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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孙绍云,你来。”陈河踩在影子锋锐的边线上,面庞像环流里的雪白岛屿。
孙绍云对其他人摆摆手:“你们先走。”他走向陈河的几秒里,内心已勃发了拥有漂亮女友的得意。
陈河旋身倒退了一步,孙绍云着迷地紧跟。她的眼珠在月光下灼灼发亮,他心里有什么在挣动——禁不住地伸出手。
陈河扭住他的手,她的眼神直白、近乎野蛮,孙绍云浸在这目光里,脑子泡得发飘,直到被钳着摁在墙角。
陈河附在他耳边,冷漠地吐息。
......
周五的夜晚,程年和陈河并肩穿过水杉林。
一绺刘海在眼皮上勾起细微的瘙意,程年眨眨眼,无奈腾不出手。“周末见,同桌。”
陈河把文件夹移到右手,帮她把头发别在耳后。“周日下午见。”
行李被甩上后备箱,程年坐在车里,凝视着窗外疾驰后退的夜景。
我如果,能干干净净的就好了。
这样就能配得上那些悄微的心思,可以让风大大方方地讲给你听,不必藏着、掖着,让它们变成一片海,或者一场雪。我把我一切的一切都给你。
我会攥紧那些闪动的珍奇,送给你。为你写诗、为你画画,你喜欢最好,要是不喜欢,我就只好撒泼打滚了。
周末返校,程年坐在桌前,努力地想补补作业、收拾收拾东西,但做不起来。
教室里颜色涨大,光圈海岸线一样袭伏。
绿皮火车、夏日的哼鸣,乘着轨道拱起的脊驶来。胸腔里焦灼的蝴蝶,振翅声像镲片磋磨。
“程年。”一只手有力地扶住她抖动的膝盖。
程年睁着眼,虚虚地挣了挣。
那手没有挪开,轻轻挠了挠她。
“程年。”程年很想从喉咙里溢出回应,可她懒。
“你看看我。”
程年的脖颈动了动,表示拒绝。
陈河实在有些无可奈何。
只因太心疼,太柔软,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放轻了声音哄:“程年,你看看我。”
程年微微地动了,陈河听见冰川融水叮叮咚咚地淌,禁不住笑了。
程年抬头,陈河的笑眼盛放,晶莹又滚烫。
她登时不会说话了。
陈河以眼睛抚慰她,缱绻地。
去食堂的路上,校园里升起了好大一片云。
粉色的傍晚是微弱的花朵、珊瑚、莓果,带着香气。
“没有人能拒绝草莓味的晚霞。”陈河抿了口粉色的风。
程年打了个响指。“太甜了。”
“陈河,你会骑马吗?”
出乎程年的意料,陈河摇了摇头:“不会。”
“可不是说蒙古族是‘马背上的民族’吗?”
“我小学就来豫州了,小学以前连骑小马驹也不够格。”
“有机会试一试。”
“好啊,以后我带你回草原,一起学骑马。”陈河抓住她缺少主语的漏洞,擅作主张地添上“我们”。
程年面颊升温,她蹦跶了一下。
“跳什么?”陈河摸摸她的发尾。
“我不知道。”程年笑起来。
“那为什么笑啊?”陈河的声音更轻,像浮动的月色。
程年揉了把笑僵的脸,加快了几步。
陈河扯住她的书包带:“嘿,别跑。”
“晚自习结束去操场上转转好不好,迟一点去,人少。”
于是晚上她们踩着哨音离开教学楼。
程年戴上兜帽,在操场上躺下了。
“一颗...两颗......”
“嗯?”
陈河撑着胳膊看过来,跌进她幻梦似的、睡着游鱼的眼睛。
“星星。有三颗星星。”
陈河突然伸手扯紧了她的帽绳。
程年头顶的夜空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
一道轻柔的声音落在耳侧。
“程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像是为了证明和自己谈恋爱的可行性,也像是怕她不答应,那人慢慢地罗列着:“我会一直保护你,这样就没人能再伤害你。我会给你讲题,我很厉害的,第十名属于发挥失常。我还可以带你去我法国的外婆家,你喜欢的卢瓦尔河谷、马赛,我都带你去看......”
陈河诱惑着,受着表白的人却一动不动地躺着,没半点反应。她渐渐地噤声了。
“...程年?”
地上的人滞了几秒,猛地扑腾了两下,扯开兜帽,露出一张熟透了的脸。
她们对视了一会,陈河别开脸,轻声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
“那...好不好嘛?”
“好。”
她的世界有空缺,因而陈河出现了。
陈河是自地球牵扯她的孤独星球的棉线,是会领着她走进自由新世界的人。
只有当她们牵起手,门外才是流云雾霭和群起的飞鸟。
陈河的世界是振翅的、拱起的,侵袭佝偻的她。
她们的交汇处,是一片绛皓驳色。
“程年,你记得我们的初遇吗?”
“那天...你站在讲台上,像朵高岭之花。”
不啊,陈河在心里反驳。
我们的初遇,是烟灰色的天空和雪色的你。
你像一道在雨里挣动的闪电。
遇见陈河的那天,程年才真正诞生。
她的时间开始流动,她的生命才真正有光辉时。
她的祈念有了归处。
但是同样的,陈河也被这样的程年迷得五迷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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