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使

　　闽南的春天向来早，当北方残冬未尽之时，桃花却已经悄然绽放。但不久后，北方春意盎然之时，这里却又是遍地残花。偏又多雨，暮春时分，雨天更是多，一下就是两个多月——或许不到两个月，又或许要多些，反正是老天的事，管也好，不管也罢，都是没用的。只是那残花冷雨，满是凄凉，若有些愁绪满怀的才子，恐怕要多写出几首七绝五律。但在这样一个雨天，大家都坐在家里听雨，街角却总会慢慢飘来一朵油纸伞，同时响起两三的脚步声。
　　这一日，亦是如此。天上灰蒙蒙的，几乎全被乌云笼罩着，豆大的雨点从天上落下，在地面上碎成一地的水花。因为雨天的缘故，生意并不好，小酒馆里一个人都没有。酒馆掌柜倚在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不时抱怨几句。跑堂的，厨子，干杂活的，也都在屋里闲着。
　　一串清脆的脚步声伴随着水花溅起的声音由远及近，街角的油纸伞还是准时地出现了。
　　酒馆掌柜见到了熟人，忙不迭地冲外面喊道：“七爷，八爷，来店里坐会吧。”
　　“说什么话，还不一定有你大，怪不好意思的。”说话的年轻衙役二十六七岁，个子很高，身形瘦削，一双眼睛明亮而深邃，如同幽深的潭水，只是英俊的面孔略有些苍白。他名叫谢必安，但大家经常叫他作“七爷”，也称他的结义兄弟范无咎为“八爷”。
　　“实在不行，没时间，太忙，最近新知州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来就说要整顿衙门，前几天把衙役裁了不少，那些所谓‘不好好干活’的全撤下来，真是不让人活了。”范无咎言语之中明显带着些气愤。他身形高挑，脸被太阳晒得有些黑，眉宇之间英气逼人。说话间，他脸上隐隐地有些不平之色，但并不敢表露出来。当下“动辄获咎”之时，昔日之功也抵不得今日之过。哪个地方换了新官不是先折腾一番？习惯就好。
　　这二人经历十分坎坷。当初蒙古大军南下，全国大举征兵，可他们应征入伍后只参与了数场战役，谢必安的父亲就寻到了军中，硬是把他拉回了家里。不久，父母双亡的他只得靠着一身武艺，四处谋生。而在这时，范无咎在军中因人陷害而遭了无妄之灾，被逐出军营。当时，甚至有谣言说他死于一场战争，不过他最后总算活着回来了。之后，又是几经辗转，二人终于在衙门当上了衙役。
　　“那你们就先巡街，我耽误不得你们的事。”酒馆掌柜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挥手与兄弟二人道别。油纸伞渐渐飘远穿过街巷，在下一个街角处消失。雨还没有停，天空也依然是灰蒙蒙的暗调。远处的南台石桥在雨中伫立，如同一道白色的长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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