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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钝
码头上人群涌个挤逼,商人旅人进进出出,游走不停。
李昌辉盯着每个来往的人,就是看不见她的样子。
“大君,船要开了。”
智秀在旁提醒,但李昌辉还想再等一会儿:“不是还没开吗?”虽然他也已经听到船家催促的叫声,但还未到不得不走的时候。
“喂!你还不上船在等谁呢?”
船上,传来那活泼的动人之声,他扬头回望,只见那白衣少女双肘顶在船沿上托着下巴,调皮地对他笑着。
李昌辉喜出望外,他真的以为她不来了。
这十天的思念,十天的惆怅,十天的等待,全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消失贻尽。
几时开始,这丫头竟在他心里占有这等份量?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上船?”
“比你早就是。”她又再绕着发丝,这真是她习惯的小动作。
李昌辉没有再问,她来了就好。
“你这次去清国主要想干吗?”她与他坐在船舱里最好的房间里,但却并没放松心情。
他用心想着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她却见他如此为难,玉手一挥:“算了,你说过不要管你的事,当我没问。”
是的,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是曾经。
如今,他又是另外一种心情。那时是不想让她知道,因为不能。现在是想告诉她,却又害怕她因此而受伤害。
于是,他老实地,缓和地试探她的心意:“你不是一直都管着吗?”
“诶…...”殷殷少有地窒声,她珠目闪动,似是想到什么。微抿着茶杯,好一会儿才向他注目而视:“你倒是愿意?”
他但笑不语,已是最佳答案。
想来也是,她好像总是无形地插手,只是不多过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没办法,天生冰雪聪明,不问也知道。
殷殷舔舔嘴巴,故意对他反白眼:“看来我该下船不是。”起身就走,李昌辉伸手拉住:“别走。”
此时心内尽是玩意的殷殷未有察破他那眷念的情感,未语先笑,捉弄他道:“也对,我应该回清国才对。回去就不来了。”
不自觉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殷殷才回首他的无措与惶惑,是自己玩笑开大了吗?她倒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真的…...不回来?”
“看你对我好不好喽,如果有人包吃包住,省了我的心倒是好事。”
她连珠密炮的戏言,他却当真:“如果你愿意留在龙门,一切依你。”
呃?有这等好康的事?
但见他说来恳切,不像捉弄,殷殷才认真端察着他:“你要我留在龙门做什么?莫非见我跑得快叫我做跑腿吧?”
他正犹豫说辞,没料这丫头倒是主动给他一个下台阶。李昌辉骤然一笑,殷殷料意猜中,故意撇一眼嗤笑出声:“我才不干。”
“那你想干什么?”
“什么都不用干最好。”生平最大心愿就是做一只自然老死的猪。
“你救过我,是龙门的贵宾,自是什么都不用做。”他只想她留在身边,如此渴望一个人,还是从未试过的。
“那就是,我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她还是想着要走,真的没办法留住她的心?是因为洪吉童吗?她与他之间仿佛有着什么不解的关系。
“不想留在这里,是因为他不在了吗?”
他问,带着一种酸酸涩涩的苦味。
“他是谁?”完全不知道他话里所指何人。
此时智秀进来,船员送上热水,她没有再说。
洪吉童一觉醒来,没料到平时那个頣气指使他跑腿的丫头已经走了。
“慧明,那丫头去哪儿了?”
不知道是不是身子骨犯贱,没听她指嚷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只说要离开一下。”
“离开。”他细品这二字,有种永别的伤感,她原是不属于这一国的人,离开也属正常。但总不至于这般撒手便走,起码也应礼别一场。
“她是不是回去清国了?”
慧明大师把钓鱼篮交给他:“吉童,陪我去钓鱼。那丫头不在,我还有点寂寞呢。”
他有话要对洪吉童说。
石头的纹理长年历月泡在湖里,被水打磨得异常光滑。水流缓急而下,湖里的鱼儿清晰可见,游刃有余地畅游,不知即将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吉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丫头?”慧明像漠不关心随意一问,却是正中矢处。
“不知道。”洪吉童摸着腮巴,他无心钓鱼,只是躺在露出的凉石上歇息,用脚挑起鱼杆做做样子罢了。
“不喜欢?那利禄呢?”
“喜欢啊。”他说:“我一直都想有一个像利禄这样的妹妹。”
“妹妹?”慧明斟酌着这个名词,如果只是妹妹,那平日里他是否不应待她如此亲近?
“慧明,你干嘛问这些个?”他有点迟钝了,不知是不是那丫头平日下的药含有什么笨人素。
“吉童,你不要喜欢那个丫头,千万不要。”
“为什么?她除了有点怪,也没什么不好。”是她救回了自己的性命,在他生死未卜的期间,是她一直在旁照料鼓励。他自小生活长大的环境里,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珍惜他的生命。
单单这一项,他已经毫无保留给她打上满分。
即使她看来与那龙门客栈的公子,啊,不对!应该是先王嫡子大君殿下有点交情。
就是这个有点怪。
“那你喜欢她吗?”慧明又问一次。
“慧明,你好烦,我不是说了不知道吗?”他是说真的。
“那我就告诉你知道,不要喜欢她。”那个丫头不属于洪吉童,她有她天生的宿命,白家的女人都有一种悲凉的宿命。
一路航行十分顺利,李昌辉他们来到清国第一件事先去客栈投宿。
“你先歇会儿,我们还有事要办。”他不打算让她牵涉太多事。
“那我自己去玩了。”她纵然没兴趣知道,也能猜个大概:“你小心一点。”好像,她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此类话。她一向独来独往,即使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听孤儿院的院长对她叮咛得多。
现时想来,自己都有点意外。
而意外的又何止她一人?
