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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两个人各自闷着头喝了半壶酒,涂韫就开始醉醺醺的说胡话。
或者是他本就有许多话要说,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对谁说。
“重阳君,我每次下山,都能碰到你,可见你我缘分匪浅。”
“你知道吗,我师父赐了我道号,叫‘月半’,师父说天下难有圆满之事,让我以后不要多思多虑,免得入不了道,修不成仙。”
“我以前觉得修仙问道很重要,可如今却觉得修仙也没什么意思,一样有烦恼,一样有秘密。”
他手捧着择命,脸搭在剑柄,扭头说,“重阳君,不如我弃了道,与你一起做凡人吧,我们两个打抱不平锄奸扶弱,做一对大侠。”
谢重阳望着远方,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吗?”涂韫有些失望。
谢重阳,“你喝醉了。”
涂韫叹息,“是喝醉了,不喝醉的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些话。”
谢重阳这才扭头看他一眼,与初见时相比,涂韫的确添了许多心事。
“你杀明泽,是与他有仇?”
涂韫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
“那你。。。”
涂韫耷拉着眉毛,不回答,但谢重阳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涂韫既然没有私仇,他下山无外乎就是师门任务。
“所以,是顾掌教?”
为何?
这个问题含在嘴边,谢重阳却没有问,涂韫若是知道答案,大约也不会如此愁眉苦脸了。
涂山碧跟他说,当初追杀他们的人是明泽。
他爹是要上中道山替顾掌教送东西。
如今顾掌教要杀明泽。
上一代的恩怨他不清楚,他爹和顾青藤有什么交情他也不关心,他知道了仇人的名字,他便来报仇。
如此而已。
至于道门、天下,这些不在他的眼里,也不住在他的心里。
而涂韫。
谢重阳轻轻地吁一口气,如果能救,他还是要救的。
“你道门剑法在这皇宫反而受制,阿韫,明日你便回山,至于明泽。。。”谢重阳说,“我与你目标一致,我会找机会杀了他。”
涂韫侧头深深看了眼前人一眼。
谢重阳黑衣黑发,万年不变一副冰雕样。
初见时他冷漠、拒人千里,到今天也没什么变化,但涂韫明白,这个黑衣少年有一颗柔软良善的心,他会悉心照料受伤的自己,会怕牵连朋友对他冷言冷语,也会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护自己性命。
他实在觉得谢重阳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虽然他并未见过太多人间少年,但见了谢重阳一人,世间其他的人不见也罢。
“重阳君对我真好。”他说。
谢重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结论从哪儿来。
“可惜啊,我却不能答应。”涂韫道,“你报你的仇,我不问,我行我的路,这次也拜托重阳君不要问。”
谢重阳默然一刻,随后莞尔,“随你。”
既然涂韫想留,那是他的自由。
涂韫闻言微微一笑,道了句,”多谢。”他将酒壶放下,重新提起了剑,躬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今夜多谢重阳君,日后有缘再见。”
说完不待谢重阳说话,便飞跃而下,几个回落,消失在夜色里。
皓月星空,谢重阳低头摸了摸酒壶。
涂韫之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谢重阳便不知道了,他留在京城寻找刺杀明泽的机会,中途探过几次皇宫,但均未碰见涂韫。
但他也没找到刺杀的机会,明泽有道门中人守护,又气运未绝,涂山碧告诉他不是好时候,他试了几次未果,便知道他说得对,于是干脆离开京城,等待机会。
这中间他曾去过一次中道山,但守门的小道告诉他涂韫不在,他便下了山。
“原来你真的上山找过我啊。”月半有些讶异,虽然当年谢重阳信誓旦旦说过几次要来看他,但依照他的性情,涂韫是从来也不抱希望的。
此时他们正坐在酆都城的屋顶,冥府的天并无月色,但玉璋觉得今夜应该饮酒对月,便任性的给冥府拨了一弯明月。
“有何不可吗?”玉璋倒是觉得平常,“我答应过你。”
月半摇头,“没,只是得重阳君如此爱戴,在下受宠若惊。”
玉璋不把他的吹捧往心里去,想了想,还是问,“你当初去了哪里?”
月半一愣,随后讪笑,“我以为帝君不该关心这些小事。”
玉璋道,“你生性虽然洒脱,但不是没有分寸之人,你不在京城,也不在中道山,这本就不太寻常,只是当日我没有细想。”
当日他没有多想,今天忆起却觉得有些不寻常。
月半咳了咳,没好意思答,“。。。也没什么,被关了禁闭而已。”
玉璋有些意外,“为何?”
