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染

　　高考结束后的几个晚上，我基本是失眠的，原本以为自己也会睡到中午艳阳高照时才懒洋洋地起床，但每次都是天刚蒙蒙亮就醒过来了，而且醒来后的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莫名其妙的还有些焦虑的感觉。就这种状态持续了有半个多月。直到六月二十四号返校参加毕业典礼那天，也正是高考分数放榜的那天，我以为暮圳会从深圳赶回来，我以为我们会手牵手紧握着拿着手机查成绩，我以为我们会一起计划着属于我们的未来，然而，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无论是暮圳，还是高考成绩，都没能如同我预期一样的呈现。
　　那天，我们高三所有师生都在念慈体育馆内进行毕业典礼。校长开讲了一场祝福各位同学均能离开高中后前程似锦的演讲。随后在节目表演的途中体育馆的学生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沸腾，极其吵闹，顿时间有欢呼声，也有从其他方位传过来哭泣的抽噎声。等我低头看手机时，才知道，原来没等我们打开查询成绩的网站，高考成绩已经通过短信的形式发送到我们的手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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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悔，也没有恨，当时我得知自己的成绩与一本相差几分时，我没有撕心裂肺的感觉，但也难免有些失落。自从上了高三，是我自己对于情感过于放纵才导致了如今的成绩这么差强人意，与其相比，更能让我崩溃的是我在众多人群中寻找不到暮圳的影子，那天我打了很多电话都没人接听。我迫切地想得知暮圳的成绩，然无果，那时候的我心里在揣测大概是暮圳即便没能考上重本，应该也是上了一本线，心里顿然开始急速地失落，也意识到了高考的成绩彻底将我们的感情判了死刑，此后该是各奔前程，劳燕分飞。我萎靡不振地走到办公室，跟班主任按照流程上报填写自己的高考成绩，以便于学校统计今年我们这一届的高考战况。
　　班主任也不忘最后安慰我的成绩可以上到一个相当不错的二本院校，可我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漫不经心地问班主任：“老师，你方便告诉我暮圳的高考成绩吗？他没来领毕业证。”我用恳求的预期向班主任打听着有关于暮圳的消息。
　　“非常抱歉，朝圻，高考成绩属于个人隐私，如若暮圳不想公开，我也不能向他人透露的。”班主任接着抚慰了一下我的情绪：“这成绩不算差了，今年很多人都失常发挥了，好好规划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吧。志愿填报更重要，向前看。”
　　回到教室时看见律弈手里拿着两本红本子，那是我与暮圳的毕业证书。律弈猜到了我会问什么：“暮圳他托我帮他寄到深圳，他家里有事情，没办法回来。”我急忙地问：“什么事情？”律弈随即递给我他的手机，“诺，他只发了短信给我。我也没问他。”我匆匆忙忙地写了一封信，抱着侥幸的心里期盼着我们还有接下来的故事，也拖给了律弈一同寄往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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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得怎么样？我估计三本都难。哈哈哈哈哈。”屿硭笑着对我说。我依旧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还行。”回去的路上，屿硭开着摩托车载着我。天空刚刚的灰白脸上渐渐地沉了下来，被沉重的灰黑脸取代了。调皮的狂风四处流窜着，像是幸灾乐祸地看着狼狈的人们，树脂弯弯曲曲无奈地摇了摇头，几声电闪雷鸣，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雨，我攒够了这一年的委屈，失落与疲惫，终于绷不住了，随着我的一声哀叹我手搂着屿硭，头也埋进了屿硭的后背，眼泪与这雨水交混着，试图伪装着最后的一丝坚强。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开慢一些，也不带雨具了。”屿硭一只手开着车，一只手放开了轻轻地搭了搭我的头。
