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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朵
严非的人已经把画像那人带回了警局,但是没着急审他,而是把人先关了大半天,才让人带他进了审讯室。
“胡开,四十三岁,原先是临城燎原棉纺厂的工人,工厂失火后无业,两月前来到晋城。现住三仓胡同12号。”严非说完看向胡开说,“可有误?”
“别废话,抓我来干什么?”他被关押了大半日没人理,早就熬得又饿又急躁。况且他来这边之后只做些零工,不够开销,小偷小摸的事没少干,一时间竟说不准是因为哪桩被抓来的。
“十六日凌晨,你去了趟清龙山。是为何?”
胡开面色凝了一下,靠在靠背上,沉了一会儿,说:“老子就喜欢爬山,不行么?”
严非点点头,道:“哦?除了爬山没干别的?”
胡开“嘁”了一声,说:“还能干什么?”
严非叫人拿来几个东西,放在桌上,有一个敞口袋子,里面装着一些珠宝首饰和几个铜板,有个东西用纸包着,还有几块沾满泥土的布料。
严非拿起那个纸袋,把里面的保险单抽了出来。胡开狠狠皱眉,手不自觉抬起,带起一阵金属摩擦声。
那些珠宝首饰都是前些日子顺来的东西,带回家就随手一放。但那保险单藏得隐蔽,看来他们已经把自己住的地方翻得底儿掉。
“虽然鞋知道用布包着,”严非说着指了指那沾了土的布料,“但难免留下其他痕迹。这几日衣服没换,没发现破了?”然后拿出一小块深灰色布料。“你凌晨去翻了清龙山,当天段老板家被翻了个遍,丢了保险单和现金。窗户框的钉子上挂着和你衣服上破洞相吻合的布料。”
严非慢条斯理地说着,胡开越听越急躁,喊道:“谁他娘的翻了个遍,老子只拿了保险单,根本没看见什么现金,肯定是那段炎胡说的。他人呢?让他过来和我说!”
他和段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就不信段炎真会把他送到警察手里。
“怎么,那天你杀害段老板之前,没和他说清楚?”
胡开瞳孔一震:“杀……杀谁?”
严非看他那震惊的样子不像作假,继续说:“段老板已于当天发现被杀害于屋内。有人在段老板被杀当日在山上看见了你。段老板窗上有你的衣料,你的住处还藏着他丢失的保险单。”
然后手指点点桌上的东西,“人证物证皆在,现在你可是第一嫌疑人。”
*
审完人出来,严非让手下把人带回关押室,抬头就见正在大厅里热情地给警员们分吃食的宋语芙。
此时宋语芙也听到动静看过来,刚好看到有人带着胡开进了另一个房间,虽然那身影马上就不见了,但她确认那人就是她画像上的人。
她赶忙冲到严非身前,说:“严警官,你们已经把人抓到啦?”然后又瘪瘪嘴,“你不是说抓到人会告诉我过来指认么?”
看样子都审过一轮儿了,要不是自己过来撞见,恐怕他是不会主动通知自己的。
严非又是一阵头疼,想了想,说:“宋小姐画得太过精准,只一看就确认了身份,便没再劳烦。”
这怎么能算劳烦呢,她巴不得有理由过来。宋语芙想着,眼神里还是带了点得意。然后她倾身凑到严非面前,弄得严非微微后仰。
“严警官,你审完了?凶手是不是他啊?”宋语芙瞪大眼睛,小声问。
严非半晌没说话。正当宋语芙以为他又要用“不便透露”搪塞自己时,就听他道了句:“不是。”
“啊?不是?那会是谁啊?你们有其他怀疑的人了么?”宋语芙凑得更近了。严非无言,用一根食指抵住她不断凑近的脑袋,往外推了推,说:“不是让你别再送吃的来了?”