只是平常一句关心的话,从她口里道出却甚具份量,令他悦颜生色。
原来女人纵然要施柔功,也要看对象是否受落。
那徐恩惠雨中送伞感人得很,却未获他垂青一眼。
而殷殷只是简单几字,便大收成效。
可见男人的偏心往往比女人还要厉害。
“身上带的钱够吗?”他手一抬,智秀便晓得递上钱袋,他亲手交到她平纹滑掌的手心:“傍晚时分我们应该回来了。”
“收了钱,是不是要为你做事?”使坏地问,却已经收下钱袋。
“不用。”他笑,领着智秀等人离开客栈。
原来猪的生活也不容易。
每天饱了就睡,醒了就等着别人打水进茶,接着又是无聊地走集耍物,吃吃喝喝又一天。
“难怪那些猪都是呆头笨脑的死样,我看我也快死了。”她在房中闷得发慌,京城不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对这里并不熟悉,也没有打算熟悉,反正呆不久。
“谁快要死了?”他刚回来,路经她客房便听如此不吉祥的说话。
“哟,公子大驾光临,小女子有礼了。”说得一点诚意也没有,根本就是坐在窗台前晃着腿在使小性子。
她平生最怕的事情就是一个闷字。
如果不是想着他在这里,她早就跑去其它地方玩耍,不会天天只在这附近走动,生怕他找自己不着。
她干嘛要怕他找不到自己呢?
“什么事情让你不满意了?”他走近,好奇着。
“没有,吃得好住得好。”谁人一听都知是气话,明知他来是做正事而非游山玩水,她也不该往他身上撒气。心情如此不佳,是否生理期的影响?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没有了,我只是发发牢骚。”从窗台上跳下来,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这何尝像她会做的事?无从追究了。
“今天还是无所获?”
她知道他在找一些人要一些东西,具体什么不知道,只知他还未得手。
接过那杯热茶,交接与她指尖相碰,是淡淡的美。
“看来是买不到的,我们坐下一期的船回朝鲜。”他说来像是询问,不是肯定句。目测她表情变化,猜测她心内所想。
“哦。”轻轻地应了一句,少有的乖乖状。
见她没有抗拒,他窃喜。
“等一下。”她忽尔转头:“其实,你叫我跟你来清国是干啥的?带路又不像。”
他只笑不语,这丫头是有点迟钝吧?
“你到底在找什么?不如告诉我,我说不定有门路能帮你。”
“不用了。”这件事情不想让她插手。
“唉,那我很闷耶,早知这样我就不来了。”还以为会有什么新鲜事,弄了半天只是养猪,偏偏也没长多少猪油。若是长了,也算有点事情可做——减肥。
“和我在一起…...”他眼睛瞬即黯淡无光:“很闷。”
是,他不苟言笑。
他有他的背负,那扁担压得极重,旁人不晓那力量。纵然身边有着所谓分担的人,其实都在无形向他施压。
只有眼前这个小妮子,懂得向他施以平衡之道。
但似乎,她要走了。
哎呀,说错话了吧?看他那低沉地默然神态,殷殷突觉自己不应该。
“和你在一起不闷。”她不是故意为安抚他而说的,他虽然是一个安静的人,但奇就奇在,她和他在一起根本不会觉得闷。是因为他长得帅吧?所以什么时候都说,帅哥是神,令女人有无限的包容力。
她贪财是事实,但没想到也染上好色这个坏毛病。
贪财好色,真是分不开。
“我知道有一个解闷的好方法,有没有兴趣?”她凑近耳边,细语道来:“今天晚上京城有个烟火庙会,一起去吧?”
京城的庙会繁华热闹,尤其是以猜灯谜为主题的街道最是多人。
“在朝鲜有这种庙会吗?”
她欣喜的样子真好看,灯笼美景对李昌辉来说不及她十分之一的吸引力。
“有,也有这些烟火。”
只是没有她。
“啊,那下次我得看看。”她在又红又绿又紫又黄的灯笼里穿梭着,白色纱衣如晨雾萦绕飞扬,娇小玲珑的她披垂着长发,腰间铜铃摇曳而响,迷迷离离,楚楚动人。
也许这些日子在客栈里真是闷坏了她,看现在那个心旷神怡的少女,就像踏着白云而下的快乐仙子,无忧无虑。
真好。
“公子,你在发什么呆啊。”她绕到他身前,兴奋地说:“那边有捏小泥人,我们也过去看看。”拉着他手就跑,只无意识地牵他三指,已足够让他心驰神往。
灯烛火影,热闹喧天,他俩奔步小跑,如同坠入无人乐境。
“孙悟空捏得最像了。”殷殷指着那五彩缤纷的竹签小泥人:“你最喜欢哪个?”
“这个像你。”一语双关。
取下嫦娥仙子造型的小泥人,一身白衣与她最是相符。
嫦娥…...好像在暗示她的身份,她这个胡里胡涂闯入时空界的人,来时突然,走时…...不知会如何。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念起这两句诗,让人听来有着说不出的愁怀。
李昌辉恐是那嫦娥奔月的故事惹女儿家伤感哀怨,不知原来这小妮子也会为此伤情,遂要取回。
“买这个给我吧。”她又突然重拾笑颜对他说道,李昌辉没想太多,当即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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