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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遇
秋风萧瑟,月色凄冷。
一盏又一盏炽白的小宫灯间距甚远地挂在条形走廊的廊顶上,灯光无法交汇的昏暗拐角处,一道身影倚靠在墙上,指尖一点猩红,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裤带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明湛回过神,摸索着打开。
孔盛:【什么时候养成的偷听习惯?】
孔盛:【都听见了吧,该怎么做你自己想好。】
五分钟前。
她离开后,他莫名感到烦躁无力,烟瘾来得汹涌,出来后看见她,一切负面的情绪却像是如水般掠去,徒留宁静自省。
未经思考就站在了转角处。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我和他之间往后就只会是朋友。
宁静只是肥皂泡虚构出来的假象,轻轻一戳就破,心中突如其来地隐痛,克制是锁链,锁得住行为锁不住感情。
欲/望卷土重来时,她再不是解药而是诱因。
有什么正从他体内渐渐逝去,恐慌开始四下乱窜,蔓延至指尖的猩红,于黑暗中颤了一下,烟灰落在手指上,秽污破坏了纯粹的白皙。
“明学长...”身侧刺耳的声音划破迷雾,他身上不知因何而起的沸腾瞬间冷却,如潮水般退去。
应雅咬住下唇极力止住声音中的颤抖,痴痴地在男人身侧望着他。
男人俊逸的侧脸在黑夜朦胧的烟雾平添几分神秘,分明近在咫尺,却好似天边的神佛不可亵渎。
可这尊本该无悲无喜的神佛,此时向来清冷的脸上却染上了世间的颓然和烦躁。
她心中嫉妒泛滥,因为她知道这些情绪是因为苏棘夭而存在的,可这也是自己的机会,不是吗?
今晚宴间,她一直关注着身边的苏棘夭,做好了心痛地看着他们互动的准备,却欣喜发现他们之间竟没有任何交流。
不是和上次那样避开视线的隐匿亲昵,而是纯粹的没有交流,就像是单纯却疏远的朋友那样。
见明湛出来,她窃喜已久的心思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跟了出来,却不想见到了男人低落的一面。
心中隐秘的种子看见了希望便迎着风疯长。
“明学长,我知道你喜欢苏学妹,我也知道你快出国了,她的专业要留在国内至少读完本硕,你们是没有结果的。可我不一样,我喜欢你,我愿意和你一起出国,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应雅难掩期待的眼神,她可以在男人失落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终有一天时间会淡化这份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果的感情。
像是已经听见了男人应允,她的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这是她应得的,一切都没有脱离自己的计划。
没有结果。
明湛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那种飘渺的感受犹如附骨之疽,星星点点地从角落里钻出来,汇流成河。
应雅内心膨胀预支的喜悦因为没有如料想般得到回答,随着时间的流逝,如空中楼阁般坍塌。
男人好似从许久的发呆中回神,冷淡至极的眼神瞥了过来,叫她心中吹起了凛冽的风雪,只听他声音凉薄,染着些烟后的沙哑:“你家里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做保姆的?”
男人的指尖捏着烟身,任由猩红一点点燃尽,袅袅的白烟细而长地散在空气里,散发着一阵崭新皮革的晕眩感,他嗤笑一声:“你说的对,我喜欢她。”
他的声音平淡且不起波澜,却如擂鼓般击碎了应雅心中的痴妄:“但不是她的话,也不会是别人。”
那晚的月光格外冷冽,犹如银闪闪的刀光,于无形中斩断了部分囚禁凶兽的锁链,只要再轻轻一挣,就能从看似坚固无比的牢笼中挣脱出来。
时间转瞬到了周末,清早的街道还未完全苏醒,商圈已经有了热闹的雏形。
一家粉红少女风的成衣店门口,两个与之风格迥异的女生在门口拉拉扯扯,姣好的外貌惹得经过的人时不时投来探究的目光。
“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奢侈品店在楼上。”苏棘夭一言难尽地看着里面的装修风格和满眼粉白相间的衣裙,这里面估计都找不出第三种颜色。
“没有。”赵莞然语气坚定,冲满脸抗拒的苏棘夭点了点头,攥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进去。
店里的女导购一开始就注意到她们了,无怪乎这两人的颜值高,一个美艳一个冷飒,又打扮得十分精致,连头发丝儿都是妥妥帖帖的。
她在这里干的时间不短,不难看出这两个女生身上穿的背的都是名牌,无论是风格还是消费能力,都不属于她店里面向的消费群。
但见两人进来,仍是非常热情地迎了上去。
赵莞然进去就扫了一眼,十分雷厉风行地抽出来十几件,扔到了苏棘夭的怀里。
苏棘夭:“?”
