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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心同
天酉三十七年,夏,皇帝在离开皇城前往行宫避暑不过半月,又回到了皇宫,萧珩崇成为天盛历史上,离宫避暑最短的皇帝,后世尊称其为勤帝,称他是最勤勉的帝王,而此次事件被史官记录在册,成为勤帝自年少即不耽于享乐的最有力的佐证。
但彼时,他只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尽管《帝王策》他已经能倒背如流,比同龄人聪颖稳重千万倍,面对炎炎酷暑,他还是忍不住对着自己唯一的皇姐撒娇。
“内相说,朝中出了谋逆的反贼,一定要回来彻查,朕只好答应提前回宫,可这皇城里酷暑难捱………!”
小皇悠悠的叹了口气,一边握着笔练字,一边又扯了扯领口。在他前面是一大缸的冰,又用一个六页的扇子将冰上的冷气扇到他身上,身旁两个宫女也一刻不停的在给他扇风。
萧裳柔见他依旧一副热的不行的样子,走上前用冷水浸泡过的帕子轻轻的去擦他的脸和额头。
“陛下,心静自然凉!转眼就要入秋了,等过了中秋,天儿就不热了,且再忍耐个把月。”
似乎是清凉的帕子擦过确实缓解了不少热意,萧珩崇敛起了脸上烦躁的神情,换了一张宣纸继续练。
“皇姐,今日在朝上,内阁大臣们提议让你嫁去北境,那北境世子也顺水推舟再次求朕赐婚。”
萧裳柔愣了愣,继而道:“那皇上答应了吗?”
小皇帝摇了摇头,语气冷淡的道:“自然是不能立即就允,朕也要先问问皇姐愿不愿意啊?”
看着他小小的脸上,是一副少年老成的表情,萧裳柔不由得有些欣喜,毕竟是亲弟弟,总是会为她考虑一二。
她将一颗冰镇过的葡萄递到他口中,语气温软的道:“皇室与北境王府联姻是双赢的,若本宫说不愿意,陛下真的就不会让本宫嫁去北境了吗?”
萧珩崇停下手中的笔,他抬起头来看她,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眸里,有一丝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冷厉。
“朕是天子,皇姐是朕的亲姐,若皇姐不愿意的事情,朕自然也不允许那些人凌驾皇权的意志之上!”
他说话的声音依旧稚嫩,但那语气却是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霸气十足。
萧裳柔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真是以她意想不到的速度成长起来,她似乎能在他小小的身体里,看到将来杀伐决断的赫赫帝王!
他有这样的意向,不让朝中众臣的意志凌驾皇权之上,那么他就一定能在有朝一日执掌乾坤。
“陛下,内臣苏恒求见!”
门外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声音,苏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缓沉静,却让萧裳柔的心瞬间紧了紧。
萧珩崇立即道:“快,为内相开门!”
雕花镂空的门被打开,苏恒逆着午后的日光缓缓走进来,夏式的赤金麒麟袍用的是云锦纱,薄如蝉翼又似柔软的云雾一般罩在他身上,他腰间系着玄色的金兽纹腰带,挂着一块青玉的麒麟玉佩,整个人犹如伴着天光而来的谪仙。
他也瞧见了萧裳柔,只是眼神清冷的一扫而过,然后便立即行了跪拜礼。
“内臣苏恒,拜见陛下、长公主!”
萧珩崇立即道:“内相平身吧!
苏恒起身,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站在皇帝身边的萧裳柔,她微皱着眉眼神停驻在他受过伤的肩膀,他瞧见了她眼神里的担心,深知是因为他,却也只是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他道:“昨日行刺之人已经招供,乃是民间组织“屠苏党”的残部,内臣以为,此等穷凶极恶的组织不可姑息,还请陛下能下旨命大理寺与殿中省严查。”
萧珩崇闻言,立即道:“昨日的刺客不仅伤了内相还挟持皇姐,实在罪大恶极,依内相所言朕即刻下旨严查。”
“是,陛下!”
苏恒说着走到龙案桌前,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往砚台里加上一滴水,慢慢磨墨。
萧裳柔站在另一边,虽然垂着头眼神却完全被他吸引了过去,午后的日光温柔洒在他身上,苏恒的侧颜清隽俊美,他的神情淡漠,薄唇微抿,低敛着眉眼,睫毛长长的覆在他眼睑上,在光中折出一道阴影。他微微躬着高瘦的身躯不卑不亢的站在小皇帝身边,明明做的是替人研磨这样的侍奉之事,却好似文人挥毫泼墨的雅事。
可他做不了文人雅士,更不会有心思挥毫泼墨,他身为权宦有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此生不会有才子佳人这样的美事。
萧裳柔收回了目光,心里的酸楚慢慢的蔓延开来,她有些懊恼自己的情绪总是这么不禁挑拨,她如今本该有比为男女之情伤春悲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偏偏只看着他都能乱了心神,可真是,应了师傅那句话。
心若一动是为情,多的是庸人自扰。
她从另一边退了下来,朝着萧珩崇行了告退礼道:“陛下,承宁先告退了!”
