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葬之红颜祸乱

　　于每一个夜行者来说，在天色欲渐黑暗宫灯尚未照亮皇宫内每个角落时，这一时段时间和夜半三更是刺杀的最佳时机，前着因为黑暗，后者因为防范意识薄弱。而他选择了前者，这是对自己能力的挑战，尤其当对方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比起两年前，他的武功修为已是突飞猛进，避开巡逻守卫，轻车熟路的摸进了御书房。若大的大殿里依旧空荡荡的，龙椅上的人似乎毫无察觉仍然低头批阅奏折，身边竟没有一个伺候的人。

　　待靠近，一声“来了”威严冷静，不是疑问。

　　抽出软剑直指皇帝道，“你就那么自信我杀不了你？”

　　收笔放好，将正在审阅的奏折合起，越过堆得高高的奏折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身形依旧纤瘦高挑，温文如玉的气质却透露着浓烈的恨意。看着他的眼睛，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这次可以把面巾摘了么？”语气是轻柔的，不是命令是询问，他迫切地想看到更多，来证明一些已在心里模糊了两年的不相信。

　　良久的迟疑，“我是来讨伊家满门的血债的。”

　　伊家…..如果还有漏网的……“你是伊慕枫？”那个早就被替换掉的伊家长子，“你不该辜负伊誉庭。”

　　“伊家是冤枉的，你应该知道！”他恨极了眼前的人，只因他是皇帝，因着他的一句话就灭了伊家满门，杀光他的亲人还要背负叛国的罪名，可是就算杀了他又能怎样？若不能还伊家清白就算手刃仇人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就拿出能证明你的身份的证据来，否则朕会觉得你别有用心。”

　　“证据？”黑衣人有些迟疑，当年跟随师傅四处云游本就是为了掩盖身份，身上不曾留下任何代表伊家的午间，除了流淌着的血液。

　　“你自己不就是吗？若非伊慕枫必是来诬陷国舅的了，众所周知丞相叛国一案就因国舅拿出了伊誉庭的亲笔信和贴身物件。”

　　“叛国”两个字格外的刺耳，让心脏猛然缩紧，噬骨的痛迅速全身蔓延，终究是拉下了面巾，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自己面对的可是穆国的主宰。

　　许久，原本就肃静的大殿更是死般的沉寂，他看不懂，皇帝为何突然间像老了十岁，茫然错失般得颓靠在龙椅上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皇帝他竟下不了杀手，只凭着那股恨意举剑一步步逼上前，“为伊家翻案！”就算要杀也要还伊家公道再杀他。这样告诉自己，可是这样绝佳的机会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又为何这么执着？

　　看着看酷似自己的眉眼，他无力地缓缓道，“你想杀朕？”出现这样的对峙，伊誉庭你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

　　“为人子者，有冤不审，有仇不报，愧对祖宗，无以为人。”

　　祖宗？呵，到底你的祖宗是谁啊？“现在还不是时候，自伊家以后我穆国再无丞相，以至如今国舅一方坐大，贸然翻案势必会众多牵连。”

　　也就是说会因为国舅朝臣惶恐继而朝纲动荡，周边各国会觉得有机可趁……好大的一顶帽子啊。气愤越发地压抑，这看似是一番讨价还价是皇帝答应了要重审伊家一案还只是缓兵之计？要因为这样的理由放弃么？接触不到当年事件的核心仅凭一己之力怎么查得到真相！两人各有所思毫无察觉有人进来。

　　“啊！”刺耳的尖叫随着盏盘的破裂之声炸响，“有刺客啊，快来人啊，有刺客……”

　　“下去！”呵斥看老太监沉声对伊慕枫道，“把脸蒙上。”

　　这一间空侍卫们都已经拔刀冲了进来，看见趴倒在地的王公公和戴好面巾的刺客不知该做何反应。

　　“这…..皇上？”

　　“全部退下！”

　　“皇上！”侍卫统领急忙上前，未发现刺客已是失职，若再有闪失……

　　“退下！！！”

　　众侍卫皆是一惊，不安地看向仍旧跪着的统领……终是跟着慢慢退到大殿外静观其变，神经高度紧绷地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利弊权衡无需朕再多说，念你一片孝心今日之事朕不追究，世间自有公道。”这话是说给外面的侍卫听的。

　　直到伊慕枫离开，皇帝似无意般问一边的老太监，“你刚才可看清楚了那黑衣人的面容？”

　　“回皇上，老奴当时过于紧张未曾看清，还请皇上治罪。”

　　“你有什么罪呢？起来吧。”老太监退到一边，皇帝继而皱着眉头拿出两年前的密函，仿佛刚刚没有事情发生。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波澜如何得汹涌。