　　当时的我没有顾及那么多，也没有担心屿硭会不会抵触我突如其来的亲密行为。反倒是他一边开着车一边低声对我说着：“你啊，平时总是那么坚强，可我又怎么会看不出你坚强的外表覆盖了你多少心事呢？谁能总是像一头狮子一样一直坚强的活着呢？我可以因为跟女朋友分手私下里趴在你的肩膀肆意地擦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为什么你就不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心事呢。让我也陪你一并分担呢？”我冒着会跟屿硭做不成朋友的风险做着无保留想把一切起诉给他听的准备：“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今年我发朋友圈的那‘她’是谁吗，那我就今天跟你坦白了吧，‘她’是个男生。”当时屿硭的并没有像我心里担心的那种反应。
　　“抓紧点，我开快一些，我们到进贤门学宫避避雨吧，到时再听你娓娓道来。”屿硭从搭着我的头的手拿开变成了紧握住我放在他腰部的手，另一只手提起了油门。下车的时候，他一边摘掉头盔一边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雨会停，但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散。我所理解的至交是我把你看透了，却依然无所谓别人的流言蜚语地喜欢与你打闹在一起的人，说说独属于你的爱情故事吧。”我看着屿硭的行为听着他的语气。破涕一笑地与他从头到尾地讲起了我与暮圳间的相遇相知相爱，并且和他倾诉着我内心的诸多矛盾无奈。讲到中间有涉及到屿硭的情节桥段，屿硭还不忘打断我停下来调侃着我：“好啊，原来那时候你是为了他所以才放我鸽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幕早已经取代了乌云，屿硭听完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以后我开车带你玩，你都可以像刚刚那般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地搂着我。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再说了，你的爱情比我的浪漫有意思多了。当然了，只要我在你身边，我便不在乎这尘世的声音，并不代表你也不怕，所以今天你跟我说的每一句每一字我都会守口如瓶，替你默默地埋进心里。”
　　我悲喜交加地问屿硭：“你究竟是欣赏我什么呢？是我这一身浪漫主义的灰烬，还是我这无用的审美与感知，亦或是我这三分钟就能过完一生的想象力呢。”说实话，听完屿硭的回应后，我非常感动了。屿硭笑着搭了搭我的肩膀说：“久处不厌，闲谈不烦。并不是所有的关系都能像我们这样，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在我看来，爱情是经历了朝朝暮暮的相守，过了最开始的新鲜感，最终无非也成了我们这般亲情般的关系。只你一人，胜过百人泛泛之交。放心吧！不论今后你做出何种决定，是勇敢地面对自己内心的情感，还是向这个社会妥协，我都义无反顾地在你身后支持着你，”紧接着他低着头笑着用脚蹭了蹭地上又说：“只是还有一个道理你应该也得明白，结不结婚都会后悔，巷子里的猫很自由，却没有了归宿。围墙里的狗有着归宿但终生都得向命运低头。人生这道选择题无论你怎么选都会有遗憾。”
　　看着眼前这个通情达理且谈吞落落大方的男生顿然颠覆了我以往对他的认知。以前的他无论是对感情还是成绩都是一种置若罔闻的态度，能让他认真对待的事情只有游戏跟篮球。我会有些惊喜眼前这个人竟会是别人口中的玩世不恭甚至是飞扬跋扈的小混混。可就是这样一个痞子在他自己看来大概是那些误会他的人只值得他用不屑，嗤之以鼻，漠然置之的态度吧。人为什么需要朋友？因为人需要一个缺口，需要的是一份倾诉，一份聆听。也不必担心着你将秘密告诉了他，他又托着风吹给了整片树林听。人不能二十四小时地绷着个劲，总需要一个地方缓一口气，歇一歇，这个地方这个缺口便是挚友。