萧珩崇停下手中的笔,抬眸看了看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觉着自从内相入门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他明明窥见皇姐在偷偷看内相。
今日早朝,还有言臣上书弹劾皇姐,言她在行宫之时妆仪不端,还在明德殿门口公然与身为宦官的内相拉拉扯扯,有损皇家颜面全无公主姿仪。
皇姐和内相难道果真有什么?内相虽是他的肱骨之臣,可皇家也断不能出现长公主与宦官交好的丑闻,于是,待萧裳柔退了出去,他便有些按耐不住的说道:“内相,你昨日救了皇姐,朕还未替皇姐谢过你。”
苏恒语气淡淡的道:“陛下言重了,护卫陛下与公主是内臣份内之事。”
萧珩崇笑了笑,听他这语气倒是没什么问题,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
“记得内相曾对朕说过,皇姐作为朕唯一的家人,朕一定要对她宽厚。”
圣旨已经拟好,萧珩崇放下手中的御笔,抬起头看着他继续道:“朕一直遵循内相的教诲,可朕今日在大殿上想允了北境世子的请求,内相为何不允?北境富庶,世子又情深意重,必然不会亏待了皇姐,难道内相以为,对皇姐的婚事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苏恒微微一怔,抬起眸子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小皇帝,不过年仅十岁的小少年穿着烫金的龙袍,仪态气质都是与生俱来属于王者的高贵气韵,不过短短半年,他似乎成长的越来越快,与半年前那个胆小爱哭的小皇子已判若两人。
他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放下手中的墨,颔首说道:“陛下如今已有英明决策,内臣本不应相悖,只是,北境与皇室联姻究竟是什么目的,内臣尚未完全查清,内臣以为还可再观望。”
闻言,萧珩崇暗自放下心,看来内相并非是瞧上皇姐了,而是确实还在对北境做考量。
“朕只是闻得内相先前对朕所言,将皇姐嫁给北境,以安抚北境王,故才有此一问。内相于朕而言是老师,朕年纪尚小,诸事还是要仰仗内相。”
看着小皇帝一脸虔诚的模样,苏恒不禁在心中暗自无奈哂笑,这善于察言观色,适时低头卖乖的本领,姐弟两倒是一模一样。
“长公主与北境世子的婚事,表面看来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内臣还是想谨慎些,确定了北境王的态度,陛下再为长公主赐下一场顷世婚礼!”
萧珩崇忙点头应是,只要内相心向着他,那内相的话他就会同意。
苏恒捧着圣旨走出御书房,候在门外的策云便立即迎了上去,躬身托举着接过了圣旨。
“你带着人,去刑部、大理寺都走一圈,圣旨还要带回殿中省。”
“是!”策云毕恭毕敬的答道,然后捧着圣旨脚步匆忙的离去。
苏恒见再无其他人,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审了一夜的刺客,肩膀上的伤口尚未来得及好好处理,如今恐怕已经化脓,阵阵难以忍耐的疼痛令他不禁觉得有些浑身发冷。
他依在柱子上轻轻地喘了一口气,按耐住周身的冷意,度着步子慢慢的朝殿中省的方向去,奈何无论他走的如何波澜不惊,不过走到一半的路程就觉得双脚有些虚浮,额间冷汗涔涔。
就在这时,一双手搭上他的手臂,他下意识的想防御,就听宋怀斯“哎哎哎……”的打消了他攻击的念头。
宋怀斯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额间冷汗涔涔连脚步都颤抖着的殿中省总督,可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偏偏他气场还是这般强大,好像一抬手就能劈死他!于是他叹了口气。
“我说总督大人,您这都伤成这样了,不能先好好治疗一下吗?要不是人家长公主来御医院找我,我这才赶来了,你要是昏迷倒地,走过路过的人,不得再补你几刀直接弄死你才怪!”
苏恒借着他手臂的力,脚步这才慢慢不再虚浮,一边冷笑道:“谁敢在这皇宫大内动本督,本督保证他的尸体即刻就能被挂在殿中省门口。”
宋怀斯摇摇头道:“那可不是嘛!”
苏恒细细的想着他刚刚那席话,没想到萧裳柔刚刚急急忙忙的走,是要跑去御医院找宋怀斯过来为他治伤,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酸楚,他在地牢里呆了一夜,无人敢问他的伤势也无人察觉他的痛楚,而她,却能精准的察觉到他的需求与忍耐。
他这样的身份,自古权宦皆无好下场,即便如今他如日中天,但身为宦官终是浮游之身,如何能贪图她那样金枝玉叶的贵人!
