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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17
我坐在客厅里一遍遍后悔,宿醉的混沌把我困在梦境里酝酿悲伤,我想说的话不是那些。
事实也不是这样的。
昨天我还在跟琦晴炫耀明景对我的包容有多大,平日里多温柔,甚至还会默认地笑看他的同事们叫我弟妹。
我蜷缩在沙发里,抱膝沉思,想着明景当时悲伤的语气,我的心又软又疼。
突然卧室门打开,本该在里面睡觉的明景走了出来。
“你怎么起来了?”我说。
他的下眼睑因劳累而泛红。
“你在想什么?”他轻飘飘地反问。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停在沙发的另一端,迟迟没有坐下。
我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困乏的眼睛骤然有神,望着我,就像是在面对一个随时会伤害他的敌人,充满戒备。
我想到了我家小侄子,每个年后小姑妈要外出务工都会把他叫到跟前说话,那个时候我小侄子就是这幅表情。
我知道你要走,还要说些告别嘱咐的话,但我不想听,以此表现对你的不舍。
一时间我更难过了。
他在担心什么?怕我又会口不择言地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我笑了笑,顺着沙发爬过去,握住他的手拉他坐下。“你不过来我就过去嘛,真是。我亲爱的男朋友,我有话想和你说。”
明景常说我会耍心机,每次都让人有气撒不出。现在看来我真的该正视一下自己了,耍心机的小撒娇的确有用。至少对他是管用的,他已经收起了那份草木皆兵的危机感,甚至愿意用微凉的大手回握我。
“明景,以后你不用每天说爱我了。”我开心地说,“因为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爱我。”
此时此刻,我的心就像被水洗过,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明了。
他侧过脸不看我,也不知道他是傲娇还是害羞,只听他阴阳怪气说:“难为你也知道。”
我……软绵绵的心被他一犟差点生了反骨。
“我想听你说说原因,为什么开心、为什么难过、为什么害怕,我知道了原因就能带给你开心,减轻你难过,承担你的害怕助你克服恐惧。比起听你千篇一律的告白,我更想听你说这些。”
显然,说这话时我早就忘了那个千篇一律的告白,只是我布置给他的每日任务,并非他本愿。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困难,咱们慢慢来,以后你每天认真诚挚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作为交换,你也可以问我。”
我将厚颜无耻发挥到极致,拽着他的胳膊左右摇晃,腆着老脸嘟嘴撒娇。
别怪我作,要怪只能怪我这位男朋友实在不同寻常,心有一万,开口三分。相爱容易,相处太难,尤其是爱上一个不喜欢邀功不喜欢解释的男人,这是个终极难题。
我们相处中时常会发生一种现象,我以为他在玩冷暴力,但时间线一拉长就会知道,他只是在观察沉思和冷静地琢磨解决办法。
他或许在很多方面都很聪明,但初次谈恋爱,我觉得还是我比较在行,至少我还能孜孜不倦地教他怎么表达爱。
琦晴听过我和明景的相处,很难理解我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从根本上无趣的人。我可不这样认为,毕竟每个人都存在独有的欣赏和爱好。
很少有人会懂我为什么要和火烧云合影,为什么要站在有风的地方,为什么踩到井盖就会伸出左手。
我说喜欢,别人会问我原因,但我也解释不通,这些习惯是我和明景这么多年一起养成的,是一种默契。
他对自然景观兴趣寥寥,但还是会看到火烧云时要给我拍合照。他会写信告诉我,今天他那里的风我一定喜欢。他会在我赌气的时候故意踩井盖,然后伸手接受我公报私仇地毒打。
这两年我遇到了很多人,也正是因为遇到了这么多人才会有很深刻的感悟,有些人温暖的外表下藏着上位者的冷漠,甚至还有洪水猛兽。有些人冷酷的外表下是暖阳清新,就像明景,看似永远都不耐烦,但实际上一直在和我耐心的玩闹。
他老让我别指望他,可遇上事他又比谁都冲得快,不等我开口就已经帮我摆平。
像个笨蛋。
我爸说过,像明景这样的小孩在多子女家庭是最受委屈的。
我上周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里遇到了高中同学丁苗,上学时弄坏过她的相机,至今都羞愧于她的大度不计较,忙不迭要请她喝咖啡,并且翻出陈年旧事再次感谢她。
她惊讶地望着我说:“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困惑。
“相机,明景买新的赔我了。”
明景买新的?赔她了?
