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笔记本

　　吃完早餐后，子桑沉忆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在回去的路上，她揉着暖暖的胃，欢快道
　　“近一个小时了，应该充好了吧。”
　　“充好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去看看。”池乔言想着，要在别人家里充个五六个小时，那就真的很不厚道了。她走到那户人家，敲了敲门。
　　“谁啊！”门内传来道不耐烦的女声。
　　“…我来拿车。”池乔言等门被打开后，温声道。
　　“进来吧。”那人将门打开，看到是她后，道“不好意思，家里老人闹事，有点不耐烦。”她用手敲着脑门，皱眉道。
　　“没关系。”池乔言进门把车推出来后，对她笑道“谢谢。”
　　“不要紧不要紧。”她摇摇头，道。
　　子桑沉忆等那人回到屋内，并且把门关好后，才坐上了车。
　　“小杏子。”她靠着眼前人，缓缓道。
　　“哪？”池乔言环视周边，发现没有什么小杏子，就问道。
　　“……”她在子桑沉忆的沉默声中反应了过来，小杏子好像叫的是她。
　　“怎么了呀小子桑。”她尬笑一声，道。
　　“你不是说你有个朋友在孤儿院吗？”子桑沉忆余光瞥见路边一闪而过的桂花树，想起来她们之前在学校的桂花树下谈心，以及池乔言的儿时好友。
　　“是呀。”池乔言紧握电瓶车的把手，强装镇定道。
　　可能是因为太阳都看不下去了，让她照在地上的影子不断向后倾斜，想要收走她那份藏在影子里的胆怯。
　　“你后来有没有再见到过她？”子桑沉忆觉得原主很有可能是她口中的故友。
　　“见到过吧。”池乔言将车开快了些，尽量让自己保持平衡道，“毕竟后来我遇见了那么多人，或许曾有过那么一刻，我跟她对视上了呢？即使我们互相忘记了对方。”
　　“互相忘记了的话，对视上了又有什么意义。”
　　“有呀，我们既然对视上了，那就不能否认我们有回忆起对方的那一种可能性。忘记了，不也就是把她藏在心里了的意思吗。”池乔言感觉到身后的人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声音不由得更温和了些，“我一直觉得，忘记的事情只是在它等待最好的被回忆起来的时刻。”
　　子桑沉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沿途的风景。她发现，当枯黄的野草和开得灿烂的野花交织时，野草不再枯黄，反而更像是点缀野花的金边。
　　孤儿院离这大概有三四公里远，车开了近半个小时才到。
　　子桑沉忆站在门口，看着与记忆中重合的孤儿院。
　　白墙瓦砖，外面有很多田地，种茄子种黄瓜的，里面则是种一些果树的。
　　她的心脏骤停，愣在原地，迟迟没有进去。她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木板做的门，很旧，很熟悉，像记忆中那份可触而不及的美好。她的眼里泛着泪光，难受和喜悦一拥而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明明我只是来到了自己的故居，为什么会那么想哭？
　　池乔言在一直旁边等着，没有催。
　　“那我改日再来吧。”门突然被打开了，子桑沉忆连忙收回手，在眼里打转的泪水始终没有流出。
　　一对夫妇从里面走出，看见门外的她，明显也是愣了几秒。子桑沉忆靠边站了站，让出一条道路。
　　“谢谢。”那对夫妇走出去时，说道。
　　秋风萧瑟，吹得银杏树叶散落一地，有些掉在门口，他们擦肩而过。
　　“你怎么样了？”池乔言上前问道。
　　“进去吧。”她的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池乔言跟在她旁边，关注着她的情况。
　　“真是可怜了那对夫妻，就因为六年前帮人打了场官司，就被人盯上，不得不把孩子送来这里。”
　　“他们的孩子也怪可怜的，最后好像是说被谁收养了。”
　　“被收养了他们还要每月来找一次孩子，真的是…”
　　等里面的人看清楚来人之后，全都安静了下来，风也停了下来。
　　“子桑姐？”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子桑沉忆看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太久没来了，她总觉得有了隔阂，做什么都变扭。
　　有个跟她差不多一样大的女孩流着泪，给她比划着什么。
　　她后退着，再次产生了逃跑的念头，直到她靠到池乔言的怀里。
　　“别怕。”池乔言的小声说道，她紧握着子桑沉忆的手。
　　“她问，你真的是子桑姐吗？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一次？你为什么要说谎？你是不是不爱我们了？”有个女孩带着哭腔翻译着道，“我们等了你很久。”
　　子桑沉忆确实觉得她们眼熟，但记忆里的都是小时候的样子，长大后的他们只让她觉得陌生。她低着头，不敢看向其他人。
　　“子桑姐！”有个小姑娘朝她跑来，然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你…说话不算数，你说好的，每年秋天，都要给…给我们摘柚子吃的。”她哭道，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向她跑来，将她抱住，池乔言的手不知道到是什么时候松开的，子桑沉忆只记得自己在人群外隐约看见她的笑容。
