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

　　电话很快接通了。
　　“亚西？今天怎么主动找我啊？”很惊讶也很惊喜的语气。我此刻有一种心痛，第一次完全为了商丘而心痛。付出了这么久，他不累吗？为什么他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感受？
　　我说不出那两个字“分手”。
　　如果人生也能像上演一出折子戏那样，把精彩演绎完之后，就一了百了，那该多好。如果我是一个决绝的女子，能说完分手之后头也不回，不觉心痛，那该多好。如果我是一个率性的女子，能够为了爱情头破血流，不顾一切和他私奔，那该多好。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多的放不下和放不开？为什么我会在乎他的感受？我的脑子，突然不受控制起来，开始播放一些旧电影，往日的回忆叠加着向我涌来。
　　“没什么事，就是想说，待会一起吃饭。”我急急地挂了电话。
　　我终究说不出那两个字。
　　我突然想起，去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买的项链。那个时候，商丘第一眼看见那条项链就很喜欢。原因是那条项链上可以刻字。当时他问我，想要刻什么字。当时的我，一直以为我以后会和商丘在一起。我似乎认定，那个会给我幸福的商丘，是我这辈子的福地。
　　所以，我刻上了“天长地久”。
　　商丘每天都带着它，有时候，我笑他傻，“哪有一个人的脖子上带两条项链的？”另一条是他从小就带着的。他只是笑笑，始终不肯拿下。
　　和商丘在一起的日子，其实很快乐。我从他身上学会的最多的，是包容。去爱，接受爱。
　　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眼睛很痛，喉咙像打结了一般。听说，45°角的方向，眼泪可以不流下。于是，我对着天空，仰着头。但是眼泪还是滑下了。只是我明白了，45°，可以让眼泪直接流出脸庞，不留下痕迹，故作坚强。
　　送走匹诺以后，我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当我又迷迷糊糊被熟悉的电话铃声惊醒的时候，商丘告诉我，他已经在宿舍楼下了。
　　“你怎么到我楼下了？有事吗？”我已经完全忘了和他说过吃饭的事。睡觉的时候，我好像梦到了暮也，我很难看清的他的脸，曾经在我脑海中那么纯净的如矿泉水一般的脸。
　　“不是说好一起吃饭的吗？亚西，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是不是生病了？”商丘突然提醒了我，我也记起说要和他一起吃饭的。
　　“我刚刚睡了一觉，没事的。那我马上下去。”
　　“不急，我等你，你慢慢来。”
　　就在我准备好了要出宿舍门的时候，我的电话再次响了。是爸爸的铃声。
　　“爸……”爸一般很少打电话给我。
　　“西儿，最近还好吗？”爸爸的声音永远那么慈祥。
　　“爸，我很好的，你放心吧。你呢？药有没有按时吃？有没有抽烟喝酒？”
　　“按时吃了，烟也抽得少了。身体还行。西儿，爸想跟你商量个事。”
　　“爸，你说。”
　　“我想再出去打工。西儿，你先别急着反对，听我说。你和你姐都不在家，我一个人挺闷的。而且，我出去赚几个钱，给你买好吃的。”
　　“爸，你身体不好，安心待在家，哪儿也别去。”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西儿，爸身体真没事。我着实是闷了，老是想你们姐妹俩。我想，出去的话有些人一起过，会好点。”
　　爸以前从来不说想我们，他总是像赶我们走似的说：“去去去，都走远点，最好永远别回来。这地儿有什么好待的。”在我的记忆中，他很坚强，就像老树根一样。他总是把自己的手伸的够长，把我和姐姐送的更远。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也开始说会想我们。
　　我也很想你，爸爸。
　　我终究没有再反对。我想，人，都是会寂寞的，一个人独舞的日子，不如一群人狂欢。
　　挂了电话以后，我拉开宿舍的窗帘。外面已经有一点黑了，看看手表，都已经五点半了。我没有很快下去，我站在窗帘后面，俯瞰楼下的商丘。突然觉得这个人像极了某个人。
　　顾康。
　　那个傻瓜，还在等郝嘉吗？就像现在的商丘一样，等一个晚归的爱人。
　　如果我就这样，放下爱情的念头，和商丘在一起，我会是很幸福的吧？
　　那么商丘呢？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一直为之付出的人，并不是真的爱他，他会觉得累吗？他会怎么办呢？离开？还是选择等待？
　　而如果离开他，我该何去何从呢？
　　你敢说天长，我就敢陪你地久。我有这样的勇气吗？
　　我站了很久，一声不响，什么也不想。我只想这样看着他，就像看一场细水长流。
　　商丘并不打电话催我，站在渐渐隐退的余晖中，落满一身夕阳。好像是在守候一场沧海桑田。
　　看着他，突然有一种满足感，为自己感到幸运。就好像是越海的飞鸟，飞累的时候，在茫茫大海中，看见一艘可以停泊的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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