“。。。那个,刺杀帝君嘛,总是有违门中教令,自然要受罚。”
玉璋没有再追问。
是夜,等到月半睡熟,玉璋站在他床头,伸手点在他额间。
月半既然不想说,他便自己看吧,总归有些事他如今想知道了。
中道山正殿
顾青藤坐在首位,旁边依次坐着中道山其他长老,而后是三山一河的各位首尊,他们身后站着各派弟子。
众人齐聚一堂,此刻共同审视着殿内跪着的身影。
涂韫神色恭敬的跪在那,一语不发。
高怀殷环顾四周,见无人说话,便笑了笑道,“事实已经确认,在座的各位不说点什么吗?”他将目光转向首座的顾青藤,朗声道,“顾掌教,你的亲传弟子触犯道门法令,私开杀戒,妄动凡人,坏我道门规矩,不知你要如何处置?”
顾青藤将目光从涂韫身上移开,看向高怀殷,“你当如何?”
“顾掌教这话,真让高某惶恐。”高怀殷环顾大殿,正色道,“道门规矩就在那里,犯了此等大错该当如何,其他道友自有公论,中道山自然要给道门一个交代。”
说完他看向上位其他中道山长老。
台上一片沉默。
琉璃仙子见状,开口道,“月半君年纪尚小,也许是受小人蒙蔽,不如让他说清楚为何私自下山刺杀帝君,免得让有心之人利用。“
涂韫闻言猛然抬头,“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犯下的错,与他人无关。”他仰头看着顾青藤,哀求道,“师父,徒儿犯下大错,请师父责罚。”
高怀殷缓步走到他身边,意味深长的道,“月半君这认错,似乎太心急了些。”
话中隐喻明显,殿内个人都听得清楚,千柏怒道,“高尊主,你何意?莫不是以为是我中道山派他去做的不成。”
高怀殷仰头,“月半君自小长在中道山,是顾掌教的关门弟子,从不涉人间,此次触犯规矩犯下大错,若按照他的说法是为私仇,那么高某请问,是何私仇?”
千柏被问得哑口无言。
涂韫有何私仇,他自小长在中道山,连凡人都不认识几个。
“既无私仇,这刺杀一事岂不可疑?”
千柏与一干中道山长老无言以对,说起来,这世上对涂韫最了解的是顾青藤。
“或者,月半君身上有其他难言之隐也未可知。”高怀殷意味深长的道。
琉璃仙子不喜欢他这副故弄玄虚的样子,打断他,“高首尊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这个,还需要顾掌教来解答,这月半君到底是何人,或者说不是人。。。”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一白,白色绸凌直击而来,高怀殷识得这绸缎的厉害,不敢硬接,一飞而起,白色绸带击中他后面的柱子,柱子轰然倒塌。
一室哗然。
“师父!”秦昼一声惊呼。
“顾掌教--”琉璃仙子豁然起身,“你做什么?”
其他道门也陆续站起来,脸色不善的看着台上的顾青藤,连中道山其他长老也是不解的喊了一声,“掌教!”
顾青藤收回朱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起身走下长阶。
殿内众人满身戒备。
顾青藤没理会,走到涂韫身边看了他一眼,涂韫对她微微摇头。
顾青藤移开目光,俯手漫声,“月半此次行为,乃是受师命。”
她环顾四周,看着各种惊讶或者不可置信的眼神,莫名露出一丝笑意,“本教下令,命他诛杀帝君明泽。”
你们又能奈我何?
顾青藤的眼中清清楚楚露出这倨傲。
她想,她终究做不成‘顾青藤’,她的心中从不怜悯苍生。
满座无言,都被这消息镇在原地。
“师父。。。”涂韫喃喃。
“顾掌教---”在这一片沉默中,琉璃仙子沉声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真要如此袒护你的弟子,不惜为他担下如此罪责?”
你可知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顾青藤良久不言。
洛谷主见此,叹了口气,涂韫破坏道门规矩已是板上钉钉,顾青藤若是再袒护,免不了犯众怒,他终究不忍见顾青藤受迫,于是便起身道,“既然顾掌教不忍心,那不如就让洛某将月半君带回碧落谷吧,谷内忘忧泉禁闭十年,当可抵今日之罪,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忘忧泉不是一汪泉水,乃是结界开辟出来的极寒之地,专门关押道门犯了错的人,此地贫瘠荒凉,关押之人在里面,除了偶尔应对恶灵,还要熬过寂寞与严寒。将涂韫关押在此地,已经是极为严重的惩罚了。
琉璃仙子颔首,“荼蘼无异议。”
洛谷主又看了眼中道山,千柏忙道,“中道山无异议。”
“那顾掌教意下如何?”
涂韫拉住了顾青藤的手,仰着头哀求,“师傅。。。”
忘忧泉苦寒,但也算安全,顾青藤点了点头。
洛谷主又看向高怀殷,高怀殷本意本是要揭穿涂韫的身份,顺便将顾青藤拉下水,但看今日难以达成,他也不强求,拱手道,“仓密无异议。”
洛谷主道,“那便这么定了。”喊了一声,“洛河!”
洛洛河闻声出列,忙上前扶起涂韫,“月半君。”
涂韫起身,看了眼顾青藤,弯腰行了一礼,随着洛洛河离开。
玉璋收回手。
恰在此时,月半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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