宋语芙道:“啊,是吗?什么时候说的?我没听到啊。”她是真没听到,当时光顾着向严非打听消息了。
见严非面色一沉,宋语芙赶忙道:“诶,知道了知道了,又要赶我了。我现在就走。”然后一溜烟跑出警局,追都追不上。
旁边一小警员刚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桌上的食盒,说:“宋小姐食盒忘记带走了。”
严非扫了一眼。哼,故意的。
*
最近天气愈发闷热起来,知了声不绝,给这热气中添了些燥意。
灵烟这天没出门,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不愿动弹,看着房顶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宋语芙前几天给她拿来了两本闲书还没来得及看,便找了出来,趴在床上翻看。
宋语芙平常很喜欢去书店逛,她喜欢看有图的书。看到有画得不错的就会买回来,研究下不同的插图风格。遇到图片好看故事也有趣的,就会拿来和灵烟分享。
其中一本是一些幽默小故事的合集,配上彩色的插图,生动有趣,读着也轻松。灵烟晃着小脚丫,翻着书时不时笑出声,很快就看完了。
另一本是一册山野怪事杂谈,多是些民间鬼怪之说,虽然算不得特别吓人,但多少透着些诡异。灵烟胆子有点小,平常很少看这些,但已经开了头,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往下看。
她皱着眉头一页页往下翻,看到有个俊俏的公子和一位小姐相恋的故事。这个总不会吓人了吧,至多是凄惨一些。灵烟想到了上次看的那部电影。
开始讲的是两人情投意合,家里也同意了他们的婚事,马上就要定亲了。但有一天那位小姐游湖的时候,被一个在当地有头有脸的官老爷看上,给掳了去,把人给强占了。
那小姐不堪受辱,毅然决然投了湖。和他相恋的公子状告无门,悲痛欲绝,带着一份孤勇当即提刀去找那官老爷,要为所爱之人报仇。却因寡不敌众,被官老爷派人抓住,活活打死。
那公子死后因怨气太深,化为厉鬼,游荡在人间。之后有一天,那位官老爷在睡觉的时候,忽觉一股凉气从床下窜出,一睁眼,竟见那厉鬼现了形。狠厉的眼睛闪着红光,身后萦绕着黑腾腾的怨气。那怨气藤蔓一般缠上了他的脖颈,慢慢收紧。
再转天服侍的人进来一看,发现人双目惊恐圆瞪,身子早就凉透了。
那之后,这城里凡是那些曾玩弄过姑娘的恶人,一个个地全都被发现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虽然故事里公子和小姐的遭遇凄惨,但后面那些坏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也算是大快人心。只是这故事中对于那厉鬼从床下冒出,用怨气索命的描述太过具体,让人读着不禁背后发凉。
这时灵烟脚一动,突然床“咯吱”了一声,吓得她赶紧跳了下来,趴在地毯上看了看床底。见什么都没有,才松了口气。然后又想,不对啊,自己又不是那玩弄姑娘的纨绔,害怕什么。就算那厉鬼真的存在,也不会找到自己这里来。
她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翻,故事后面附了一张厉鬼索命的插图。灵烟呆住,这鬼……
怎么长得这么像顾先生啊……
这本书的插图不是彩色,而是用黑色线条勾勒出的。之前看那张公子小姐的图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能看出公子俊俏小姐温婉,两人站一起很是般配。
但这公子变为厉鬼之后,插图的线条变得凌厉起来。那鬼眼神凶狠,身后怨气如黑色火焰般狂舞。又让灵烟想到了初见顾峥时的样子。
他那时的眼神可不就是这样吓人么。只是后来两人相熟了,他才变得柔和多了。
灵烟赶紧把这本书扔在一边,也没继续看了,又翻起了那本幽默故事集。
本以为看过就忘了,谁知晚上睡觉的时候,灵烟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鬼迷心窍,在街上调戏了个姑娘。结果到了夜里,忽然感觉床下一股凉气,睁眼便见顾峥那冰冷凶狠的眼睛就悬在自己上方,萦绕着浓黑烟雾的手掐向自己的脖子。
她使劲挣扎着,一双眼睛惊恐中带着哀求,却没有得到男人一丝怜悯。呼吸一点点流失……
灵烟猛地坐起,剧烈地喘息着。
天刚蒙蒙亮,屋里还有些暗。灵烟反应过来刚是做了噩梦,还心有余悸,抱膝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然后她似是想起什么,跳下床,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个锦袋。
她小心地抽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张寺庙的签纸。灵烟手指轻轻抚过签纸上“上吉”两个字。
她想起那天他见自己难过,和自己交换签纸,说“没事”时那一笑。又想起前几天看完电影,他拉着她的手腕问“怎么了”时的表情。还有舞会时他把她高高举起,笑着仰头望向她。还有之前在山庄的果园里,有桃子砸下时,他把她护住……
顾先生那么好,怎么会像那厉鬼呢?明明一点都不像。
灵烟咬了咬下唇,把签纸塞回锦袋。然后回到床上躺下,把锦袋放在了枕边,摸了摸,继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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