　　“伊慕枫，伊家长子，因早产体格羸弱在十三年前随一位老者外出，行踪不详，两年后归来，伊家灭门时处斩。也有人指认出外出归来的伊慕枫与离开时的男孩不是同一人。”

　　从在伊府再见淑娉的震惊，再到天牢里对她的彻底死心，作为一个拥有征服天下女人资本的皇帝在这个女人身上体会到了感情中的千百般滋味，无力的挫败，噬骨的痛心，不舍而期盼，切逼着自己狠心，比起二十年前得知她的背叛更让他觉得自己坠身地狱。

　　忘不了淑娉那憔悴的面容，哀伤的眸子中写满悲痛，跪着却依旧骄傲地抬首说道，“我只求皇上一件事情，放过我的儿子。”

　　“求我？当初你若肯求我今日你依旧荣华富贵何至于沦为死囚？”

　　“求了，我依旧会是一抷黄土。”

　　“我从没想过要杀你，即使所有人都想杀你，我仍然想要你留在我身边，只要你喝了那碗药……这一次，只要你跟我回宫，我答应你不杀他，甚至可以认他做义子。”

　　“我只求皇上放过我的儿子，别无所求。”

　　“为什么？当初那么多人想要杀你你也不曾求过我，如今为了那个孽障你居然跪着来求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跟自己走，伊慕枫也没有一点像自己更不像伊誉庭，她果然背叛了自己！“你凭什么求我放过他！”

　　“他不是孽障，你不可以这么说他！”

　　“好，那你就跟我回宫！”

　　“淑娉今生生是伊家人，死是伊家鬼，绝不背叛！”

　　“你就可以背叛我么？我们的誓言算什么？是我一厢情愿？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对我过，我到底哪里不如伊誉庭！！！”

　　“他信任我。”她不说他就不问为什么她身怀有孕却晕死在宫墙外，不问她是不是淑妃，只有他相信自己不是□□之人。

　　一个小太监垂首小步匆匆进来向老太监耳语了一声，上前禀告道，“皇上，七皇子前来问安，在殿外候着呢。”

　　案上的奏折高高的堆着，今夜又有得熬了，扶上太阳穴对老太监道，“夜深了，告诉他朕安好。再有人来就都这么回掉。”还有那埋藏了二十年的事情需要重新再理一理了。

　　“放过我的儿子…….只求皇上记得，放过我的儿子…….”

　　淑娉的话在耳边回荡，久散不去。

　　清宁宫。临凤殿。

　　“皇后无事就陪朕出去走走吧。”

　　一路无言。皇上向来若非必要极少到临凤殿来，更不要说是随驾了。拿不准是该喜还是忧皇后也只得不做声默默察言观色。不知是巧合还是有心引路竟走到了沁莲轩，在过去就是绫绮宫了。沁莲池里团团绿叶相互紧蹙，有的已有面盆般大，有的如碗口大小，有的舒拳欲展，好一片生机盎然之景。相比之下，这勃勃的生气更是映衬着那残败的宫殿，目极之处野草丛生，分外萧索。

　　那绫绮宫平日里也没有太监宫女来打扫收拾，其中缘由自己仔清楚不过，从淑妃被打入冷宫再到暴毙，皇后就没有一丁点浪费自己的权力。时隔整整二十年皇上不曾来过，也不许宫内任何人提及，酷似淑妃的德妃死后皇上终日思怀德妃不再找寻与淑妃相像的女子，以为这件事无人再去回顾，不曾想陪皇上回来的竟是自己。如此荒凉冷清，自己的临凤殿乃至整个清宁宫又好到哪里去？自这里是死静了，可是只要眼前地人还记得就永远也不会死净。虽然最终留下的人是自己，但是自己终究还是输了，德妃终究只是个影子。

　　“皇后可知那里是什么地方？”指着远处似随口一问，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的突兀，沉思中的皇后一惊，随即收敛好神色回道，“回皇上，是绫绮宫。”

　　“如此荒凉，住着谁？”

　　是真的不记得还是试探，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但对危险有着敏锐嗅觉的她提高警惕，小心着自己的一字一句，依旧保持着皇后该有的从容回道，“皇上不记得了么？二十年前淑妃毙后绫绮宫就空置了。”

　　微微点头，顾自缓缓向前走去，封置了了十八年的记忆终究还是要被唤起，两年来的折磨即使身在岚馨殿里也得不到安宁，这段纠结的记忆更加的混乱了。老太监赶紧追上前去拨开杂草打开宫门。惊起厚厚的灰尘，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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