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宰干部交往的第三天

　　周身的领域失去了咒力的支撑，像是燃烧的纸一样轻飘飘地变成了在空气中隐没的灰烬。

　　平井栗央再次转过头来的时候，那双金色的眼睛已经变回了柔和的琥珀色。她微笑着看着呆滞的家入硝子，抬起手，和站在不远处的两位同级打了个招呼。

　　“悟，还好吗？”

　　已经摘下了墨镜的白毛DK没有回答。他睁着那双漂亮的六眼，死死盯着平井栗央那双重新变回琥珀色的眼眸，帅气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他的身侧，拥有着紫色眼眸的夏油杰终于从那种恍惚的似曾相识感中回过了神。他看着平井栗央，脑海中记起了那个夜蛾正道口中讲述的、他曾当作故事一样听的传说。

　　千年之前的平安京，一位血液有着特殊效果的术师拥有着名为「交换」的术式。财富、健康、咒力、生命，甚至生得术式……所有的筹码在她术式的作用下，都可以放上交易的天平。

　　当术师用那双非人的眼眸注视着你，温柔地握住你的指尖，询问着你的愿望时，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让自己发出拒绝的声音。

　　否则你的所有一切，都会被当成养料，成为这个术师登顶的阶梯。

　　年少的咒灵操纵使眯起眼。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位术师最后所交易的对象，是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

　　——神明。

　　还真是不得了的术式啊。

　　夏油杰视线在黑发的少女和站在她身侧的特级咒灵身上滑动。乖顺的咒灵已经在术师的命令下收起了领域，此刻垂着那双非人的纯黑色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新主人。

　　连咒灵的支配权都可以通过这种不平等的交换拿到手，明明没有咒灵操纵的术式，此刻这位同级却比他更像咒灵使。

　　不过，看来拥有着不得了术式的术师本人可是有大麻烦了。

　　夏油杰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五条悟，以两人的熟悉程度，他知道，悟可是快气疯了。

　　驱使着咒灵将孩子们放下来，丸子头DK非常有先见之明地站到了家入硝子的身边。

　　“跟过来后面不会被找麻烦吗？”黑发DK眯着眼，低声问了一句。

　　家入硝子啧了一声：“谁叫你们两个笨蛋这么久都不回来。”她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夏油杰身后的三个小孩子，冷淡的脸色没变，声音不自觉地压了下来：“不带着他们你们早就能出来了吧？”

　　因为三个孩子是靠着那只未孵化的咒胎吊命，所以不能祓除那只咒胎，又因为要顾着保护这三个小孩，所以和另外一只特级的战斗都束手束脚。

　　难怪在这里被困了这么久。

　　夏油杰微笑着，没有回答。

　　他注视着五条悟冷着脸走到平井栗央的身边，忽然感觉衣角被什么拽了一下。黑发的DK垂下眼，看见的是一只脏兮兮的小孩子的手。

　　仰着头看他的是三个人中唯一的男生，他的衣服沾满了灰尘，凝固成褐色的血渍在浅色的T恤上分外刺目。

　　夏油杰对着那双惶惶不安的眼眸，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DK贴心地连声音都尽可能地放轻，生怕吓到面前的小孩子。

　　男孩没有回答。他慢吞吞地又往前走了两步，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了夏油杰的腿上。那一只握成拳的右手忽然举了起来，沾着血的小手伸到了夏油杰的胸口。

　　脏兮兮的手指松开，掌心正中央的是一颗玻璃纸包装的糖果。

　　“给你。”在夏油杰怔愣的目光中，男孩开口了。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哭太久了，那声音嘶哑得不像是小孩子。

　　夏油杰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接，衣领却忽然被家入硝子抓住，棕发的JK不知道哪儿来的怪力拽着他的衣服就把人往后用力一扯，夏油杰没防备，一下后退了接近一米的距离。

　　他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硝子？”夏油杰的脸僵了一下，以为是被同级扯坏了衣服，他转头，对上的是家入硝子骤然冷下来的眼神。

　　他那位平时总是一副睡不醒表情的同级，此时灼灼注视着的对象正是刚刚拽着他衣角给他糖果的小孩。

　　准确来说，是他手里攥紧的那一小块布料。

　　——那是他的衣角。

　　穿白色T恤的男孩呆呆地站在原地，还维持着那个手往上举起的动作，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夏油杰就这么被人拉走了。

　　他只愣了片刻，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再次转动起来，重新捕捉到了夏油杰的身影。

　　“给你。”他瞪着眼睛，上前两步，试图再次抓住夏油杰的衣服。

　　但这次，先前将他背在脊背上的巨大咒灵横在了他们之间。

　　拥有着紫色眼眸的温和少年并不是如他所想的一样的心软烂好人。

　　虽然嘴上总是说着要保护非术师，但在同级露出不对的神情时，夏油杰还是下意识选择了相信同为咒术师的同级，而不是看起来更无害的男孩。

　　他微微皱起眉，侧身将家入硝子挡住，原本怔愣的表情中掺杂了一丝不自觉的警惕。

　　“你……”黑发的DK张了张口，却忽然看见面前的男孩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抱着头尖叫了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扭曲着，那双黑色的眼睛诡异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油杰，嘴巴张张合合，雪白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尖吐出的是他这个年纪能想到的所有恶毒咒骂。

　　大概的核心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

　　「它说你吃掉这个东西，我就能活下来了。」

　　夏油杰原本打算伸出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男孩口中的它是谁，他几乎不用思考就得到答案——那只未孵化的特级。

　　他瞥了一眼还飘荡在天际的巨大咒胎，转过头来时，正对上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神，夏油杰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反胃。

　　仿佛是过去吞下的咒灵球的味道一起涌上来了一样，夏油杰捂住嘴，脸色苍白地垂下眼，遮住了眸底骤然涌起的情绪。

　　这不是他的错。

　　他努力压下那股令人窒息的反胃感，不断地告诉自己。

　　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这不是他的错。

　　反胃感在仿佛自我催眠一般的喃喃自语中逐渐消散，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眼前忽然落下了一片阴影。

　　家入硝子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仅仅入学一个月时间的两位一年生，此时所看见的，是男孩骤然膨胀起来的身体。

　　仿佛在脱衣服一样，比刚刚那只特级还要更像是人类的咒灵从男孩的皮肤中钻了出来。

　　灰色皮肤的丑陋身躯在人皮剥落的过程中不断膨胀变大，最终停留在了大约一米九左右的身高。

　　它也是一头长发，灰色皮肤包裹着的脸隐约能看到男孩幼时的轮廓。就好像是，那个孩子在一瞬间长大了一样。

　　除了那过分非人的灰色皮肤和完全没有人类性征的身躯，这只咒灵甚至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像是普通人类。

　　“给你。”

　　它看着夏油杰，咧开嘴，手指上还捏着那颗玻璃糖。

　　彩色的糖纸被人类的鲜血染红，在暗色的天空下闪闪发亮。

　　“给你。”

　　在四人的注视下，笑嘻嘻的咒灵再次上前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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