她犹豫了一会才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反正在你告诉我相机坏掉之前明景已经在包厢门口拦住我了,他让我不要声张,好好陪你过完生日立刻给我换新的,还是升级版,要比原来的贵五百多。”
“他跟我说只是接触不良,他能处理好。”正是因为他说没什么大碍我才没觉得自己闯祸。
难怪以小气出名的丁苗不仅不要我道歉赔偿,还反过来高兴地请我吃菠萝。
难怪呢。
“这你就得问他了。”丁苗看了眼手机时间,“我快迟到了,改天约,咖啡我请客,算是还明景那五百块的人情。”
我木讷地捧着咖啡,心想明景究竟偷偷背着我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还有上月,我们和他的战友章缘出去吃饭,明景这个不爱酒精的人也喝起了精酿啤酒。
我酒瘾犯痒,想喝,结果被明景冠以司机之名,我偷偷摸摸的手被打了几次,只得去买椰汁。买完回来刚坐下,明景就笑呵呵地揽过我的肩膀,仰头对章缘说:“介绍一下,平安,我女朋友,她还是学生,你不许用瞎话欺负她。”
……学生?哪门子学生?
我和章缘对视了一眼,双双沉默了。
明景喝醉了。
章缘点头,配合他:“敢问弟妹今年在哪读书?”
“L商学院,大一。”明景回答。
章缘小声问我:“你俩大一就在一起了?”
我更迷惑了。“没有啊......”
“那就奇怪了,他开始做梦了。”
后来章缘跟我爆了很多料,全是我没听过的,关于明景的故事。
“当时崔哥看他眉清目秀的想掰弯他,对着他骚结果被他按在墙角打了一顿,第二天崔哥拉练全身疼,姿势不标准还被罚了十公里。崔哥喜欢漂亮的但心眼很小,被揍了也只说这小子真她妈不好惹根本没追究。有人说崔哥强吻了明景,还了被揍的债。也有人说崔哥跟明景比引体向上输给了明景,被KO服了。但其实是崔哥只挨了一拳,身上的伤是想还手时一跤摔地上了,太跌面就再也没提过这事。
“还有一次,S县发生地震,我们接到军区指示做前期救援工作,他在余震里救一个小孩时被水泥板砸了,都忙着救援谁都顾不上谁,医疗资源有限,他也够狠非是没吭声,我们都不知道,他还没日没夜的跟我们一起继续工作,等到另一救援队支援到了他才就医,一检查四根肋骨骨折,视网膜发炎看不清东西。他一做好外固定后就给收发室的小刘打电话,问有没有你的信。
“小刘也惨,你写信废话那么多,小刘就一封封一字字地读给他听,听完他再跟你回电话。”
我知道他去前线支援,不是他告诉我,是我从向往那儿得知的,因为这事我还在电话里跟他暗戳戳地发了一通火,那时候并不知道他受伤了。
章缘指着已经趴下的明景,仰头喝了一杯酒。“他这个人就是特装,装酷装冷漠装高深,其实心里跟小孩似的。
“有次晚上,你跟他打电话好像是哭了,他打电话超时被班长罚跑二十圈,拗在电话亭门口不回去,问班长超时两次怎么罚,班长说罚跑五十圈,他说了句‘行’就又给你打电话去了。
“他平时是我们寝室最一本正经的,说笑话都是冷笑话,但一问到关于你的事情,他就不淡定了,说几句就会耳根子红。还挺好玩,像个纯情小处男。”
后来章缘还说了很多肺腑之言,杂乱无章中我把他自己的故事也听了个大概。他女朋友在结婚前车祸去世了,很多原本想留在婚礼舞台上的承诺都没能说给她听,他还着婚房贷款但至今不敢走进去,怕看到关于她的一切会接受不了,他说他是个男人,还有两个家庭,不能光顾着痛哭流涕。
他说他很爱她,如果她在身边他敢保证一辈子只爱她。可她离开了,他却害怕自己的心未来会被其他女人占据,内疚、自责,让他整个人都很混乱。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只是希望他不要折磨自己。
送他到酒店,下车时他让我和明景好好的,结婚一定要邀请他,自从女朋友去世他就没参加过婚宴,但我们请他一定会来。我说好。
送完章缘,我扶着明景从地下车库一直到电梯,明景迷迷糊糊说了一串话,我只听清了几个字,什么平安、油腻、像狗。
我断断续续听得很气,差点一巴掌呼上去。
电梯一路上升,我一路思索,到了九层才恍然想到他语言体系里是有粤语的,忽悠着他又说了一遍。
他的意思好像是,有我就够了。
浪漫一点自恋一点,或许是吧。
扯远了,对于我想探究他内心的提议,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行。”他答应了。
我高兴地站在沙发上,打开双臂。“我要睡觉了,你抱我回床上。”
他站起身,拍掉我的胳膊。“穿鞋,自己走。”说完兀自起身回房了。
我不满地低头穿鞋,跟在他后面,钻进他被窝,躺在他对面。
“明景,你有没有拿我当女人看?不是生物层面是感情层面。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特别像小学生谈恋爱吗?除了接吻都太像清清白白的普通朋友了!”