　　“你个骗子！”
　　“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你以后还会不会再来看我们啊？”
　　“你们别哭啊，今天可是老院长的生日。”她说着，不断擦干自己的眼泪。
　　其他人听到，也都恋恋不舍的脱离了她的怀抱。
　　子桑沉忆哑然失笑道，“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你不也还跟小时候一样吗？一遇到事就喜欢自己抗，连说都不跟我们说一下！”小姑娘撅着嘴，委屈道。
　　等她们都走了，池乔言才再次牵起她发凉的手。“不要害怕会跟故友生疏，你们的友情比你想象中的更坚韧。”
　　“或许吧。”子桑沉忆放松了不少，刚想走时，突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她。
　　“子桑姐。”
　　她回头望去，是一个短头发，穿着黑色上衣的女孩，她手里拿着只黄玫瑰。
　　“有个人说，让我把这个转交你。”她将黄玫瑰伸出，手有些颤抖。
　　“那个人说了自己叫什么吗？”子桑沉忆接过她手中的黄玫瑰，问道。
　　“她说，她叫元雨。”
　　“替我转告她，花很好看，下次别送了。”子桑沉忆朝她笑了笑，说道。
　　“知…知道了。”女孩送完花，就跑了进去。
　　被风吹散的银杏树叶落到她跟前，她向那望去，枝干不似记忆中那么粗壮了，但她依旧可以像儿时一样靠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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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就吃蛋糕？！”子桑沉忆疑惑地看向众人。
　　“对啊，老院长定的规矩，老院长是中午出生的，自然是中午给她庆生了。”
　　“那老院长呢？”子桑沉忆看着眼前的大蛋糕，却不见主角。
　　“哦对，还是你想得周到。”女孩猛地一拍桌子，“把蛋糕拿到外面去跟老院长一起吃。”
　　子桑沉忆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看见其他人把蛋糕搬去了银杏树下。
　　“老院长不喜欢吃甜的，谁去煮碗长寿面？”
　　“煮什么煮，忘记了老院长最忌讳的就是浪费吗，她现在又吃不了。”
　　“好歹是老院长的生日，总不能什么都不给她吃吧。”
　　在其他人的吵闹声中，子桑沉忆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
　　一家医院的病房里，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躺在病床上，有很多小孩围在她旁边，而自己则是离她最近的那个。
　　老奶奶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又严肃，“你们记好了。”
　　“等我死后，只能给我庆生，不得给我追悼。庆生只能在午时，不得在夜里。”
　　那日是夕阳正红，老院长闭上眼后就再没睁开过了。
　　思绪回到现在，她看着眼前那棵银杏树，她想起来了。她为了让老院长多陪陪自己，所以把她葬在了银杏树下，葬在了她最喜欢的地方。
　　“子桑？”池乔言叫着她。
　　“怎么了？”子桑沉忆刚转过头，就感觉到她的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于是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看到的是她手指上的泪珠，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哭了。
　　“你哭了怎么都没声呢？”池乔言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很轻，她觉得。
　　“子桑姐，你来替老院长吹蜡烛吧。”女孩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老院长最喜欢你了。”
　　子桑沉忆没拒绝，她走上前，单膝跪了地，双眼微闭，吹灭了蜡烛。
　　如果许愿真的有用的话，那我就祝你，生生世世，开开心心。
　　“来切蛋糕！”有个男孩毛遂自荐道“我是厨师，我切的最好。”
　　“好好好，你切。”女孩朝他翻了个白眼，众人也都没有什么异样。
　　“要不要给她切一份？”男孩看向池乔言 ，问道。
　　“老院长没说要给别人来吧？”女孩观察着池乔言。“但是老院长说过要有待客之道。”
　　“给。”子桑沉忆直接道“她是我朋友，不是外人。”
　　“既然子桑姐都这么说了，那就来吧。”男孩把刚切好的蛋糕递给她。
　　“为什么先给我？”池乔言接过蛋糕，有些受宠若惊。
　　“欢迎新成员。”子桑沉忆带头鼓掌，其他人也都鼓起掌来。
　　“欢迎新成员！”
　　“欢迎仪式，每当有新的小朋友来时，我们都会先把最好的给她，然后以鼓掌表示热烈的欢迎。”子桑沉忆敞开双手，“这最初还是我想出来的，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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