书的外婆印象很深，大概是因为她和其他老人不一样，瘦得太明显，像是皮包骨。

　　疗养院。
　　乔音书带着许盛年钻进病房，喊了声：“外婆，我来喽，还有我朋友。”
　　外婆笑着看他们，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点清明，“洛洛的朋友来啦，别站着，都坐下。”
　　“小朋友，你跟洛洛是好朋友吧？以前都没见洛洛带过朋友来。”外婆说着，想起之前乔音书总是一个人来。
　　“啊，我跟洛，音书是好朋友。”许盛年嘴快，舌头差点打结。
　　外婆依旧在笑，她拿起桌上篮子里的苹果递给许盛年，说：“来，小朋友，吃水果。”
　　“谢谢婆婆。”许盛年接过苹果，道了声谢。
　　两人陪着外婆聊了很久的天，大概是很少和人讲话了，外婆扯着乔音书两人聊东聊西的。

　　………………
　　乔音书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块儿，放进塑料碗里，递给外婆，“外婆，吃点苹果。我跟盛年要去学校了，周末再来看你。”
　　“好，”外婆手里端着碗，面目慈祥，“洛洛，路上要注意安全。”
　　乔音书赶紧点头，“好，知道了，走喽。”
　　出了疗养院，许盛年什么还都没说，乔音书先开口了，“这是我小名，取自瞻彼洛矣，渭水泱泱。”
　　许盛年正要开口，见乔音书张嘴又要说些什么，就闭上了嘴。
　　“其实，后半句的泱泱是我姐小名，但她不喜欢，不让我叫，”乔音书说，“但是，凭什么她可以叫我小名，真的生气。算了，走吧。”

　　每年的十月末，是凛城三中的艺术节。
　　每个班级两个名额，其中固定一个全班大合唱，另一个自由发挥。
　　“学校是不是有毒，就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让我们练习，而且这次表格出来的好晚。”一男生凑到讲台桌前，双手交叠趴在桌上，看着艺术节报名表。
　　云楚点赞表赞同，“我同意，谁反对？没有人。”
　　“靠，你自问自答呢？”那男生忍不住笑了，“云哥，你非常幽默，非常。”
　　云楚双手鼓掌，然后说：“谢谢你的夸奖，来，有谁想参加？”
　　班长是个女生，她在云楚说完话后，插嘴道：“节目不限，可以是弹凑，跳舞，唱歌。如果可以，咱们班可以与众不同一点，那样分高。”
　　“那好办，让乔哥他们往那里一站，分就有了。”李河凑了个热闹。
　　乔音书落笔在卷子上写下一个潇洒的带着尾巴的“y”，随即抬眼看向讲台的位置，说：“老师评分，人不看脸。”

　　最后，八班定下了歌曲。

　　凛城三中艺术节报名表
　　班级：高二八班
　　歌曲：童话
　　演唱者：乔音书（唱歌）/许盛年（弹琴）
　　歌曲：我们的明天
　　演唱者：八班全体

　　班长手里攥着报名表，言笑晏晏道：“完成，我就上交了。”
　　她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都确定了哦，没反悔的机会了啊。”
　　“确定了，班长你就放心去交吧。”先前那个男生说。
　　“行。”班长点头，马尾轻晃。

　　节目定下了，接下来就是要开始训练了。每天三节晚自习，八班每天分了一节晚自习去练习合唱，乔音书和许盛年则额外找时间去练歌和弹琴。

　　这天夜色清朗，月辉倾泻，秋风吹拂，树影婆娑。
　　若说夏夜的月色是炽热的，那秋夜的月色就是孤寂的。它孤寂，并带着些许的缥缈。
　　乔音书和许盛年练习完从琴房出来的时候，晚自习已经结束了。
　　月色醉人，乔音书抬头看着朦胧的月，抬手戳了戳许盛年的手臂，“盛年，看月亮。”
　　他说完，就把头转回去，直盯着月亮看。
　　许盛年把目光分了一点给月亮，随即收回，一直注视着身边人。
　　乔音书没感觉到，但他微微侧头，想去看看身边人。在他侧头的那一瞬间，许盛年速度极快地转过头，将目光停驻在月亮上。

　　这秋夜月色好，它替我看看你，说喜欢。
　　这是乔音书突然萌生出来的想法，也是他心中所向往。

　　他们就这倾泻下来，散落在校园各处的月光，漫步回到寝室。月光被踩碎，又聚拢，揉合成另一道光。
　　乔音书就走在许盛年身侧，张了张口，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最后，他低声说：“希望你一切都好。”他的声音极低，许盛年根本没有听见。
　　但好像，他们的期盼又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希望对方，一切安好。

