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两个星期以后，周小吉开回送修的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以后，打电话给方杰，说送出的礼物不想拿回来，车钥匙放在楼下的护士台。房子已经转到小吉的名下，方杰跟他说，如果想住就留着，不需要的话，就卖了吧！就算卖了也要租房，与其付租金，不如付贷款，周小吉最终还是没舍得卖掉这狭窄却珍贵的，曾经为他安身立命的，家。虽然他跟方杰财务上，感情上，都画上句号。

　　无数个夜晚，周小吉想过方杰，想他老是笑嘻嘻的脸，睡觉时橡皮糖一样粘过来的身体，“亲亲小糖果”开头的字条……方杰待他，如家人，如……夫妻，而自己终还是没能留住他。

　　罗宾电话找过他几次，小吉都没接听。罗宾木讷却不笨，也不再来骚扰。天气暖和，罗宾的比赛频繁密集起来。周小吉也在一家百货公司的男装部，找到份临时的工作。等待更好机会的同时，也为了还贷款，他又找了份兼职的工作，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

　　劳大附近的“星巴克”，整个上午的生意都很好。周小吉趁着这会儿没人，正弯腰检查柜台里的麦芬够不够，玻璃柜台外突然多了一双皮鞋，又有客人来了。他连忙站直身子，微笑摆上脸，问道：
　　“您要买什么？”
　　“大杯黑咖，加个蓝莓倍果。”
　　“四块八，谢谢。”
　　找零的时候，小吉发现对方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又不太好直接看过去，心中有些纳闷，那人忽然说：
　　“是你！周……周小吉！”
　　周小吉抬头，觉得面前的人还真眼熟，就是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了。
　　“我是本，丹尼斯的朋友，还记得吗？你去过我家参加派对的，你叫丹尼斯‘毛毛头’的！”
　　“哦，是你，我想起来了。好巧！”
　　“我在劳大教艺术史，你怎么，到这里工作了？”
　　“我回卡森的男装部，顺便在这里做兼职。”
　　“这世界真小！丹尼斯前段时间还说过你哩！晚上聚一聚吧！”
　　这世界确实太小了！周小吉不太懂得拒绝别人，只推脱说：
　　“我下午班，晚上下班很晚的。”
　　“没关系，我跟他都是夜猫子。给你我的电话，你下班了，我去接你。”
　　“哦，好。”

　　“毛毛头”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独特，很拉风地开了辆奥迪敞蓬。先是去了城里一家意大利的餐厅吃饭，去那里吃饭的多是情侣，周小吉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多余。
　　“你辞职是不是因为大老板？”毛毛头说话倒不拐弯抹角，“他对你那个啦？”
　　本来浑身都不自在的小吉，因为这敏感的对话更不舒服了，他没回答，不承认，也不否认。“毛毛头”自己心里早有猜测，也从周小吉的沉默里得到答案。
　　“你喜欢那份工作吧？”
　　“嗯，挺喜欢的。”
　　“机会好，薪水好，你辞职的时候几乎就做上橱窗设计人，重要的是，你喜欢，并且适合那份工作，为了大老板放弃了不可惜？”
　　周小吉呡了口杯中清水，不再躲闪：
　　“每个人的标准不同吧？我不想出卖什么，去换取自己喜欢的东西。”
　　“毛毛头”却笑了，“你这小孩儿，还挺认真的。‘卖’是你自己想的。难不成大老板要胁过你，不跟他上床，就不给你工作？”见周小吉大眼睛直直看着他，“毛毛头”又说道，“没吧？他怎么说也是个名人，不至于这么没品。跟他有过关系的男人多了去，都是自愿的，你大概是唯一一个，他觊觎半天，你都没正眼看他，一骚扰，还气得辞职了！”
　　“你怎么知道？”
　　“我在这行混了多少年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呀？”
　　“对，对，这个我可以证明，”一直全心吃东西的本抬头，“你一辞职，他回家就跟我说，大老板肯定是骚扰你了！”
　　“我今天找你，主要也是跟你透露一个消息，”“毛毛头”惬意地呷着杯中红酒，“他们找了个新的橱窗设计，可惜推出的方案不怎么受欢迎。所以现在要物色新的人选，你以前的老板，对你还挺牵挂，一直等你回心转意呢！”
　　“我不想再面对大老板……”
　　“他不是那种卑鄙小人，你辞职的消息传到他那里，他还小小内疚了几天呢！你要是决定再回去，他肯定会规矩对你的！”
　　“毛毛头”看着周小吉略带诚惶诚恐的态度，对着身边的本笑了，
　　“本，小吉老担心我会吃了他。”
　　周小吉的脸，“腾”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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