宋怀斯见他缄默不言,于是压低了声音道:“我看长公主对你,那是着实不一般,听闻你昨日回宫后根本没找我给你疗箭伤,她急的眼睛都红了。”
苏恒心中微颤,心酸更甚!他甚至懊恼自己为何不一开始就离她远远的,像对所有人那般对她冷淡疏离,为何要让她接近,又在情难自控下吻她!贪恋她的美好,甚至让她情动。
他有气无力的道:“胡说什么!长公主怎容你这般揣测?”
宋怀斯见他神情冷冽,不由得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那之前长公主时常出入观南殿又是送东西,又是喂药的时候,我可没见你当她是金枝玉叶啊!”
苏恒被憝的哑口无言只能重重的咬了咬牙,贪恋她的温柔与片刻的温存皆是他的罪,可若要她将来一生无忧,他便不能再继续这般贪恋她。
两人回到观南殿时已是掌灯时分,室内燃着炭盆,宋怀斯仔仔细细的准备好了行医工具后,看着苏恒肩上那已经化脓发炎一塌糊涂的伤口,终于按耐不住,摇了摇头冷着脸道:“苏阑御,你真是不要命了吧?这新伤旧伤的腐肉必须要刓去,你若疼死了,可得吩咐殿中省的人别杀我!”
苏恒无奈的白了他一眼,将一根筷子咬到口中,侧过头去不置可否。
月华如水,萧裳柔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控制不住,竟然还是走到了观南殿的大门口,灯火璀璨如昼,她立在门前不知究竟该进还是该退。
苏恒是为她受的箭伤,她来瞧一眼算不算合情合理?可苏恒这些时日的态度摆明了是要与她划清界线,因为曹姑姑的那些话,他自卑于自己的宦官身份,怕自己结局不好而连累她,嚣张跋扈苏恒,竟然因为她而生出谦卑之心,她不知自己该不该成全。
浣雪看着她踌躇的模样,不禁轻轻感叹一声,看着观南殿里灯火通明却无一人走动,长公主可是瞒着曹姑姑来的,此时若不能见到苏督主,恐怕,回去了她也不会安心。
“公主,您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您就远远的看一眼,并不会被人瞧见的,您看都没人…。”
萧裳柔闻她这般说,终于还是抬脚迈了进去,只是走了不过一半,就见时春端着一盆水匆匆从门外飞驰而来。
她惊讶的道: “时春……?”
见到她,时春微微一愣,继而颔首道:“长公主殿下恕罪,督主正在挖肉疗伤,这水是急用的,奴才得立即送进去。”
萧裳柔顿时心里一紧,挖肉疗伤?她知道,唯有伤口化脓发炎了,便要挖去腐肉让伤口重新长出新肉才能愈合,这是军中常用的法子,只是生挖腐肉这种痛,并非常人所能忍受。
她脚步追随着时春来到静寓堂的门口,却见紧闭的门打开了,时夏端着一盆血水匆匆出来,他神色凝重全程低着头盯着脚下根本没看到她。
萧裳柔看着那满满一盆鲜红的血水,心口猛的一抽,瞬间眼眶就湿了,她站在门口看着里头,隔着大扇的金丝楠木屏风,她并看不清里头的情形,可即便不看也知道是什么惨状。
她想着,自那日禁苑围剿苏恒受伤,到今日,三日之内他连着被刺杀两次,旧伤都还未处理好,就在之前的伤口上添了新伤,他顶着尚未处理好的伤口在地牢里审了一夜的刺客,估计伤口早已溃烂流脓,偏偏在御书房他却还磨墨。
若非那日她被刺客挟持,为了救她苏恒放下了手中的剑,他便不会受那两箭□□的伤,越想便越觉得愧疚难忍,眸子里蕴含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浣雪低声道:“公主,您进去看看吧!苏总督若是见到您,会好受一些……。”
萧裳柔捂住嘴巴,痛苦的摇了摇头,一边抽泣着道:“本宫不能进去瞧他,不想再让他为难。”
室内血腥味浓重,苏恒口中的筷子早已咬断,可他还是死死的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由于剧痛无比他身上的汗滴犹如水一样流淌到地上,他死死的看着屏风上那一抹红色的海棠花,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飘忽。
宋怀斯绑上最后一个结,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看着早已面无人色的苏恒,由衷的感叹道:“你可真是条汉子!”
苏恒被时春扶着慢慢躺到塌上,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八角宫灯,幸好,他没有疼晕过去。
宋怀斯又对着一旁的时秋道:“他失血过多,晚上必然发寒,这屋里的炭火不能断,药也得必须给他灌进去!”