　　长了腿的时间跑得飞快，并不等人。转瞬间，就到了凛城三中的艺术节。
　　“时间可真够快的，前段时间才填完报名表呢，现在就要上台表演了。”八班一男生转过头来，对后桌说。
　　他后桌是个女孩子，个子不高，她面含笑意，“是啊，但我觉得挺好的，第一次听乔哥唱歌呢。”
　　那男生一笑，和颜悦色，“那确实，我有点儿小激动。”
　　女孩儿也笑，她轻声说：“但是你可别忘记了，你自己也要参加表演呢。”
　　“啧，我还是再练练吧，有点儿紧张了。”那男生眉头轻蹙，又迅速的松开，怕在面前的姑娘面前丢脸。

　　“方安妤，有人找你。”不知是谁在门口喊了一声。
　　女孩儿抬眼看向门口，应了声：“来了。”

　　乔音书一进门就听到班级里闹哄的声音，他眉眼间印着笑意，“怎么闹哄哄的，什么事这么热闹？”
　　方安妤看到是乔音书，耳根带着点红，她嬉笑道：“大家都在紧张今天的表演，就讲了个笑话，舒缓一下压力。”
　　“这样，那确实该舒缓一下。”乔音书说着，回身去看许盛年，“盛年，陪我去个地方。”
　　许盛年点头，他从来不拒绝乔音书的任何要求。

　　楼梯拐角。
　　乔音书站在许盛年身前，言语里还带着点笑，“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答应，被骗了怎么办？”
　　“你不会骗我，我信你。”许盛年言语诚恳，不用任何花言巧语，就让乔音书乱了阵脚。
　　“你还真是……折腾人啊。”乔音书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只能这样说。
　　信任，还真是一个长远的话题。说不清，道不明。
　　无条件的信任，还真是没办法拒绝。

　　许盛年就笔直地站在那里，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他眼中只有乔音书，他说：“洛洛……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可以。”乔音书听到这个称呼，迟疑了一会儿，才说。
　　“那，洛洛，你信不信我？”许盛年神色淡然，但是看着乔音书的那双眼里仿佛淌了星光，流光溢彩。
　　“信，信你，”乔音书对上他的眼睛，看着内里的闪烁，“怎么会不信你呢……”
　　许盛年笑着看他，“嗯，走吧，我们去礼堂。”
　　“嗯。”乔音书应下，走到许盛年身侧。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文化礼堂。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凛城三中艺术节正是开始。”主持人站在台子中央，手里那着份稿子，他说，“第一个节目是高一四班带来的大合唱《和未来有约》。”
　　话音落下，礼堂内想起一片掌声。此时，文化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没了位置的人，就只能站着。
　　乔音书和许盛年坐的位置并不靠前，但胜在视力不错，能看见台子上的人。
　　“下个节目是什么？”乔音书突然问。
　　许盛年抬手去拿了节目单，垂眼去看，然后他说：“高一二班的合唱，最初的梦想。”
　　乔音书看着许盛年拿了节目单，他顺势凑近许盛年，注意力像是全集中在节目单上，“这样，我看看咱们班的。”
　　“嗯。”许盛年坐得板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子上正在表演的班级。
　　乔音书看完单子上的字，抬眼时能看见许盛年那一丝不苟的模样。啧，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乔音书有点不爽，但他又没什么办法。

　　快轮到八班节目的时候，乔音书困得打瞌睡。许盛年偏头去看他，见他这样满眼柔情，他低声道：“洛洛，到我们了。”
　　“嗯，”乔音书轻轻地应他，闭了几秒眼才起来，“走吧。”
　　两人去了后台，班级里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班长见到他们两个，面上一喜：“门面来了，快快快，化个妆。”
　　乔音书走近，垂眼去看桌上的化妆品，“一定要化吗？”
　　“一定。”班长说。
　　乔音书摇头，随即抬手拿了只口红，看了眼色号，“妆就不化了，涂个口红就行。就这只吧，我自己涂。”
　　他说着，去那一旁准备好的棉签，“是这个吧？”
　　“嗯，用棉签沾一点就可以了。”班长付禾点头。

　　得到回答，乔音书用棉签沾着点口红，照着镜子往嘴上抹。他皮肤白，涂上口红很显白，也显得有气色。
　　涂完，他抬眼去看许盛年。哪知，许盛年一直在和别人讲话，看都没看他一眼。
　　许盛年，有本事就别搭理我！
　　许盛年哪里是不愿意看他，是根本不敢看。哪有人能，长成这样！

　　“盛年，涂点儿吧？”乔音书重新抽了根棉签，问许盛年。
　　“嗯。”许盛年低眉顺眼的，和刚才谈笑风生的许盛年判若两人。
　　乔音书不管他，他沾了点口红，去给许盛年涂。许盛年比他高些，他只得凑近些去涂。难免的，他们会有些眼神的接触。
　　“看我做什么？”乔音书看了许盛年一眼，随即垂眼继续给许盛年涂口红。
　　“你好看。”许盛年此时大脑宕机，憋不出什么话来。他搜罗来搜罗去，只有这么一句话。
　　显然，这句话对乔音书很受用。他眉毛轻佻，然后说：“再说一遍。”
　　许盛年看他，久久没说话。直到乔音书涂完，脱身要离开，他才开口：
　　“洛洛，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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