“我可不是你的跟班,还伺候你穿衣服。自己拿着。”苏棘夭似笑非笑地看她,想起那年在阳城的商圈碰见她,大小姐身后跟了一溜小跟班,都是她同班同学。
赵莞然看了她一眼,把手里新拿的几件又叠到了苏棘夭手里:“这是给你的,进去试试。”
苏棘夭低头注视着手中满满一堆的粉白蕾丝小花轻纱,沉默了许久:“你吃错药了?我今年十八,不是八岁。”
她就不该答应赵莞然陪她出来逛街,成天宿舍和实验室两点一线,她实在是有些倦了,好不容易趁着休息天出来走走,她以为赵莞然说的逛街就是纯粹的逛。
毕竟赵莞然的物欲不重,身上穿的戴的向来是家里定制好定期找人给她送过来的,这是身为赵家继承人之一的独生女的底气。
赵莞然轻哼一声:“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得听我的。”指了指她怀里的那堆衣服,“现在,进去,换。”
苏棘夭把手里的衣服放到一旁的桌台上,双手抱胸,微抬下巴:“如果我拒绝呢?”
只见赵莞然轻飘飘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承诺。”
苏棘夭想都没想:“成交。”
转身抱着那堆粉白蕾丝进了试衣间。
那三个承诺对苏棘夭来说就好像定时炸弹,一天不兑现就好像欠着人家些什么,心里特别不爽利。
苏棘夭在赵莞然的要求下,一连换了十几件,她大概从上小学开始就没穿过粉色了。
温蔓枝在她小时候喜欢给她穿公主裙,爷爷家的相册里小时候基本都是这样的照片。
但后来温蔓枝只在乎她的学习在学校是不是第一,甚至不能说是在意,只是例行询问罢了。
高中时候她为了遮盖显眼的曲线,大多穿的比较宽松,大学后即便选的风格比较合身,也是以舒适和简便为主。
而现在,她穿着赵莞然选定纯白色长连衣裙,外边配了件粉色的牛角扣大衣。
这时赵莞然从试衣间里面走了出来,苏棘夭瞠目结舌:“你整我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吧?”
赵莞然给自己选了件粉色短连衣裙,外套是纯白毛绒斗篷,还踩着双纯白色毛绒绒的鞋子,活像是个白兔精转世。
赵莞然站在镜子前端详了许久,问:“我甜吗?”
苏棘夭一整个呆滞住,像是青天白日被雷劈傻了:“你,没事吧?要不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另一边使劲回想她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还是压力太大,心理出现了什么问题?
却不想这还只是开胃菜,等赵莞然把这家店的衣服包圆付账,苏棘夭澄清道:“我先说好一点,一个承诺说好的就一天,你不能太过分了啊。”
赵莞然都懒得理她,撕了张纸写下地址,穿着刚到手的新衣服挽着茫然的苏棘夭便出了门,还要求她也不许脱。
赵莞然提前预约了同个商圈的网红造型室,苏棘夭被她安排着画了个甜粉甜粉的妆。
她自己更夸张,剪了刘海还挑染了一次性的粉色挂耳,直接从冷飒御姐变身不谙世事小甜妹。
“姐妹,你这是改头换面准备去骗男人?”苏棘夭站在她身旁,脸上顶着个甜妹妆冷嘲道,“你这程度算得上是诈骗了。我还是留在外面等着捞你吧。”
“不行。”赵莞然不给她任何商量余地,“说好你今天都要听我的,反正不会违反你那三个原则。”
原来那天在邵瑶家里夜聊过后,赵莞然对自己看得见的未来产生了思考,最后决定她要在这余额不足的自由岁月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其中就包括谈一场恋爱。
但她的气质好像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观望许久,那些来表白的男生都是冲她嘤嘤嘤的,她恨不得能一拳一个小可爱。
顺便提一句,像她这种大世家继承人的继承人,都是要学习怎么自保的,而赵莞然就在一堆逃生课程中,非常清新不做作地选择了正面刚。
她高二就是全省散打冠军了。
赵莞然上网做了功课,发现现在恋爱中甜妹十分吃香,她放弃了游戏中的打野位,改玩辅助伪装成甜妹嘤嘤嘤,在附近的人里面经常匹配到同一个野王,他们一起玩了一段时间后约定今天下午见面。
赵莞然线上是个甜妹,线下自然不能用原本的打扮去约会,装甜妹她可十分在行,家里的老头子不就好这一口吗?
而一个人变装太傻,有人一起傻她才自在,苏棘夭就是她选中的那个大怨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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