　　“其实，也许我的陪伴对你不起任何本质上的作用，能够治愈你的，也从来都不是时间，而是你心里的那股释怀和格局。当然，你现在也可以消沉，也可以抱怨，甚至可以崩溃，但是不能丧失自愈的能力，学会适可而止。”屿硭一边说着，一边点起了一根烟，我听着，那时的他在我心目中像极了电影电视中才存在的形象，原来每日与我朝夕相伴的人也有我为之动容的时刻。我们经常会去游戏厅，网吧，桌球等公共场所，屿硭从来都不会让他呼出去的二手烟熏到我自己，他边抽着烟边看着哪里是风上还是风下的位置，能够避免烟雾飘到我身上，甚至于他还会在公共场所比如网吧，旁边来了个有抽烟的大哥挨着我旁边的空机座位上坐时，屿硭会收起他那平时傲娇自大的态度用融洽祥和的语气和旁边的陌生人商量着：“大哥，我们都闻不惯烟味，你看，能麻烦先把烟掐灭了吗？”日常这些行为细节像极了只有家里人才会有的举止我都尽收眼底，即便我跟屿硭的感情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可也没有将我们的感情吵淡了，反倒是愈来愈浓烈。屿硭不会怪我一直用细节审视他，因为他知道最开始他是用细节打动了我，我见过他在众多朋友中维护我的样子，所以他不在乎我的时候我也能敏感地知道。
　　那天我跟屿硭交谈到很晚很晚才各自回家，此后我终于可以不必遮遮掩掩地瞒着屿硭，让我们彼此间的感情更加落落大方，肝胆相照。听了屿硭的开导，我获得了短暂性的释怀，才得以在我接下来的两天里填报大学志愿时没有太多的顾及与纠结，我遵从了家里爸妈以及哥哥们的建议也结合了屿硭将会选择的城市将前六个志愿都填报了广东省广州市的大学。因为我跟屿硭文理不同，所选的专业与学校不会一模一样。在填报志愿时，律弈曾有问过我是如何选择的，我也没多想就原原本本地把我的电脑界面截图发给了律弈。浑然不知这个截图也重新地牵扯到另一个人的抉择。
　　填报志愿都已经完成的当天晚上我跟屿硭以及其他几个同爱好圈子的同学约好了一并出来聚餐。用餐时，一位关系不错的朋友调侃着我说：“朝圻，和你的女朋友陆萧婷有填报同一所大学吗？还是已经分手啦？”没等我作出回应，坐在旁边的屿硭便怼着他说：“有我在朝圻身边，他需不需要女朋友还重要吗？”这时这位朋友看不出我与屿硭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许的沉重继续没有分寸地开着玩笑：“那你们俩该不会是同性恋吧？怪不得平时我们几个想叫朝圻出来玩叫不出，只有屿硭你才叫得动他，同时也只见朝圻只愿意给你载……”“那你觉得我们要是同性恋的话会看得上你吗？”屿硭已经在气头上了不顾我拽着他的衣角他继续怼着这位不识趣的朋友，“读书是让你明事理知荣辱，而后内敛自谦，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不是让你自觉识多几个大字，等几两学问就高人一等，口无遮拦地诋毁着别人。”我赶紧拉着屿硭让他别再继续说下去了，其他同学见状也转移了话题，暂时化解了这尴尬的场面。
　　“你干嘛那么凶啊，都是朋友平时也总难免开个玩笑，更何况他们哪一个不知道你高中都交往过两个女朋友了，干嘛还因为他一句你跟我是同性恋而急了起来呢？”聚会后我劝说着屿硭，虽然当时我口中有着一点指责他太冲动的语气，但心里确实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欣慰。屿硭有些傲娇地回答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怼他，但我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我只晓得他们就是不能在我面前开着会羞辱到你的玩笑，哪怕是言语上都不行，无论是得罪了谁我都无所谓，不顾脸面，我懂你的辛爽无奈就更不容别人轻易地诋毁到你的声誉。”虽然我跟屿硭两个人相处时，彼此会互怼，总会被他“欺负”，但在有其他外人介入时，屿硭无疑是我最傲娇的后盾。
　　如果说人的一生中注定会遇到两个人，倘若暮圳是惊艳了我的青春，那么屿硭就一定是温柔了我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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