他惚地睁眼。“普通朋友能爬上我的床?”
“我这不是担心自己没有魅力吸引不到你。”其实我想说勾引来着,但我怕他骂我轻浮。我以前吵着要去漾漾家看电影他都说我轻浮。
“我答应平叔不能有婚前性│行为。”他说。
我生气地昂着脑袋像只斗鸡。“这种事情我不说你不说谁能知道!”
他按住我倔强的脑袋往怀里带。“守规矩点。”
我顺势钻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是不能不是不想吧?嗯?”
借着那窗帘严丝合缝里露出来的一点光,我看到他脸颊泛红了。他推开我,我再度贴上去,感觉他被子里有动静,我想掀开被子低头去看,被他一把抓住手。
“平安你够了。”他低吼。
“不够不够。”
我像条蠕虫似的在床上扭来扭去,他阻止未果后,一手擒住我双手手腕抵过头顶,钳住我的双腿,翻身就吻了上来。他压在我身上,单手托住腰,我懵懂地闭眼回吻,双双交换热息。
他炽热的手掌贴着我的腰身和后背,当我嘴唇发麻、脑子嗡嗡时他忽然停下了,贴着我的额头呼吸。
我大概是知道他不会继续下去了。
我用下巴去蹭他的下巴,恨铁不成钢地说:“我都二十五岁了不是年轻女孩了,我身边谈恋爱的都发展到这一步,你守着我爸的陈规旧俗有什么用。”
“我答应了。”他郁闷地戳着我的眉骨。
“那你难受不?听琦晴说得不到满足是会很难受的。”
他低头惩罚地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说实话一点也不疼就是有些痒痒的。
“你别说话。”他恶狠狠地说。
“你以前用过手吗?”
“平安!”他再次低吼。
哼,就是要逐步突破你的心理防线。
“我是你女朋友这种事也不是秘密,你不用害羞,你总不能让我好奇的时候去问别的男人吧?”
“你敢!”
“我不敢我不敢,但我求知欲很强的。”
他翻身躺在我旁边,还闹脾气地刻意不挨着我。
“不经常,不卫生。”他回答地咬牙切齿。
“你在害羞吗?”我托腮看向他。
“你消停消停,我困了。”
“带着遗憾能睡着吗?”
他长叹一声,闭眼抱住我。“平安,你就捏着我来回欺负吧。”
我没再闹,安安分分地躺在他怀里,疑惑道:“你平日里去会所秋游扫黄都是怎么做到在视觉冲击下坐怀不乱的?”
“没感情看什么都是标本。”
我咯咯直笑。
他说:“你克我。”
我反驳:“不可能,我算过命,大师说我不克夫。”
他哼笑了一声,没说话。
“明景,你粘人一点吧。”
“像你这样?”
“倒也不用,像我一半就好了。”
“我尽量。”他说,“我还以为上次吓到你了。”
“吓到?上次?哪次?”我回忆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或许说的是我回来拿文件那次,他没穿衣服地吻我。
我连忙解释:“没有啊,我就是太紧张了。”
“哦。”
“你以为我是吓到了才故意跟我保持距离的?”我问。
“嗯。”声音轻缓,像是熟睡的人呓语。
同居这一个多月,他巨守男德,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短暂的拥吻,没同居时我还跟他盖过一床被,同居了就完完全全一人一间卧室,夜里互不干涉,比合租公寓里的室友串门还少。
我睁开眼,凝视他平静的脸,在想到底是我笨还是他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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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小剧场
十七岁的明景被丁苗问为什么要为平安善后,他说,不想她被麻烦困扰。
丁苗问他是不是喜欢平安,他说,喜不喜欢不重要。
他对情感没有那么多泾渭分明的定义,承认那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又如何,他只知道平安开心他便开心,平安难过他也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