时秋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眉头,叫他干什么都行,就是让督主喝药这事儿,真是他此生难以完成的任务。
宋怀斯见他一脸为难,于是道:“你们没办法,就请长公主殿下来!”
时秋立即如临大赦的道:“奴才这就去请长公主殿下!”
“谁敢去!”原本闭着眼睛欲昏迷的苏恒,睁开双眼语气沙哑儿冷冽。
时春却压低的声音道: “督主,其实,长公主殿下早就候在门外了!”
闻言,苏恒连神志都清醒了几分,他满脸惊讶的看着时春,又看了看那扇屏风,忽然端起床头的药一口闷了,强忍着苦涩的味道,他压着声音道:“让她回去,从今往后,不准她进观南殿。”
说完这些话,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重重的躺回榻上闭目养神。
众人面面相觑,却谁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宋怀斯叹了口气,对着剩下的人道:“按他说的办!”
“是!”时春颔首道。
宋怀斯背着药箱出来时,看到站在门口早已泪流满面的萧裳柔,还是忍不住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样?”
萧裳柔含着哭腔的声音显得沙哑而破碎,她一边快速的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边还是忍不住往里头瞧。
宋怀斯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自顾自的往外走了,两人一同下了台阶身后静寓堂的门就被关上了。
“长公主殿下今夜不该来,今日早朝已有言官上书弹劾殿下。”
宋怀斯的神情无奈,但语气却是温和的,连他一个御医都知道的事,必然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萧裳柔心内苦涩,缄默良久才轻轻的说道:“本宫,就是怕他因此死了。”
“像这样的伤,自他入宫到如今不知有多少了。当年为留在违思达的身边,他时常被虐打,伤可见骨,常年浑身上下无一块好肉都没死!”
宋怀斯讪笑一下,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
萧裳柔却听的胆颤心惊,时常虐打伤可见骨!她只知道,当年苏恒是含冤受刑入宫,也知道他智谋与隐忍异于常人,方能认贼作父再手刃仇人,可她并未细细想过在仇人手下讨活的苏恒,究竟有多悲惨,身心俱受虐。
她的心揪的难受,刚刚止住的眼泪似乎又有要决堤之势。
“他十岁入太学,同他的老师为朝廷编书数万册,当日先皇下旨判他宫刑的谕旨传来时,他还在修我朝刑法,真是讽刺至!”
宋怀斯说完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她,见她眼眸都哭的红肿,心中略有不忍,只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
“走到今日他十分不易,虽如此但他向来嚣张倨傲,可长公主殿下您却让他有了自卑二字的羁绊,他看重您,其实,只要您能打消他的顾虑,你们之间就不会有障碍。”
闻言,萧裳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到她确定自己对苏恒的心意至今日为止,宋怀斯是第一个鼓励她的。
曹姑姑苦口婆心的劝说,言官慷慨激昂的弹劾,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就该嫁给北境世子。苏恒身为权宦,众人畏惧他却又瞧不起他,只因他是个阉人,便该被踩在脚底贬入尘埃,她若同他有私情,便是天理不容的罪孽!
她哽咽了一下,压着胸口的酸涩声音轻轻的道:“劝他放下顾虑,同本宫一起对抗这世间所有吗?让他有软肋,好被人拿捏吗?”
萧裳柔轻轻摇了摇头,她如今还做不到,无论是对抗世俗,还是让他因为自己而被人拿捏。
回宫时,她觉得因为有苏恒在,所以自己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到今日她才明白,自己真正要面对的不是苏恒,而是这皇室公主的身份,这便是母后当年非要将她送出宫去的原因吧!
喜欢上一个宦官的公主,实在荒谬!公主就该为皇室为朝廷联姻,其实自她回宫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注定。而喜欢上苏恒只是意外,若她执意要同他在一起,他肯定也会想尽办法解决所有障碍,可若真如此,又置阿崇于何地?置皇室颜面于何地?
她仰起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明亮的弯月,阖了阖眼,在心中对自己道:萧裳柔,放弃吧!
宋怀斯见她这般伤情,有些热血的几乎想拉着她去见苏恒。
他道:“长公主殿下,只要您坚持要与他在一起,他绝对有办法的。”
萧裳柔摇了摇头,垂下眼眸落下两行热泪道:“不,本宫不愿同他在一起。”
她说完,不顾宋怀斯满脸惊诧的表情,从浣雪手中拿过药箱递给他,含着眼泪的眸子看着他道:“这个药箱里所有用品本宫都写了用途,本宫要他长命百岁,不死不伤。”
萧裳柔走的潇洒,尽管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下,可她却没有丝毫犹豫,走出观南殿时,她回眸看了一眼静寓堂的匾额,想起第一次来此处找苏恒的场面,她来求他帮自己免于去西凉和亲,付出的代价是她的初吻。
不过才半年而已,心境早已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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